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非马:《最后的刺客》(12) |
送交者: zuolizi 2007年02月13日15:35:43 于 [史地人物] 发送悄悄话 |
司马非马:《最后的刺客·专诸》(12) §6 (2) 公子光的确没有忘记专诸,这一点让伍子胥说中了。不过,公子光还是被人小觑了,而且这小觑了公子光的,不是别人,正是伍子胥自己。伍子胥以为把专诸说成是郑国来的张武就可以蒙混过关,没料到公子光在郑国有他的细作。就在伍子胥告诫专诸别小觑了公子光的那个晚上,公子光独自坐在灯下沉思,手中捏着细作递回的报告。那细作显然是个老手,报告只有四个字,既简明扼要,又不泄露秘密。四个什么字?“查无此人”。果然不出我所料!公子光想,可他并没有自以为料事如神而得意,因为他只是料到张武是个化名,却并没有揣摩出所谓张武究竟是谁,也没有揣摩出伍子胥为什么要瞒他,而这两点恰好远比知道张武是个化名更为重要。郑国的线索既然断了,再应当从何下手呢? 公子光正琢磨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公子光听出是黑臀,于是把细作的报告藏到衣袖里,喊一声“进来”! 公子光的吃惊与黑臀的吃惊的确不是一码事。黑臀吃惊,因为做梦也没想到过可以这么钓鱼。公子光也没做过这种梦,不过潇潇子早已把专诸的本事详细地告诉过他。难道这所谓张武,竟然就是专诸?绝对是!有那本事钓鱼的,这世上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至少,公子光不信有。伍子胥初来乍到,怎么就能结识专诸?专诸怎么舍得撇下潇潇子那么一个销魂的尤物,跟上伍子胥这么一个落难的逃犯?这才是公子光吃惊的原因。吃惊之余,转念一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公子光于是决定去虎穴走一趟。 次日午后,闲闲园临湖的亭子里对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伍子胥,另一个不是专诸。专诸又像昨日一样,到湖上游荡去了。与昨日不同的是,昨日是专诸向黑臀要船,今日是黑臀主动问专诸要不要船。这黑臀还真是善解人意,专诸想。黑臀也许善解人意,也许并不善解人意。不过,这并不相干,黑臀只是按公子光的既定方针办事而已。闲闲园不过是公子光自己的别业,公子光叫黑臀把专诸支开,自己去闲闲园见伍子胥,这就叫入虎穴?不错。闲闲园虽然既不陌生,也不险恶,公子光却是怀着探虎穴的紧张心态去的:他准备向伍子胥透露他那要命的秘密。如果伍子胥也能对他敞开胸襟,很好!那他公子光与伍子胥,还有那专诸就上了同一条船,那正是他公子光希望的结果:有伍子胥做他的谋士,有专著做他的刺客,还怕成不了那事么!如果伍子胥仍旧深藏不露,对不起,他公子光就非得要伍子胥与专诸的命不可。他那要命的秘密只能让愿意与他一起去要别人的命的人知道,否则,那要命的秘密就会要他自己的命。没有人会愿意要自己的命,所以,除去要伍子胥与专诸的命,他别无选择。这与他为人是否狠毒无关,至少,他自己对此深信不疑。有杀机隐含如此,那座平常、平静、平淡无奇的闲闲园,难道与虎穴有什么两样?没有。至少,公子光对此深信不疑。 水边的亭子总是有风。不过,那天从湖上吹来的风并没给水亭增添一分凉意,水是热的,空气也是热的。与伍子胥对坐在亭子里的是公子光。公子光先问了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话,伍子胥不着边际的应对着。然后是一阵寂寥,再然后公子光咳嗽一声,清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一直没来看你,不是因为忙,是因为闲。因为闲?伍子胥有些诧异,不过,他没有这么问,只是这么想。他猜想用不着他问,公子光自会说出个名堂来。果不期然,公子光顿了一顿,笑了一笑,接着道:闲,就是无所事事。怎么会无所事事?因为吴王已经决定把兴师灭楚的计划暂时搁置。公子光说到这儿,又停下来,不过没有笑,只拿眼睛盯着伍子胥。伍子胥不动声色,好像早已料到如此。公子光于是又接着说:这消息对你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好消息,我这人脸皮薄,坏消息嘛,总是不好意思说出口,所以才拖到今日,实在是抱歉得很。伍子胥听了,捋须一笑,说:嗨,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坏消息,我还真有些后悔不该急着劝吴王兴师动众。公子光说:你这么说我就有点儿不明白了,难道出了什么事儿,令你那报仇雪恨的心思淡忘了?伍子胥说:杀父杀兄之仇,何日敢忘!不过,仔细一想,时机似乎还不成熟。轻举妄动,未见其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何必争这一朝一夕!公子光听了,点头大笑,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好!说得好!只可惜这世上利令智昏的多,能够有这般耐心的少!伍子胥说:世上虽然不多,这水亭里却不少。伍子胥这话令公子光一惊,心想:我本来想来试探他,他却先拿话来套我,于是假装不懂,说:这水亭里总共不过两个人,怎谈得上多?伍子胥说:总共两个人,却偏偏两个人都有耐心,名副其实人人都有耐心。既然是人人都有耐心,怎能说是少?公子光白一眼伍子胥,说:你大仇未报,能忍、能等,你有耐心,有目共睹。我呢,心中无事,一无所待,不知你说我也有耐心,究竟从何说起? 伍子胥不答,站起身来,踱到亭外,背着双手,对湖水望了半晌,等到公子光也走出亭外,立在他的身边,方才摇一摇头,叹口气道:知人难呀!什么意思?公子光问。人说子产有知人之鉴,连子产都看走眼,你能说知人不难吗?伍子胥反问。公子光说:你我不是在谈论耐心的么,怎么忽然又扯到子产头上去了?伍子胥说:我临离开郑国前,向子产透露过投奔吴国的意思。子产说,吴国有英雄在,你这一去,想必是能报仇雪恨的了。我问:你说的英雄,指吴王僚?子产摇头,说吴王僚志大才疏,雄而不英。我又问:指季札?子产又摇头,说季札贤能有余,却没 心思干大事,英而不雄。我说:我在楚国的时候有幸与公子光见过一面,不知……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子产打断。他说,你既然见过公子光,心中想必已经有数,何必再问!既然子产那么说,我也就没再问。岂料,……这回伍子胥的话也是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不是被子产,是被子产称道过的公子光。 公子光说:怎么?你认为我是英而不雄呢?还是雄而不英?伍子胥说:我历尽千辛万苦而来,把你当作我的依靠。你呢,却还把我当外人,信我不过。心中秘密已经让我给点破,仍然一味装傻。我看你是既不英、也不雄。英雄两字,一个字也沾不着边。公子光听了,哈哈一笑,说:言之有理。不过,照你这么说,不是英雄的恐怕也包括你伍子胥自己在内。你不远千里而来,投在我的门下,想依靠我实现你报仇雪恨之愿,却不肯推心置腹,暗地里搞些不三不四的阴谋,如今倒反过来怪我信你不过!这回是伍子胥吃了一惊,心想:原来他早已识破专诸,我还当真小觑了他!于是慌忙赔笑道:专诸来历不明、出身不清,怕引起你的疑心,所以才出此下策,暂时化名张武,并未作长期隐瞒之想,其实并无阴谋。公子光听了,又哈哈一笑,不再如方才那么夸张,透出几分诚意。笑完之后,说:英雄不问出身嘛!你既然信得过专诸,怎么就怕我信不过?伍子胥又赔笑道:这你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这里面另有缘由。什么缘由?专诸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他,我伍子胥早已化作强人剑下冤魂,我怎能信不过他!接着,伍子胥就把专诸如何救他性命之事,细细地说了一回。公子光听罢,如释重负,叹口气道:原来如此! 双方的秘密既然已经说破,再曲折迂回自然是没有必要的了。公子光于是问伍子胥:要了却我的心愿,除去行刺,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伍子胥摇头说:恐怕只有这一招。公子光说:吴王为人谨慎得很,对我的防范尤其严,搞不好要不了他的命,反而要了自己的命。伍子胥说:搞不搞得好,虽然在于谋划,也在于用人是否得当。怎么谋划嘛,我想你比我高明,用不着我瞎搀和。我猜你之所以迟迟未能下手,也许是还没找着适当的时机,也许是还没找着适当的人选,也许是两样都还不曾找着。时机难得,人选更难得。等到时机,用非所人,必然要自己的命,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有了人,时机可以等。即使等不来,充其量是要不了别人的命,至少不会要自己的命。公子光一边听,一边点头。伍子胥见自己的话深得公子光赞许,于是接着说道:机会嘛,我自愧无能,不能替你创造。至于人嘛,我已经给你带来了一个。专诸手段高强,行事果敢,绝对不会误事。公子光略一沉吟,说:我相信你不会看错人,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为我用。伍子胥说: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用。只要你能为他的知己,何愁他不为你尽力?公子光说:这道理我倒也懂,我敢对天发誓,不管他要求什么,但凡我能办得到的,我绝不会拒绝。不过,刺客这角色毕竟不比寻常,不是尽力那么简单。公子光说这句话的时候,把“尽力”的“力”字说得特别重。伍子胥会意,说:依我看,他不是苟且贪生的人,他要死后留名。否则,也就不会跟我来投奔你了。不过,慎重总是对的,我去替你试探试探他的口风,你等我的消息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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