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与金国相约灭辽国,不仅大便宜未得,还暴露出自己军队低下的战斗力。金太宗审时度势,于1125年深秋下达诏令,整合军队,开始了对宋朝的全面进攻。
金军两路攻宋,完颜宗翰(粘罕)为左副元师,攻太原;完颜宗望(斡离不)为右副元师,攻燕京,最后的目的地,一齐指向宋朝都城——东京汴梁。
金军猛开始,一向骄傲自负的大公公童贯显出没老二的真本色,嗷得一声就逃,直窜东京。早就首鼠两端的辽朝降宋将领郭药师深恨宋朝对他不够好,他抓住宋朝的燕山知府蔡靖,连同燕京城一起作为“见面礼”,向金国投降。这位郭药师是渤海铁州人,辽朝末年,契丹人将亡国之时,招募辽东因女真人进攻而流离失所的汉人饥民,“使之报怨于女真”,组成“怨军”,郭药师就被委任为这支部队的头头。后来,“怨军”又改称为“常胜军”。依理讲,郭药师与女真人有阶级仇和民族恨。降宋之后,宋徽宗亲自在京城接待他,“礼遇甚厚,赐以甲第姬妾”,数次在内宫宴饮。郭药师本人,很会演戏,宋徽宗让他捉辽朝天祚帝“以绝燕人之望”,老郭涕泣拒绝,表示不忍心追逐昔日“故主”。这一表演,宋徽宗“以之为忠”,更信任这位降将,解自己身上珠袍并两个大金盆一并赐予郭药师。不久,宋廷又超拜其为太尉。郭药师凭借宋朝赏赐,筹兵至三十万众。宋徽宗听说郭药师一军不改服色,仍旧左?(汉人右?),便派童贯大公公以巡边为名,“阴察其去就,不然,则挟之偕来”。童公公到达,郭药师纳头便拜,称之为父。大公公感动,说郭老您官位与我一样是太尉,干吗行如此大礼。郭药师一脸忠贞:“您就是我再生老父,别的我一无所知。”而后,郭药师又向童贯演示阵法,喜得大公公眉飞色舞,早已忘记徽宗皇帝让他见机行事把郭药师裹胁回京的诏旨。
待金军大至,郭药师手中虽有精兵数十万,立即敛手投降迎拜,并充当先锋向导,向东京杀来。而后,两次攻宋,郭药师均为金军得力鹰犬。
金军攻太原不下,宋朝军民在张孝纯带领下拼死防守。完颜宗翰边围城,边分出一只兵马仍旧东进。
宋朝忽闻金兵大至,上下乱成一团。徽宗皇帝首先想到的,一是跑,二是和。于是,他匆忙派大臣李邺万分火急往金营讲和。这位李爷回来后,以自己亲眼所见,在朝堂上大讲金军的强盛:“人如虎,马如龙,上山如狼,下水如獭,其势如泰山”,夸完对方之后,他得出结论:“中国(宋朝)如累卵”,鲜明生动,比喻恰当,一下子获得“六如给事”之事,把开封军民气得够呛。
公元1125年阴历十二月二十三日,又惊又吓得了半身不遂的宋徽宗把帝位内禅给太子赵桓,自称太上皇,宋钦宗继位,改元靖康。靖康之意,希望国家安定大吉。“太上皇”,当年也才四十四岁,盛壮之年,又惊又吓,这才不得已内禅退位。
转眼到了1126年。宋钦宗继位,心急火燎,严令宋将死守黄河一线。但是,宋将梁方平等人皆是十足酒囊饭袋,金人还未近前,皆望风而逃,大股大股的金军五天内竟全部安全渡过黄河天险。
在李纲等人的坚决要求下,宋钦宗下诏“亲征”。同时,宋徽宗一行却脚底抹油,往江南方向逃窜。
李纲虽是文臣,临危受命,在东京城外同外布布防,最终凭借坚境况厚城,致使金军死伤万余,也不能破城。完颜宗望等金军将师知道不能攻入汴梁,就遣使讲和。心中没底的宋钦宗看见和约就如同溺水之人看见一根稻草,马上抱住,照单全收:钦宗称金太宗为伯父,原燕云一带的汉人皆归金国,宋朝割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予金国,并向金军纳共计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的军费。不仅钦宗主和,朝中大臣多是怕死之人,宰相李邦彦坚持支持和议,中书侍郎王孝迪为了凑齐金银孝敬金军,在朝中一个劲儿吓唬臣僚,倘若不给金银不讲和,金军攻入东京后,“男子杀尽,妇女掳尽,宫室焚尽,金银取尽”。在这种“大形势”下,宋钦宗派宰相张邦昌为计议使,并遣自己的异母弟弟康王赵构为质,到金营议定和约。
此时,不仅李纲在京城四周严密布防,四边勤王兵马陆续而至,特别是西北名将种师道、姚平仲相继率劲卒赶至,他们皆主张不与金人讲和。种、姚二人及其手下的西北精兵,一直与西夏交仗,故而做战经验丰富,比起京城禁兵,见过大场面和真敌人。
姚平仲首先布置奇袭,想夜中劫营,不料,城内的宋朝主和派故意把消息泄露给金人,偷营失败。金军统师完颜宗望大怒,派人斥问宋朝为何失信。钦宗皇帝又怕,下诏罢免李纲和种师道的职务,谢罪之余,马上完成了三镇的交割条约签字仪式。东京城内,民众沸腾,百姓冲击各处宫门,太学生陈东率数万人诣阙上书,要求重新复用李纲等人,并指斥“六贼”祸国,罪不容诛。
城外的金人得了三镇和无数金银,见来援宋军日渐增多,怕夜长梦多,见好就收,便收兵而去。汴京被围一个多月,终于暂时逃过一劫。
趁京中百姓闹事,宋钦宗本人又恨父皇徽宗左右的一帮奸?之臣(特别是好几个人一直想动摇自己的太子之位),便下诏先处理了王黼、梁师成、李彦、朱?等人,不久,钦宗又下诏远流蔡京,处决了蔡攸兄弟。
宋钦宗上述举动,一方面是平民愤,一方面是报私怨。宋徽宗东南之行,逃跑路上,群臣从行的越来越多,大多是他当国时的宠臣。特别是蔡京和朱?,二人在江南经营数年,根深蔓广,完全可以拥宋徽宗以江南自成一国。宋钦宗很气愤,针锋相对,连下数道诏旨以抵销父亲徽宗皇帝在当地自颁的“圣旨”。各地官员望风乘旨,开始慢待宋徽宗这位“退休”皇帝。
徽宗皇帝本来在江南民间因多年“花石纳”就没给人留下好印象,一行人沿途又大肆猛扰百姓,处处怨声载道,民变一触即发。最让徽宗皇帝及其左右揪心的,是童贯带来的数万“胜捷军”,这些人基本都是西北人,他们大老远背井离家跑到江南,都不想再走,郁郁思乱。徽宗皇帝当然知道从前江都的隋炀帝是因何而死,天天心惊肉跳,不得已,只得率众人向回转。
金兵撤围,宋钦宗更加稳固了自己的地位,便逐一下诏,逐一消除徽宗皇帝从前的旧人,并最终把童贯也解决掉。徽宗皇帝回返途中,又想去河南府(洛阳)暂住,被钦宗一口回绝。钦宗再“仁懦”,也不能忍容父亲在洛阳“另立中央”。失势的宋徽宗丧家犬一样返回汴京,左右几个亲随太监也被钦宗下令扣押,然后被软禁在龙德宫。
成了高级囚徒的宋徽宗一下子“英明”起来,他深知金兵会再来攻城,哀求儿子钦宗皇帝准许他去洛阳招兵买马。宋钦宗过好不容易成为真皇帝,岂容老父出京抓兵权,断然拒绝父亲所请。无奈之余,宋徽宗又建议钦宗皇帝,父子一起到江南一带“巡幸”,即赶紧撤离汴梁这个四战之地,又遭拒绝。失势的徽宗皇帝每每在书信中尊称儿子为“陛下”,自称“老拙”,仍不能打动忍受惊怕多年的儿子钦宗。
阴历十月十日天宁节(徽宗生日,其实他是阴历五月五日生人,当时风俗,此日生人极不祥,故改为十月十日),钦宗皇帝不得已去龙德宫为徽宗祝寿。徽宗皇帝本人先自钦一巨觥,然后亲自酌酒与儿子。钦宗的随从忙踩他脚跟,暗示不要皇帝钦此酒,害怕酒中有毒。于是,钦宗皇帝坚执不钦。徽宗皇帝见此,号啕大哭,掩面入宫。而后,钦宗下令严密封锁龙德宫,徽宗再也无法得知宫外的任何消息。
此外,宋钦宗为和议,贬李纲出外,又派康王赵构持国书使金做和,行至磁州,宋将宋泽力劝他不要前去,于是,赵构折转南下。
1126年秋,完颜宗翰、完颜宗望重新集结军队,依样画瓢,又分两路往汴京杀来。太原被围一个月,军民死伤惨重,终于被金军攻下。不久,真定府(今河北正定)也被金人攻陷。差不多同时,身在京师的宋朝名将种师道忧愤而死。阴历十一月,金军杀至河阳(今河南孟县),河对面,有宋朝大将拆彦质率十二万宋军扎营侯阵。金军玩心理战,架起几百面牛皮大鼓,连夜派人轮流猛敲,声声不息。转天一早,竟然发现折彦质与十来万宋军跑得一个不剩。兵不血刃,金军又渡过黄河天险。折彦质,乃宋初开国大将折德?后代,祖上世为云中大族,党项人血统,为宋朝立功颇丰。折彦质本人,武将家子,又是进士出身,真说得上才兼文武,第一次汴京被围他就积极勤王,后来又辅助李纲赴援太原,与金人血战。黄河守战,宋军兵将多怯,未战即溃,折彦质也无可奈何,只得随溃兵而走,因为大败被贬至永州安置。宋高宗南渡后,折彦质被重新起用,后因反对议和,他被秦桧排挤出朝。绍兴三十年,折彦质病逝,“每以家世忠节不得归中原为恨”。(折德?有一女名折赛花,曾率兵打败辽朝的耶律敌烈,此事见当时的笔记小说《吴中金石记》,正史不载。折与“佘”音近,折赛花变成“佘赛花”,又演变成“佘太君”,最后被评书艺人拉郎配,与杨家将弄在了一起,演义成“杨家寡妇征西”)。
阴历十一月十八日,汴京戒严。近城居民闻知金兵再来,肝胆摧裂,流离迁徙,不绝于路。又有天生坏种的宋军军士和民兵乘机作乱,烧房毁屋,抢夺财宝。
阴历十一月二十日,宋军探马数百人出城游探,为金军前锋兵杀掉数百人。惊恐之下,宋钦宗忙遣耿南仲使河东,聂昌使河北,向金国交割城池,并示乞和之意。金兵压境,兵临城下,“(诸)大臣尚执和议,苦无经画。”
阴历十一月二十三日,由于形势危急,宋廷命京城内军人、保甲、百姓,甚至僧道徒众也要上城守御,任命了一大批四城守卫官员,机构重复,指挥混乱。
过了两天,金兵前哨尖兵已在开封城外纵马,士庶莫不惊惧。
二十六日,完颜宗翰、完颜宗望两只金军合军,屯于汴京城下。“围闭周密,不以数计,旗帜人物,公然往来郊野间。”来攻的两路金军共十万多人马,一路上又驱掳役使汉人,在汴京城下运石伐木,大造攻城器械。十一日二十八日,宋朝南道总管张叔夜率三万勤王军赶至,在玉津园屯扎。转天,宋钦宗亲至东城,“抚劳壮士,增秩赐帛。”
1126年的十一月是闰月。闰十一月一日至三日,宋钦宗分别幸南城、西城和北城。“上(钦宗)凡四日抚劳,每巡壁,不进御膳,取士卒食食之。复以饷士卒,人皆感激流涕。”皇后本人也与宫人亲自缝制衣被和护领棉套,分赐将士。
闰十一月初四到初六三天,金兵猛攻通津门、宣化门、善利门,矢下如雨,炮石当空,楼橹摧破。幸亏宋将姚友仲在三门内设“拐子城”,加强防御工事,金兵才未能攻破三门。
金兵再来之前,就有人上言,汴京刑如卧牛,金人至至,必猛击卧牛头部的部位,“大臣预知而不问”,没有人做任何防御设施。幸亏姚友仲此前有拐子城设防,否则,城池早就会失陷。金兵一路破关杀人,直至汴京开打,宋廷上下“犹未有用兵意”,还侥幸和约能成,金兵再退。
闰十一月初七,宋朝御林将王宗础率先带一千人下城与金兵交战,初战不利。姚友仲率将士在拐子城处艰苦奋战,不懈击敌,金兵撤退。
初九日,金兵又猛攻善利门和通津门,在护城河上叠桥取道,被姚友仲用床子九牛弩和石炮击杀不少。叠桥,在当时是一种十分先进的攻城战术。首先,用木筏浮于水面,上面铺干柴和苇席,一层一层铺上土,“增复如初,矢石火炮不能入”。此种手段,均是金人逼近汉人工匠建造。叠桥不成,金军又架火梯和云梯,其中高大者可高于城墙,梯脚“皆用车轴推行”,十分灵活。此外,金人攻城时还用“洞子”,其形状“如峻屋,上锐上阔,人往来其间,节次续之”,最高的洞子有数十丈高,外面用生铁皮包裹,内里衬湿毡,“矢石灰火皆不能入”,估计即使到了现在,AK47也打不透这么厚的东西。招术用尽,由于宋朝守军英勇,人立如山,箭下如雨,“金人迨晚不能寸进。”
闰十一月中旬,宋钦宗又亲自巡城,不顾大雪苦寒,皇帝驰马戎服,露手揎腕,激励士兵守城。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四天,金军攻城愈急。即使如此,宋使金使仍在交战中相互往来,串梭复命,“士庶莫测其故”,不知朝廷到底是战还是和。宋将姚友仲等人上奏,要求朝廷尽快下决心马上列出条件议和,以为缓兵之计,均不报。其实,金军初来之时,姚友仲就与诸将商议,乘金兵远来疲敝,突然发六万精兵出击,出其不意,必能击溃来犯敌人。但当时的宰相唐恪主和议,不让宋军主动出击,丧失绝好机会。而后,“日复一日,其势(金军)益盛,援兵不至,士气阻丧,虽悔无及。”
闰十一月二十日,金兵犯东城,在云梯上进攻宣化门,并有三名身插黑旗的金兵纵身跳到城墙之上。姚友仲等人率数十百人披城下战,打退金兵。六七百宋军乘势而前,追赶金兵。不久,见有大批金兵出营接应,宋军掉头往回跑,被金人射杀不少,剩下的人,苍惶之际掉入宋朝自己人挖的陷马坑,摔死一百多人,“金人大笑”。虽如此,两天之内,由于宋军将士披城下战,也杀掉不少金军,双方伤亡大抵相当。特别是二十三日那天,一千多宋军自宣化门冲击,士气甚锐,“迫逐金人几欲弃寨而逃”,但是,由于宋朝方面缺乏统一指挥,士卒贪功,冒失渡河,未及北岸十余步,河冰陷裂,惊乱之际,本来逃跑的金兵双又掉头来杀,“近敌陷河而没者百余人,自是士气益折。”天不助宋,大冷天气,河冰竟有不冻牢实之理。
闰十一月二十五日,大雪,酷寒。城南有红光横亘,其色如血,至晓不消。金兵乘大寒天气,猛攻通津门、宣化门。最最关键时刻,宋朝使出最后“绝招”,派出“大气功师”郭京,“领正元甲兵七千七百七十七人,大开宣化门迎敌”。当时的百姓和今天喜欢严新“大师”的百姓一样心情,“延颈企踵于门,立侯大捷者数千人。纵行旁观,鼓噪以助勇者又数千人。”一会儿,这边叫嚷:“前军已夺大寨,金营遍插宋旗!”一会儿,那边厢又喊:“神兵夺马千匹,大捷大捷。”妖道郭京跳大神之前,表示自己的“六甲正法”可以隐形,不让军民上城观看,以免法术失败。所以,城内兵士在郭京“作法”时皆被迫从城上防御工事中撤出,立等“大捷”。
金军不管什么六甲法八甲法,分两翼疾进,直冲郭京前军,一扫而尽,五、六千人被杀的被杀,乘下的都跳入护城河,淹不死也冻死。同时,金军安排云梯登城,“迎敌官军班值虽排布如云,无一用命死敌,皆下城遁避,守御官吏相继奔走。”金兵又施火攻,相踵而上。城下,金军铁鹞子方阵开始步攻,鼓噪而行,上下呼应,汴京终于城溃。“(宋军)士卒下城,投戈散地,四壁(四城)数十万众弃城而下(只有北城多坚守了一天)。”
“居民皆惊扰,号呼奔走”,溃败的宋国将士不少人怨气冲天,乘乱劫杀,一路上死人无数,连宋将姚友仲也被乱兵所害,“将士、使臣、宦官被害者不可胜数。”
傍晚时分,金人又四处纵火,四个城门尽被烧毁,火借风势,成片的王公大宅和居民宅邸被烧毁,“劫掠杀掳,火光亘天,达旦不灭”。当夜,金兵因为天黑,并未进入城中,杀掠抢劫的“主力”皆是宋朝溃兵。
闰十一月二十六日,东京百姓害怕被城外金军冲入屠戮,一时间三十万人奔赴宣德门请甲自卫。宋钦宗仓皇凭城,慰喻百姓。四顾惶恐之际,他头上帽子都掉落下来。百姓怕皇上出走,涕泣挽留:“陛下一出,则生民尽遭涂炭”。宋钦宗也哭,高呼“寡人在此!”士庶号恸。其实,此时钦宗皇帝若逃,还是有机会。指挥使蒋宣率数百精兵升殿,想保钦宗皇帝杀出重围。兵将入祥曦殿内,尚书梅执礼谏劝:“陛下不可轻弃社稷,可暂与金人乞哀讲和,而后依势观变,再作计议。”钦宗怯懦无断,只得先打发蒋宜及兵士,告谕百姓说宋金讲和。
这位梅尚书,精忠之心可鉴,但和李纲一样,同属迂腐不化之人。“死社稷者,诸候之道也,非天子之道也。诸候弃其国而无国,天子弃都城而固有天下”,唐玄宗、唐德宗、唐僖宗等数位帝王都是例证,皇帝当然可以跑,因为“人知吾君尚在,不无奋死之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李纲、梅执礼迂腐,宋徽宗、宋钦宗父子国亡之时又相互戒惧,最终使北宋沦亡。金人第二次包围东京之前,梅执礼曾劝钦宗亲征,并请示先行把宋徽宗夫妇以及皇后、太子送出城,“用事者诅之”,钦宗皇帝怕父皇在外面自立,就没有答应。梅尚书现在持重,也是担心皇帝突围凶多吉少,初衷肯定是善意和忠心。
京城百姓听说两国讲和,刚刚喘口气。不久,外城的金兵相继下城,在城中大掳大掠。又有凶险小人和地痞流氓做导引,在坊巷放火劫掠,由此,汴京大难开始来临。
城内外居民出出进进,总逃不出一个死字,光掉入护场河淹死的人就有数万,于是,绝望之下,京城内居民整家整家出现自缢、跳井、投火的惨状。
二十七日,金人通知钦宗皇帝不要逃跑,“五百里内围皆吾兵矣”,让宋朝先派宰相出来议事,还要钦宗自己出郊面议“大事”。二十八日,宋朝派宰相及亲王出城向完颜宗翰、完颜宗望道歉谢罪。
城内,散兵游勇和地痞流氓趁火打劫,蔡河、汴河浮尸无数,许多尸体身上几乎没有多少肉,因为城中缺粮,“市井公然以人肉货卖”。缺德的宋朝奸民和败兵勾结外城金人,有的甚至自己剃发打扮成金兵模样(金人与清人一样,皆是剃发打扮),专门冲入皇亲大族家劫掠,烧杀抢劫,无所不为。至夜,被洗劫的居民数万相聚于相国寺,啼号饥寒,一天左右就冻饿而死近万人。
闰十一月三十日,由于害怕金朝索要宋徽宗皇帝后在城外立之为帝,宋钦宗“毅然”亲自出城面见金国元帅。
内城百姓通夕不寐,关心钦宗皇上的安危,“坊巷百姓少壮者,犹队伍巡逻达旦,自是贼盗无所施其巧。”
十二月初二,宋钦宗与金酋谈好条件,被允许回城。百姓们见雪中御路污泥不堪,运土填路,顷刻而就。遥见钦宗皇帝黄盖,大家欢呼喧腾,一路传报。钦宗本人感泣,士庶皆叹惋流泪。先前,金人将破城,宋钦宗怕父皇趁机跪同另立山头,早已派人把徽宗逼迁入大内,至此,父子二人,皆为笼中之鸟,任谁也飞不出。
金军方面,完颜宗望与完颜宗翰当然另有打算。
完颜宗翰本名粘没喝,汉语讹为“粘罕”,其父完颜撒改是金朝开国功臣,曾任“国相”,也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堂兄,所以,完颜宗翰于金太祖、金太宗来讲是他们的堂侄,属于皇室血亲。十七岁时,完颜宗翰就于军中效力,数次大败辽军,是金太祖称帝的建谋者之一。此后,完颜宗翰又随金太祖定燕地,与完颜宗望一起力谋伐宋。完颜宗望本名翰离不,是金太祖的二儿子,故而又有“二太子”之称,贵为皇子,完颜宗望数领大军出征,把辽天祚帝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金、宋夹击灭辽后,宗望力谏金太祖不要把山西地割予宋朝,宋朝输送的岁币,大半都是交予宗望军分配。“伐宋之策,(完颜)宗望实启之”,但是,观宋人笔记和史志,都对完颜宗望有好感,似乎这个瘦长个子的二太子是很谦和一个人,“坏主意”都是完颜宗翰(粘罕)一个人出的,“粘罕应答琅琅,(二)太子唯唯而已”,估计也是叔父金太宗继位,身为皇子的完颜宗望一直心里不爽,表情郁郁。另外一个原因,是这位爷当时可能已重病在身,转年迁掳徽钦二帝后,宗望于四月即病死。
十二月初三,宋钦宗回宫不久,即下诏命文武百官、僧道父老诣大金军前致谢。完颜宗翰、宗望两人觉得可笑,回报说“军中宿食不便,不烦远到”。转天,金人就派使人入京。“检视库府,拘收文籍,欲尽竭所有犒诸军。”大抢大搜之前,金人先派人摸清财产底细。
十二月初五,金军移文宋朝的开封府,大索金帛,并取宋朝河东、河北守臣家属为人质,表示说土地实际移交后会归还那些人的家属。不久,金人又来书,索取蔡京、童贯、王黼等二十个“奸臣”的家属以及李纲、蔡靖、折彦质等先前与金军交战大臣的家属。可叹的是,数位奸臣家属早已贬窜外地,反而逃出一劫,忠臣勇将的家属反而多在京师,“城中官吏惟命是听”,按花名册逮人,一一交与金军。
十二月十一日,金人迫宋钦宗下诏:“金军兵已登城,敛兵不下,保安社稷,全活生灵,恩德至厚。今来京城,公私所有,本皆大金军前物,义当竭其所有,尽以犒军。”至此,可以见出金军放回宋钦宗的真正目的,让这位降帝当敛财主人,替他们收钱。于是,京畿保甲,尽充差役,三衙使臣分地监督,开始从左藏库和京师上四库搬取金银玉帛,整大车整大车运往金营。十九日,在金人压力下,宋朝的有关部门“督责甚峻”,御史台、大理寺、开封府四处捕人,无论王公贵戚、将军家属,皆大刑伺侯,按户按人头按级别交金纳银。平时,宋朝官僚的效率很低,现在,有城外金军长刀大矛抵着,汉奸政府秩序井然,效率变得极高。
十二月十五日,康王赵构在相州开“大元帅府”,“有兵万人,分为五军而进,既渡河,次于大名”。老将宗泽以区区两千人与金兵力战,破三十余寨,履兵渡河。不久,又有宋军勤王兵马赶至,兵势大振。宗泽建议入援京师。但是,金人胁迫钦宗皇帝,让他写手诏:“方议和好,可屯兵近甸勿动。”诸将皆信以为真,惟独宗泽不信:“敌人狡谲,正为使我军迟留,君父在京,应马上入援。”康王赵构心中自打小算盘,诸将也不敢进攻,于是,赵构遣宗泽先行,“自是(宗)泽不得与帅府事矣”,被排挤出指挥中枢。
十二月二十二日,天上又降大雪,在京城内冻死人民无数。宋钦宗下诏,允许军民斫伐万岁山(皇家园林,又名艮岳)树木为柴薪,“往斫伐木者,无虑千万人,多为军人强夺。”由于人多,大伙胡砍乱伐,园林中台榭亭台皆被毁坏,轰塌之际,压死不少人,践踏至死百余人,相互欧击至死的又有数百人。
转天,金人又索取藏书经卷,特别是苏轼文集和《资治通鉴》等书,金人指名取索。不仅把秘府藏书搬空,开封府还把城内的书店全部封门,然后把里面的书都运往金营。
十二月二十四日,在抢走一千多万匹绢帛之后,金人揭榜于市,再取一百万锭金和五百万锭银,要汴京的宋人“尽行输纳”,否则就杀头。“士庶睹榜,颇怀忧惧。”于是,严命之下,“一城骚动,皆搬运金银之人,络绎于道,士庶相顾,莫不慨叹。”
靖康二年正月(公元1127年)正月初三,金军以金银成色不足为由,又派人入城追索。“未尝恤人,惟务苛刻。”初九日,“根括金银益急”。
正月初十,金人二酋又招宋钦宗入兵营,说是要商议徵号问题。此次出宫,钦宗皇帝深知凶多吉少,对近臣孙傅表示,“我去可能不返,可召募死士十二三百人,拥上皇及太子溃围南奔。”世间最难后悔药,这阵子再想突围,插翅难飞。
此次金人把钦宗皇帝召至营中,只是把他当人质,以对东京进行最后的“挤榨”。果然,金军很快放出话来,只有把金银凑齐,才能放钦宗回城。于是,京城之内,挖地三尺,“一铢一两,无不括纳,车载而去者络绎于道。”为了吓唬汴京居民,金军还揭榜表示,如不把金银全部上交,当遣大军入城搜空。士民“相顾失色,莫不疑惧。”为此,宋人胡处晦有词《上元行》一首,描述当时情景:
“上元愁云生九重,哀笳落日吹腥风。六龙驻跸在草莽,孽胡歌舞葡萄宫。抽钗脱钏到编户,竭泽枯鱼充宝赂。圣主忧民民更忧,胡子逆天天不怒。向来艰难传大宝,父老谈王似仁庙。元年二年城下盟,未睹名臣继明道。都人哀痛尘再蒙,冠剑夹道趋群公。神龙合在九渊卧,安得屡辱蛟蛇中朝廷中兴无柱石,薄物细故烦帝力,毛遂不得处囊中,远惭赵氏厮养卒。今日君王归不归倾城回首一啼悲;会看山呼声动地,万家香雾满天衣。胡儿胡儿莫耽乐,君不见望夕欷?东北角。”
熬到一月二十五日,天降大雪,与城破那日相仿,天气绝寒。城陷两月,饥饿而死者日以千计,东京居民取猫、鼠,杂以人肉食之,吃尽鼓皮、马甲、皮筒以及树皮草根,“虽士夫豪右之家皆食之。”是日,金人又大索教坊伶人、百工伎艺、诸色待诏(匠人)等等。
得知城内人心惶恐,宋钦宗在金营内“降诏”,表示自己不久就回,不劳大家挂念。士庶读诏者莫不堕泪。
其间,宋朝老将宗泽自大名至开德,与金兵十三战皆捷,他又上书康王赵构要他下令各道兵会汴京,诸人“皆以(宗)泽为狂,不答。”
“(一月)二十七日,金人索郊天仪物、法服、卤簿、冠冕、乘舆种种等物,及台省寺监官吏、通事舍人内官,数各有差,并取家属,又索犀象、宝玉、药石、彩色、帽幞、书籍之属,人担车载,径往供纳,急如星火。”
“(一月)三十日,金人索八宝九鼎车辂等,及索将作监官吏、尚书省吏人、秘书省文籍、国子监印板、及阴阳传神待诏等并节次津遣。”
而后数日,金人根括不息,太常、大晟、明堂司天监等处的巨大礼器和青铜器物皆被搬空,“虽至重大者,亦并力扛舁而去。”
二月初七,宋徽宗及其皇后嫔妃也被金兵劫至城外军营,宋将范琼为虎作伥,力逼徽宗皇帝出宫,此时,这位书画皇帝反倒生出一股精气神,对范琼说:“若以我人质,得让皇帝(钦宗)归保宗社,亦无所辞!”
于是,完颜宗翰、完颜宗望招集在押的宋朝君臣于一处,宣布废掉钦宗皇帝。金使萧庆读诏已毕,径自走近钦宗皇帝面前脱扯他身上的龙袍。诸位宋臣惊惶不知所以,惟有大臣李若水抱住钦宗,大叫道:“此乃真皇帝,鼠辈安敢尔!”呼天痛哭,宗翰、宗望大怒,命兵士拽之出外,裂颈断舌,脔割而死。这位大忠臣至死,骂不绝口。金朝兵士相顾,小声嘀咕:“辽国亡国,死义大臣十多人,南朝惟有李侍郎一人!”
二月初八,宋朝宗室诸王及家属均被金军押入城外营中。二月九日,得知金人要废宋朝皇帝,城内百姓嚎恸不已。宋朝大臣孙传等人代表大臣和居民向金人上状,极陈赵氏德泽深厚,希望金人不要废宋氏社稷,哀乞金人在神宗子孙中择一人立之,以继宋朝国祚。宋臣王时雍最可耻,金人索取赵姓皇族,他不遗余力,按名单抓人,一个不剩;等金人求索能文能诗的士人,其中有他女婿熊彦诗,老王便“设计以免”。他又借贿赂金使为名,在皇宫大内顺手牵羊,偷走了不少价值连城的宝物。
金人不允,准备立张邦昌为帝。
二月十一日黎明,钦宗皇后、太子、公主皆一同被押出皇宫,出南熏门,百姓哭于道上,太学生集体哭送于门。十一岁的太子在车内向居民告别,哀号震天。“士庶旁观,心骨糜溃。”
二月十四日至十七日四天,“开封府津遣王公帝姬及宗室等节次出门,哀号之声达于远近。先取官吏百工伎艺家属,至是亦有发遣者,内前至南薰门,贵贱老幼号呼不绝者百余日。又追取宫嫔以下一千五百人,亲王二十五人,帝姬驸马四十九人,市井聚观,莫不愤怒,无一人敢谁何者”。
“(二月)二十二日,金人移文,宗室南班官等项二十五日解发尽绝,并不得听落一人。官司承命一切禀听,寻委开封府,使臣小火下辈,散行搜索,狭街僻巷,无不周遍,小人无知观望,辄于市井大声号呼,云不得隐藏赵氏,如有收藏者,火急放出,庶免连累。如是所至号呼,官司从之而不问,此又可扼腕而泣血也。 二十三日,宗室南班官等赴军中络绎于道,又载宫嫔出门者凡数千车,督责金银尤为紧峻,又有军前告禁中金场及镇库金块者,取索前去”。
二月二十五日,金人以根括金银不足为由,杀宋朝尚书梅执礼等四人,并把他们的首级示众。本来,梅尚书当宋钦宗再去金营之时,与宋将吴革等人谋议,准备集兵夺万胜门,连夜直冲金军帅帐,劫取二帝。但此谋竟然为主和的大奸臣王时雍和大将范琼所泄,终不得施。
金朝使节越派越多,往来穿梭,“日夕入城,径造宫阙,如诣私家,折花饮酒,自相娱乐”。
三月初一日,金人遣张邦昌入城,并警告说,如果张邦昌不继位,朝中大臣不拥戴,就要先杀掉所有大臣,然后纵兵屠城。张邦昌一百个不愿意,为保全一城士庶性命,他只得应允。其间,宋臣吴革等人想于乱中起兵,并于起事前尽杀家中亲属,以示必死之心。宋将范琼假装自己也加入,趁吴革等人不防,亲自率兵镇压,杀吴革父子等五十多人。事未成而遇害,确实可为吴革发一悲叹!
三月初七,张邦昌即皇帝位,国号大楚。老哥们“自尚书省恸哭上马,至阙庭又恸哭”,真把这位只作过两个月宰相的宋臣难为死了。立了这个傀儡皇帝,金人又下令进行最后的根括。张邦昌遣使求免,表示说,即使汴京城内铁锅铁板都变成金银,房屋殿宇皆化为布帛,也凑不成金军所要的那个数目。金人心中有数,知道再也榨不出什么东西,就移文表示同意所请。
三月二十三日,宋钦宗临别前,给城中王时雍,徐秉哲写信:“王,徐二公,社稷山河,皆为大臣所误,今日使我父子离散,追念痛心,悔恨何及!见已治行,缺少厨中所用什物,烦于左藏库支钱三千贯收买,津遣至此,早晚成行。请勉事新君,毋念旧主。”
士庶传闻,血泪迸落。
“二十五日,传闻金人前军启行。 二十六日,城外大火亘天,传闻金人前寨焚寨栅。 二十七日,邦昌用天子仪卫法驾,缟素出南薰门,设香案,率百官士庶素服恸哭,送太上皇帝、主上北行。二十九日五鼓,太上皇帝、主上北行。传闻太上皇在二太子军中,主上在粘罕军中,主上乘马,侍卫百人,后有监军从之,自郑门而北,所过一城角,淹面号泣,诸王各乘车。士庶传闻,肝心摧裂,亲王、驸马、宗室多徒步,不能行,驱之使前。”
金军班师后,四月初五日,张邦昌忙请宋哲宗的废后孟皇后入居延福宫,垂帘听政,并派人把传国玺送至惟一逃亡在外的直系宗室康王赵构那里。五月一日,赵构在南京(商丘)即位,改元建炎,开始了南宋的历史。
“(张)邦昌僭位,首尾三十三日,不御正殿,不受常朝,不出呼见群臣,不称朕,面奉由内降则曰“中旨”,宣示四方则曰“宣旨”,手诏则曰“手书”。至于禁中诸门,悉行缄锁,题以臣张邦昌谨封,大抵似不敢僭逆。惟王时雍附会其心,以真主事之。方金人初欲立邦昌,(王)时雍先著名列状。后(张)邦昌入,(王)时雍专主其事,颇有德色。每于(张)邦昌前言事,则曰“臣启陛下”,(张)邦昌屡斥之。朝中旧呼时雍为“三川牙郎”,谓王黼用事时,(王)时雍与乡人货赂卖差遣,殊不知亦能为“卖国牙郎”也”。
张邦昌实际上是个最触霉头的大倒霉蛋,他是进士出身,作过知州,宣和年间得为中书侍郎,钦宗皇帝继位,拜其为少宰。观其先前行为,不好不坏,官场沉浮而已。金人来犯,张邦昌还与康王赵构一同为使(人质)前往金营求和,可谓对宋朝赤胆忠心。金人要宋朝大臣自己商议“新君”人选,尚书员外郎宋齐愈从金营返回,大臣们问何人可选,这位老宋从前与张邦昌不睦,就在手中写上“张邦昌”三字,混乱之中,大臣们“遂定议”。
被逼为帝后,张邦昌窘急,一度想自杀,被旁人劝住:您死了,全城百姓要遭金人屠戮啊!张邦昌乃止。金人走后,张邦昌不听王时雍等人的“劝谏”,向康王赵构献玉玺,亲自到商丘拜见新皇帝。赵构与张邦昌有共患难的老交情,开始对他挺客气,封他为太保、同安郡王。后来,又是李纲上书极论,言称张邦昌僭迸不道,一定要明正典刑,当众斩杀。赵构不忍,认为张邦昌是出于胁迫,只把他贬往潭州安置。但是,随着朝内外李纲等人不依不饶,压力之下,赵构以张邦昌曾私幸宫人为罪名,赐死张邦昌。可见,这位老张也是中国历史上真冤枉的冤大头。大臣吕好问曾劝过李纲:“王业艰难,正纳污含垢之时,今对诸人绳以峻法,惧者众矣。”李纲固执不听。后来,书写张邦昌姓名以示大臣的宋齐愈被腰斩,王时雍也被杀头。
六月十一日,老将宗泽率军至汴京,在很短时间内收编各地兵马达百万之众,其中包括日后的名将岳飞。宗泽连上二十四道表奏,恳请宋高宗赵构回京,但这位新帝胆小得要命,窜往江南以避兵锋。失望之余,老将军宗泽忧愤而死,死前犹高呼“渡河!”
宗泽死后,接替他职位的东京留守杜充是个不折不扣的王八蛋,百万义军一朝尽散,大多化为流寇。建炎三年(公元1129年),金军又入侵汴京,杜充弃城而逃,至此,宋朝再没有恢复过这座“神京”。刘豫在此又被金人推立建伪齐政权,没几年也垮台,此后。金朝占领汴京近百年的时间。可笑又可悲的是,金朝日后为蒙古人逼迫,苍惶迁都至开封。公元1232年,金哀宗从汴京逃跑,蒙古人又重演了“搬空”大戏,不过,这次的悲剧主角是金朝帝室。转年,金哀宗本人也在蔡州自杀,金朝灭亡。
靖康之变,至此一一道出。之所以连每一天甚至每一时辰都详细记录,正是由于《靖康纪闻》的作者丁特起本人历经汴京被围的全过程,“起靖康)元年十一月,至明年(靖康二年)五月一日,目击而亲闻者,罔敢违误。”而后各种史书,大多以丁特起的记述为据。
纵观整个过程,可以发现,汴京城虽遭到空前灾难,但金军人马并非我们一般想象得那样大队大队冲杀入城,无论是劫帝、括银、括马、劫皇族,均由“伪政权”来实施,对汴京既无洗城,也无屠城。当然,宋朝本身的“维持会”们已经替金朝新主子把开封城所有值钱的东西搜罗个空。在杀人方面,汴京之战,女真人比起他们的后代血亲“仁慈”得多,不似清人动辄“扬州十日”,一怒就“嘉定三屠”。靖康之变最悲惨的,除了广大缺粮少衣的百姓居民以外,当属被金人掳掠北去的赵宋皇族,近万锦衣玉食的凤子龙孙,个个羊裘敝履,大多数人在路上被杀戮或因冻饿而死,怎一个惨字了得!
汴京两次被围,第一次金人退走,第二次守城却失败。宋高宗事后就此事问大臣原因,李纲的回答,可谓一语中的:
“金人初来,未知中国虚实,虽渡河而尼玛哈兵失期不至,再来则两路并进;初时勤王之师,数日皆集,再来围城,始召天下兵,遂不及事;初时金人寨于西北隅,而行营司兵屯城中要地,四方音问不绝,再来朝廷自决水浸西北隅,而东南无兵,敌反据之,故外兵不得进。又,渊圣即位之初,将士用命;其后刑赏失当,人尽解体,城中无任责之人,敌至,造桥渡濠,全不加恤,敌遂登城。此前后所以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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