天山战役战略部署很草率,几同儿戏。战略轻敌,后勤保障不力,特别李陵全部是步兵,原意是想牵制住匈奴主力,但由于兵力过于单薄,又无后援,这几千缺乏机动性的步兵实际上并没有对全局起到什么作用,反而成为匈奴的盘中餐。尽管李陵部英勇善战,但从布局一开始就决定其覆灭的命运。出兵的季节也不利,实在看不出来汉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非要在秋季出兵。汉庭上下充满轻敌情绪,李陵出兵前也信心满怀地认为凭借五千步兵就能涉单于庭;而李广利在此战中的表现只能证明他实在不合适作为大军的统帅。
李陵的投降也是一个让后世争论不休的话题。有人认为他其实是假投降,真实意图是想效仿春秋时曹柯之盟为汉立功,假如他真是这样想的话,那么他完全错了。汉匈开战以来尽管有高级将领被俘,如赵破奴,但被俘和投降是有区别的,赵破奴被俘后,其家属未受任何牵连,他逃归后,并未受任何责备。李陵却是第一个投降的高级将领,不管是真投降还是假投降,毕竟这对汉的士气打击极大,也难怪汉武帝对李陵投降事件大发雷霆,下令拘留他全家。到了后来由于误听公孙敖“李陵教单于为兵以备汉军”的传言,汉武帝一怒之下杀死李陵全家,结果使假投降变成真投降。无论如何,李陵后来还参与匈奴对汉作战(下文要介绍的速邪乌燕然山战役),这样的事实使得为他的辩护词变得苍白无力。余吾水战役
汉武帝对这次战役的失败非常愤怒,但并不就此甘心。他也许意识到匈奴实力已经恢复,而上次对匈奴是太轻敌了,出动的兵力少到可笑的地步。于是开始.汉朝策划了另一次规模空前的报复性的战役。
天汉三年秋天,匈奴袭击雁门。这给了汉出兵匈奴的借口。
在天山-东浚稽山战役之后两年,即公元前九七年,汉武帝天汉四年正月,汉发天下七科谪及召募天下勇士,完成了大规模兵力征集。汉花费了近一年的时间完成了兵力动员过程。
汉征集了一支总兵力达二十一万人的庞大的野战军,兵分三路向匈奴扑了过来。中路军也是主力军依然由上次的败将贰师将军李广利统帅,兵力为六万骑兵、步兵七万人出朔方;右路军由因杅将军公孙敖带领兵力为一万骑兵、步兵三万人,出雁门,游击将军韩说带领三万步兵出五原;;左路军由强弩都尉路博德步兵率领万余人出居延。这样汉军总兵力骑兵七万,步兵十四万,几乎是全国动员。这样的兵力及规模是漠北之战以来未有的。
匈奴得到消息后,采取的策略也是漠北之战匈奴采用的策略:将其所有物资、人员、畜产转移到余吾水以北(今蒙古国土拉河),且鞮侯单于集中所有能集中的兵力共十万骑兵列阵水南,以待汉军,匈奴左贤王率部分兵力在其左翼对付公孙敖、韩说军,以防备汉军从侧翼迂回。这个方案据说是投降匈奴的边塞奚侯城都尉李绪为单于设计的。面对汉军如此庞大的兵力,且鞮侯单于也不敢冒险,因而采取了这个相当保守的方案。这也可能由于且鞮侯单于吸取了二年前由于轻敌在五千汉军面前损兵折将的教训,另外,匈奴也实在输不起了,面对这样一支大军一旦失败就面临亡国灭种。
汉武帝居然仍然任命上次天山战役的败将李广利实在让人奇怪,汉朝对败军之将一向严惩不怠,而李广利上次失败后未受到任何处罚,这次又被任命为一支13万人的大军的统帅,或许这是汉武帝的李夫人情节在起作用;因杅将军公孙敖的任命也是不合适的,历史上公孙敖独自领兵从未胜利过。
李广利军出塞到达涿邪山,未发现匈奴,但得知匈奴主力在余吾水以南,于是转向东北向余吾水方向进击。双方主力相逢展开了激战。双方激战数日,与此同时,李广利军右翼公孙敖军与匈奴左贤王展开激战。李广利总兵力超过匈奴军,但骑兵数量不及匈奴,双方在草原上展开拼杀,一时倒也难分高下。但是汉军右翼公孙敖军接战渐感不支。韩说的三万步兵到达目的地未发现匈奴人就引军退回。公孙敖军见势不妙也引军撤退。这样李广利军侧翼失去保护总体态势处于不利,同时汉军同匈奴连战十余日,补给也很困难。也许上一次的惨败还让李广利记忆犹新,李广利不愿冒险,于是乘形势尚佳之时南撤。匈奴人也很谨慎,见汉军撤退也不敢追击。这样汉军得以全身以退。
这样一次规模庞大的会战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汉匈双方打成平手,双方皆无所得。
余吾水战役汉军做了全国动员,动用了一支二十一万人的大军。但结果却是平局。这样的结果不能让人满意。汉武帝显然是吸取了上次天山战役的教训,在这次战役的人员、物资保障上下了极大的本钱。战役的筹划也是精心部署。汉军三路大军协同作战,主次分明,总体部署未见失当之处。但是有以下原因
第一是在以当时的通信水平,这几路大军实际上无法做到协同,只能按照战前部署行事。但是一旦遇到意外情况,彼此无法通信实际上只能各自为战。而且汉军人数虽多,但是为步骑混合部队,机动性受到很大限制。如韩说的三万步兵到达预定目的地因无法知道友军战况只能按原计划引军退回;公孙敖军接战不利也不管主力的死活就引军撤退
第二匈奴人自漠北之战确实吸取以往了教训,经过二十年修养,实力有所恢复。象匈奴人战前侦察就做的非常好,这和漠北之战之前形成鲜明的对比,当年骄横的匈奴人经常被汉军的突然袭击打的狼狈不堪,但是现在汉军发现无法再现当年的战绩了。
第三是汉军统帅能力实在是有问题,象公孙敖明显地缺乏大局观,擅自撤退差点陷主力于困境;主帅李广利能力显得极为平庸,和当年的卫霍相比,李广利根本不会使用骑兵,在这次战役中,李广利很不明智地和机动性占上风的匈奴人正面硬顶。其实李广利完全可以派一支骑兵从侧翼渡河打击匈奴人后方老弱,这样会使匈奴可能陷入崩溃的境地。
余吾水战役后,汉匈双方都筋疲力尽,双方进入六年的休战期。
第二年,汉武帝太始元年,且鞮侯单于死去,他的长子左贤王被立为单于,号为狐鹿姑单于。且鞮侯单于在位五年,在位期间,挫败汉朝两次大规模的进攻,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总算维持了匈奴的生存。
直到征和二年秋天,实力有所恢复的匈奴人才入侵上谷、五原,杀略吏民。第二年,匈奴复入五原、酒泉,杀两部都尉。被激怒的汉武帝决定再次动员兵力对匈奴大规模进攻。这样,汉武帝时期对匈奴最后一战-----速邪乌燕然山战役开始了。速邪乌燕然山战役
汉武帝晚年性格多疑乖张,多次兴起大狱。特别是征和元年开始的巫蛊案,导致太子被杀,皇后自杀,多名宗室大臣被诛。长安城沦为战场,死者上万,一片血雨腥风,统治阶级内部不稳。同时由于连年征战,赋税酷中,广大贫苦农民不堪官府和豪强的双重压榨,接连爆发起义,且愈演愈烈。汉王朝上下已经怨声载道、危机四伏。
这年三月,武帝再次发兵进击匈奴. 汉军兵分三路,中路也是主力贰师将军李广利,将七万人出五原正对匈奴王庭方向进击;右路军御史大夫商丘城,将三万余人出西河;左路重合侯马通,将四万骑出酒泉向天山方向进击。为保证重合侯侧翼安全,武帝怕车师遮击马通后路,乃遣原匈奴降将开陵侯成娩,将楼兰,尉犁,危须等六国兵,先行进攻,共进击车师,
汉军总兵力为十四万人,除左路重合侯马通部队外,其余估计为步骑混合部队。汉的目的是寻求同匈奴主力会战,值得注意的是其左路重合侯马通,将四万骑出酒泉向天山方向进击,正是当年李广利出击的方向,汉试图再次染指西域,消除匈奴在西域的影响。
据武帝《轮台诏》说,战前,为确保胜利,“卿大夫与谋,参以蓍龟,不吉不行。乃者遍召群臣,又筮之,卦得《大过》,爻在九五,曰:‘匈奴困败。’方士占星气,大卜蓍龟,皆为吉,匈奴必破,时不可失。卜诸将,贰师最吉。”,这样,通过迷信的方法,屡战屡摆的贰师将军贰师将军李广利再次被任命为主力军统帅。这最后被证明是上天给汉武帝开了一个玩笑。
李广利出师,丞相刘屈牦送行到谓水,两人进行了秘谈,他们认为武帝年老身体不好,而太子已死,武帝一直未决定继承人。他们决定一旦武帝不测,立李夫人之子昌邑刘髆为帝。
匈奴得到汉兵大出的消息后,采用策略依然是老办法,各部悉弃其辎重,单于部徙赵信城北抵郅居水(色楞格河,在今杭爱山北麓,流入贝加尔湖)。左贤王也急忙驱其人民渡余吾水六、七百里,退居兜衡山,远远避开汉军。狐鹿姑单于自率精兵渡过姑且水(杭爱山东南)防范汉军主力。
李广利出五原后进展顺利,他率所部七万向夫羊句山(今外蒙古古里精呼都克)前进,匈奴单于遣其右大都尉及卫律将五千骑,企图利用有利地形阻击李广利军于夫羊句山峡。李广利遣西域胡骑二千进击,杀敌数百, 匈奴败退,于是李广利趁胜追击,至于范夫人城(其地望已不可考)。
与此同时,右路军御史大夫商丘城,率领三万余人出西到达目的地追邪径,没有发现敌人,引兵归还。匈奴军企图乘汉军撤退之际发兵邀击,命令其大将与李陵将三万余骑追汉军,至浚稽山追上了汉军,与汉军会战。双方转战九日,汉兵陷陈却敌,杀伤虏甚众, 匈奴军边打边撤,向东撤至蒲奴水,匈奴军发现不但占不了便宜,还死伤惨重,于是退兵。
为确保左路军侧翼安全,汉恐车师兵派兵威胁重合侯马通军侧翼,乃由闿陵侯率领汉-西域联合部队进攻车师,功破其城,俘虏车师王及民众而还。这是汉军对车师的第二次军事行动。
重合侯马通渡过蒲奴水向西转到天山进攻左贤王,左贤王使大将偃渠与左右呼知王将二万骑迎击,发现汉军兵力强盛,人数为其二倍,大为恐惧,引军撤退。马通没有战果,也只得撤退。
此时主力军李广利到达目的地范夫人城,此时可以说形式一片大好。匈奴军士气低落,居然无人敢同汉军抗拒。此时,如果汉军就此结束,也不失为一场胜仗。
然而此时,太医令随但从长安派使者到达李广利军中送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内者令(官名)郭穰告发武帝丞相夫人诅咒武帝并与李广利共祷词,欲令昌邑王为帝. 李广利与刘屈牦的密谋已东窗事发, 六月份刘屈牦被腰斩于东市,妻子枭首于华阳街,李广利妻子亦受罪下狱。李广利大惊失色,他知道武帝的脾气。一旦回去,他将面临族诛的命运。
避罪从军下属胡亚夫劝说李广利:“夫人室家皆在吏,若还不称意,适与狱会,郅居以北可复得见乎?”
李广利只得深入匈奴以图立功,将功赎罪。于是长途行军一千余里达到郅居水上,与狐鹿姑单于主力对阵。此时汉军已离边塞很远,而且左右两路军已撤,从总体形式看,已处于孤军深入的不利态势。不过汉军战斗力极强,士气很高涨。而此时匈奴军士气低落,看见汉军大举深入,不敢与汉军对阵,居然远远撤到郅居水北。李广利派护军将二万骑度过郅居之水深入敌境。此时匈奴不能再后撤了,于是狐鹿姑单于派左贤王左大将率二万骑迎击。双方兵力相当,汉匈大战一天,结果,匈奴军大败,死伤甚众,左大将也被汉军击毙。正当汉军节节胜利时,李广利家属被拘的消息在军中传开,引起军心动荡。不少人怀疑李广利怀异心,有意深入绝地,以士兵为筹码换取立功赎罪。军长史与决眭都尉煇渠侯谋划逮捕李广利,中止他的冒险计划,但是不幸被李广利发现而被杀。李广利明白军心已不稳,只得撤兵,大军从郅居水向西转到速邪乌燕然山。
狐鹿姑单于发现汉军突然撤退,得知了汉军内情,明白汉军已军心混乱,大喜,于是率五万精锐骑兵紧紧尾追,终于在速邪乌燕然山追上了汉军。此时汉军已供给已尽,且十分疲劳,军中流传种种不详的传说,军心浮动。正当汉军准备扎营时,大批的匈奴骑兵呼啸而来,汉军只得列阵与匈奴骑兵纠缠,双方死伤惨重。尽管狐鹿姑单于想一口吃掉汉军,但匈奴骑兵一次次冲击在汉军精量的弩箭的射击下一遍编地败退。
此时天色已暗,双方才停止战斗,李广利见军队已十分疲劳,于是匆忙安营扎寨。
此时,匈奴人没有休息,而是在汉军前面挖掘一大道深数尺堑壕。李广利不明为何,但他此时方寸已乱,不知何去河从。夜深,汉军正在熟睡中,突然,杀声一片,潮水般的匈奴人从汉军营后杀入。而此时汉军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匆忙扎下的营寨没有设置障碍工事,也没有设置警卫斥候。汉军大乱,部队乱成一团,人们慌忙逃跑,却没想到前面是深数尺堑壕,黑夜中只听见士兵跌入发出的痛苦的喊叫。
这是北征汉军最悲惨的一夜。七万大军就这样在匈奴人的夹击下崩溃,覆灭。汉军统帅李广利走投无路,即使他能侥幸逃回去,也必定面临处死的命运,他只能可耻地向宿敌匈奴人投降。
这是一场彻底的惨败,大部分汉军在当夜丧生,即使有逃生者,由于此地远离汉边境近两千里,在没有足够的给养他们也很难逃生。《史记》对这场战争以沉痛的笔调写道“得来还千人一两人耳。…汉兵之出击匈奴者不得言功多少,功不得御。”
这场战役汉朝唯一的收获是次要方向西域攻克车师,这给汉朝在西域又打下了一个锲子,使汉的势力向西域又深入一步。。
速邪乌燕然山战役的悲剧很大程度上是汉武帝自己造成。汉武帝晚年很可能陷入歇底斯里的精神不正常中,特别是巫蛊之案的杀子之痛使汉武帝陷入颠狂中, 居然在李广利统帅大军在外,拘留其妻,造成军心不稳,否则,很难想象这样的低级错误会出现在智力超一流的汉武帝手上。
李广利再次显示出在指挥上的低能。宿营时居然不设工事轻易被敌人袭击造成全军崩溃。汉军最高指挥一而再的低级错误葬送了这支大军。汉军的悲剧在于李广利这样的无能之辈成为他们的统帅。
这场战役惨痛教训终于使汉武帝从晚年的不正常中清醒过来,他意识到汉帝国正面临重蹈亡秦的覆辙的可能,他及时地调整了政策。不久他下达了《轮台诏》,公开向全国反悔了自己晚年的错误,宣布停止对外征讨,而求发展耕稼及畜马,以重整武备,提拔农业专家赵过为搜栗都尉,为代田,并改良农具,使民用力少而得谷多,重整国防,奖励生产。
狐鹿姑单于大为欣喜,自汉匈开战以来匈奴取得的最大的一场胜利,狐鹿姑单于得意忘形地给汉朝写了一封级极度傲慢的书信“南有大汉,北有强胡.胡者,天之骄子也,不为小礼以自烦.今欲与汉闿大关,取汉女为妻,岁给遗我药酒万石,稷米五千斛,杂缯万匹,它如故约,则边不相盗矣.”。 狐鹿姑单于同时派使节到西域大肆宣言这场胜利。对于匈奴而言,最大的收获是再次避免面临灭亡的绝境。但是匈奴尴尬地发现尽管取得这样大的胜利,但匈奴整体不利战略态势并未改善,匈奴本身伤亡也极为惨重,推断匈奴本次战役直接损失人数约为三至五万。非战场死亡更是无法计算。战争毕竟是在匈奴腹地展开,为躲避汉军进攻,匈奴不得不驱赶老弱畜产到郅居水北苦寒之地,路上伤冻人数不计其数,匈奴自身付出的代价远胜汉朝,匈奴甚至不能从这场胜利中取得任何好处来改善自己生存状态,除了这封书信外,匈奴既无力南下收复漠南水草丰美之地,甚至无力乘胜对汉边境进行袭击。从史书记载看,直到三年后(公元前八七年),匈奴人才象征性地骚扰了一下汉朔方。
尽管狐鹿姑单于以战胜者之姿态写了一封信,向汉提出种种要求,但汉武帝对此信只是一笑置之,还很有风度派使者将匈奴使节送还。
汉武帝晚年对匈奴就这样拉下了帷幕。但这并不意味这两个民族生死之战的终止。总结
汉武帝晚年对匈奴战争总体战绩是:四战三败一平。
汉军战场损失为十一万五千人;匈奴战场损失估计为五至六万。
浚稽山战役 汉失二万人 匈奴失数千人
天山-东浚稽山战役 汉失二万五千人 匈奴失二万五千人
速邪乌燕然山战役 汉失七万人 匈奴失三万至四万人
汉匈战损比为二比一;对比汉匈战争第一阶段,匈奴总损失达二十万(卫青部杀匈奴五万、霍去病部杀匈奴十一万,另有四万匈奴人向汉投降),汉损失四至五万,战损比为一比四。这两组数字恰成鲜明的对比。
与第一阶段相比,曾在卫青、霍去病的统帅下所向披靡的汉军在汉匈第二阶段表现大失水准。汉军四次出塞,竟无一胜绩。其实汉军的战斗力还是非常强劲,曾多次出现匈奴听到汉军出塞就望风而逃的场面,两军正面的对战,汉军也从未输过。看来汉的失利很大程度上是由统帅造成的。
汉军统帅总体表现实在是差劲,他们显得很平庸,很机械,他们好象根本不会使用骑兵,根本不懂如何发挥骑兵的机动性。他们既不能从失败中吸取任何教训,也不能从前辈的战例得如何使用骑兵,结果屡屡败在战力远不及自己的匈奴骑兵机动上。
匈奴人确实从以往的失败中总结了教训。他们战力有很大的提高。从心态上说,这几次战役的成败对他们来说都是生死之战,每次匈奴人都是以哀兵姿态进行总动员全力作战,因为他们根本输不起。匈奴人的情报工作做得很出色,其次他们充分发挥了骑兵的机动性。儿单于以八万骑兵的强行突击包围慢悠悠往回赶的赵破奴军;且鞮侯单于八万骑兵的急行军包围刚取的小胜毫无警惕犹如度假般行军的李广利军,在这几次战役中,匈奴骑兵把快速机动的威力发挥得极至。匈奴在战略上采取都是同一策策略,每当汉军攻来,都要进行战略撤退,进行彻底的坚壁清野,拉大汉军的后勤线,使汉军疲惫,再利用骑兵进行机动
这样的策略被证明符合匈奴当时情况最好的方法。但是问题在于匈奴在大战略上始终处于被动状态,每次大战后,对匈奴人口经济都是一次大摧残,生存环境日趋恶化,“汉兵深入穷追二十余年,匈奴孕重惰殰,罢极苦之”。匈奴几次胜利只是局部战场内战术性之胜利,无法转化为战略上的优势。
有一种说法,汉武帝后期对匈奴战争是穷兵黩武,毫无必要,其实,认真考察汉武帝后期对匈奴几次战役均事出有因,每次都是匈奴袭击汉边境,杀害边民在先,从而导致汉军的报复行动。从道义上说,汉武帝对匈奴反击都具备正当性,按照汉武帝的性格,他当然不会让匈奴心安理得袭击汉边境而不用担心付出代价。于是这样的图景在反复上演,匈奴人袭击汉边境,汉朝大军出塞穿越草原深入大漠报复,大批的匈奴人驱使牛羊畜产艰难地向寒冷荒凉的北方迁移。
汉朝的问题在于战争节奏把握的有问题,从开战以来,汉朝的战争机器开动以来,根本停不下来,从公元前一三三年起到公元前一一九年,汉军同匈奴进行了十一次大会战。在其他方向汉军也没有停息
元鼎五年秋(公元前112年),汉军南下征讨南越
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汉军东征朝鲜
自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起持续对西南用兵。
太初元年(征大宛,动用近十万大军历时三年。
这样长期的战争给人民带来极大的负担,也超越了国力。这也是导致汉军后期失利的重要原因。
匈奴人也确实是一个顽强的敌人,当他们被驱逐出水草丰美的漠南,被夺取富饶的“使我六畜不蕃息”的河西,在漠北苦寒之地在极困苦情况下坚持同实力远远超过己方的对手较量,这确实是一个可怕又让人佩服的民族。
元帝时,在匈奴问题早已被彻底解决之时,汉朝的大文豪扬雄在奏章还心有余悸地说
“往时尝屠大宛之城,蹈乌桓之垒,探姑缯之壁,藉荡姐之场,艾朝鲜之旃,拔两越之旗,近不过旬月之役,远不离二时之劳,固已犁其庭,扫其闾,郡县而置之,云彻席卷,后无余灾。唯北狄为不然,真中国之坚敌也。”
汉武帝以善长用人著称,但任用李广利确实是他一生中少有的看走眼的一次。可能是他最为宠爱的李夫人的早逝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情节,因为李夫人死前苦苦哀求他关照亲属,所以尽管从大宛战役到天山战役,李广利一再证明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汉武帝依然固执地派他担任主力军统帅,直到速邪乌燕然山的悲剧发生。
司马迁在《史记。匈奴列传》针对这一阶段战事有感于汉武帝选择将领不当叹息道:“尧虽贤,兴事业不成,得禹而九州宁。且欲兴圣统,唯在择任将相哉!唯在择任将相哉!”
唯一的亮点是李陵之战,虽然失败倒也是虽败犹荣。他的步兵战车战术体现了汉军战术素养。
影响汉军发挥客观原因是马匹等物资的缺乏,几次出塞都出现马匹不足的现象。另外,匈奴远遁,这几次汉军进击都深入数千里,造成补给困难,沿路都为荒漠,这些加大了汉军的困难。
除了天山战役外,汉的总体战略部署其实并不差。往往采取几路大军多路进攻匈奴纵深的战法,气势很大,这也是汉武帝一贯的大手笔。但问题在于,在当时的通信条件,这样纵横千里几路大军很难精确协同,战争的胜败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前敌将领。这对前敌将领素质要求很高,他们必须能独当一面,能抓住战机,具备良好的战场感觉,能找到对付来去无常的骑兵的机动,但是,事实证明在卫霍之后的汉朝将军都达不到这个要求。这也反衬出卫霍在军事史上独一无二的地位。
后记
汉武帝于三年后(公元前八十七年)在五柞宫死去。死前,他周密地安排了继承人问题。立时年八岁的少子弗陵为皇太子。以奉车都尉霍光辅助幼主。为避免母后干政,杀太子生母鉤弋夫人,霍光是票骑将军霍去病之弟,他入侍皇帝二十余年,尽管他未有从政经验,但汉武帝认为他资性端正、性格谨慎忠厚,能担负辅助汉室之重责。汉武帝的精心安排保证他的晚年政策延续下来,为汉朝下一个盛世-昭宣中兴-打下了基础。
李广利投降后,他的家族被汉朝按律全族诛杀。狐鹿姑单于他很厚待,按李陵例,以女妻之,由于李广利是汉之大将,单于对他尊宠在卫律上。但乐极生悲,这引起卫律的嫉妒,“会匈奴单于母阏氏病,律饬胡巫言:「先单于怒曰:‘胡故时祠兵,常言得贰师以社,何故不用?’」于是收贰师。贰师骂曰:「我死必灭匈奴!」遂屠贰师以祠。”李广利的悲剧在与他根本不是将才,却被强推到汉军统帅的地步;他更不是搞政治的材料,却不明智地涉足政治,不但自己身死名灭,还前后导致九万汉军士兵的丧身。
李陵降后,单于甚贵之,而以其女妻之,封为右校王,皆贵用事。他在到昭帝元平元年死去。
浚稽山战役的败将赵破奴逃归后,汉武帝待之如故。天山战役前还召他征询过他的意见。但他的最终下场是受巫蛊之乱的牵连,被族杀
速邪乌燕然山战役右路军统帅御史大夫商丘成后因为“坐祝诅”而自杀。
速邪乌燕然山战役左路军统帅重合侯马通后因谋反罪被杀。
在天山战役中挽救汉军的下级军官赵充国已逐步成长为汉军下一代统帅,他真正大显身手还要等待汉宣帝时代。
狐鹿姑单于四年后病死。富有讽刺意味的是,他死前居然想和汉朝和亲。狐鹿姑单于给匈奴留下了一个烂摊子,更糟糕的是他在继承人问题上为匈奴留下了一棵定时炸弹。
汉匈双方终于筋疲力尽,战争暂停了下来,他们都在大喘气。但双方都没有松懈,他们都在养精蓄锐,等待下一轮的角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