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亞他拿修”來看“基督的人性”的定義

老 魚


前言

網路和基督教書房中流傳着許多關於李常受所帶李常受所帶領的聚會處（以下簡稱“聚會處”）的基督論為“亞流異端”的文章。甚至，有許多華人基督教界的名牧師也撰文，或在不同的場合中宣揚同樣的觀點。而，一些比較具有“神學”色彩的書籍或文章，更是信誓旦旦的，以“尼西亞大會”、“尼西亞信經”、和“亞他拿修”作為證明聚會處的基督論為“亞流異端”的證明。

但是，若我們仔細的研究聚會所的基督論的內容，以及當時尼西亞大會的背景以及相關材料，亞流的教導，以及基督教歷史中的“正統神學家”們對於基督的人性的教導後，我不禁要懷疑以上定罪聚會所的基督論的各種材料中“對於聚會處的教導的敘述”，以及對於“正統基督論”的教導的認識，是否正確？

撰寫這篇文章的目的，是希望能夠“回到歷史”中，從“尼西亞”相關的“一手資料”，以及“以及基督教歷史中的正統神學家們對於基督的人性的教導”來還原對於“基督的人性”的正確認識，並澄清這些對於聚會所的評論的“公正性”。


道成肉身

“道成肉身”（Incarnation）這個詞是基督教信仰的核心之一。它所要表現的，就是基督徒們所相信的這位是造物主神的“道（Word）”，自己取了“人性”，藉由馬利亞爾生成為一個“真正的人”。

對於“制訂基督教正統教義的教父們（包括我們接下來要談到的亞他拿修）”，這個詞之所以重要，乃是因為耶穌基督他必須“同時擁有”神與人的雙重身份，（神學上的說法是：他是完全的神，也是完整的人。）在一方面，因為“神性是不死”的，所以他也必須擁有“真正的人性”。這樣他才能以他自己的身體為祭，為我們死在十字架上。在另一方面，他也必須擁有“完整的神性”，以將聖靈賜予我們，使我們能夠得到“神的生命”，並得以“成聖”。（早期教父們對於“成聖”的觀念和定義，和今天基督教的“正統教導”，是完全不同的。不過，這是另一個題目。不在本文的範圍之內。）

所以，在教會歷史中，否定“基督人性的真實性”的教導，如，教導基督的人性根本不存在，而基督在地上一舉一動只是“影子”的“幻影論（Docetism）”，和教導基督的人性“如進入大海中的一滴水滴，被大海吸收”的“亞波那裡流主義（Apollinarianism）”都相繼被教父們定為“異端”。原因基本上可以被歸為2點：

1． 對於教父而言，“基督之為神”與“基督之為人”在他的“救贖的工作”中，是“同樣重要的”。不可偏向一方，而犧牲另一方。
2．從代表性而言，若“基督的人性不完全”，那麼基督的人性，就不是一個“真正的人性”。若，他的人性是一個“不完全的人性”，他就“不是人”，也無法“代表”代表“人類”。那麼，他的經歷都是“假的”經歷，而他在十字架上的死就更是“假死”的。其結果就是“救贖無法完成”。

所以，教父們的觀點，可以從以下兩段話作為代表：

摘錄: 第一段是由二世紀的教父愛認紐（Irenaeus）在他的“反異端”里所說的：

第四部 三十三章四節 p.147

祂也要審判伊便尼派, 因為除非那在世上為他們成全了救恩的是神, 他們怎能得救呢? 如果神不曾成為人, 人又怎成為神呢? 除非神奇妙的出乎意外的叫人進入新的生命, 就是那由信而來, 在童女的生產中象徵的新生命, 人能逃避屬死的生命呢? 如果耶穌只是與人同質, 祂怎麼是比所羅門更大, 而為大衛之主呢? 人是照著神的神的兒子的形像造的. 除了神的兒子以外, 有誰比那照著神的形像受造的人更好呢? 所以他自己在末世表現了那種形像，神的兒子成為人子，自己成為他在古昔所造的人。

基督教文藝出版社 基督教歷代名著集成 尼西亞前期教父選集反異端，愛任鈕

第二段是四世紀的教父亞他那修（Athanasius）在他的“尼西亞信經護文”中所說的：

… at length in fulness of the ages [Note 18] He became man; and whereas He is Son of God, He became Son of man also…that the Word was made flesh in order to offer up this body for all, and that we, partaking of His Spirit, might be made gods, a gift which we could not otherwise have gained than by His clothing Himself in our created body [Note 21]; for hence we derive our name of "men of God" and "men in Christ."…
。。。。在時間滿足的時候，他（He, 大寫，指神的兒子）成為人；雖然他是神的兒子，他也成為人的兒子。。。。道成肉身的目的乃是要為所有的人所獻上身體（為祭），好叫我們，能有份與他的靈（Spirit，大寫，聖靈），能夠成為（眾）神（gods，小寫複數，指神化後的人）,這是一個除非藉由他穿上我們受造的身體，我們無法得到的恩賜；因此，我們也可以被稱為“（屬）神的人”和“在基督里的人”。

尼西亞信經護文第14段，亞他拿修 /Defense of Nicene Creed, Athanasius對於聚會處基督論的評論

目前在華人基督教界中，根據所謂“正統神學”而對聚會處基督論展開批判的，主要是由“改革宗（特別是歸正神學）”領軍。以下兩篇文章中，第一篇由唐崇榮牧師的“希伯來書歸正查經講座”是典型的批判。第二篇摘自台灣新竹歸正福音教會皮敦文牧師關於“道成肉身”的講道則是更詳細地從所謂“正統神學”的角度來看這個問題。這兩篇文章基本上，在一方面代表了目前“華人基督教界的改革宗神學的基督論”，並在另一方面，代表了“華人基督教界的改革宗神學”與“聚會處”在“基督的人性”的爭議。


摘錄: 。。。他（李常受）說「耶穌基督是被造的」。那一次引起香港天文台道聚會所很大的分裂，所以魏光禧站在他這邊，陳則信反對他這個思想。你知道陳則信是誰嗎？你們年輕人都不知道了，你們只知道李登輝、陳水扁.... 等等。教會歷史要好好注意，否則的話來龍去脈你不知道，你們以為講道很動聽的就是真理，那就危險，因為你們以後要成為教會領袖，所以你們好好注意。

那麼，魏光禧跟隨他走，陳則信不跟他走。那一九七０年正月的時候我到香港第一次布道，那一次是我從台灣以後我就過去。在香港二十六天我講道六十五次，而那個聚會的人數越來越多，到最後的時候，整個安素堂到第四層樓滿到不能再坐人。而陳則信老弟兄，他是聚會所的，他聽說有這樣的聚會，講得是純正的福音，所以他也來「聽聽看」到底發生什麼事情？我不知道，那時候我還不到三十歲，二十九歲多八個月，當時香港許多教會最著名的名牧都來了，他們好像要看曠野一個什麼人這樣的，以後他沒有位子坐就爬到四層樓上面找到一個位子。從那一天參加我的聚會他就決定和李常受分道揚鑣，他就絕對不接受他的思想，因為他說「耶穌是被造的。」李常受的「基督論」是誤導性 的。李常受的「基督論」是亞流派的異端。李常受的「基督論」是違背聖經的。李常受的「神論」和「三一論」也是違背聖經的。



所謂「道成了肉身」乃是這位完全的、永恆的「道」取了人性，使得道成肉身之後的「道」同時具有神性與人性，這兩性是互不混淆。那麼，我們怎樣來認識基督這人性的存在？這問題在中文系統的語文中是一個難說得清楚明白的問題。然，我們只要抓住一個重點，以這重點作為措詞的中心考量，那麼出錯的機率就會小，引發不當的後遺症也會輕微。這重點是，無論你如何講述基督人性的發生，當記住祂是具神格的上帝（Godhead）；這意謂著，我們敬拜祂，因為祂是上帝；而我們的敬拜是頭對頭的敬拜，只敬拜具神性有神格的上帝。

這樣，當我們說到基督的人性時，這人性以前是不存在，而現在卻存在，我們卻不可將「造」這個字放在基督的人性上，將道成肉身的基督說成有受造本性在其中。因為，這樣的說法立即違反了人敬拜上帝、上帝受人敬拜的原則，人是不可以將他的敬拜功能朝向有受造本性的對象發出的。況且，基督的人性若是被造的，那麼身為上帝的祂又怎能自造該人性？

這樣，我們最好的用語是基督取了人性。亞他那修信經第31條後半段寫著，「其為人，與其母同體」；韋斯敏斯德信條第八章「論中保基督」寫著，「上帝的兒子藉聖靈的大能，在童貞女馬利亞的胎中用她的本質成孕」；而我在「上帝的兒女（五）」講中曾說，兒女的靈魂是從父母的靈魂而來。這樣，聖靈取童貞女馬利亞的靈魂本質使成基督的人性的靈魂本質。當聖靈在童貞女的胎中使成基督的人性之後，聖靈立時賜恩典予這人性，潔淨之而使之為無罪的人性。至於這中間的過於為何，這是上帝隱藏的奧秘，因天使加百列對馬利亞說，「至高者的能力要蔭庇你」（路1:35）。




就我跟“改革宗”對話的經驗來看，改革宗的整個對於“基督的人性”的教導，基本上是建立在“因為基督是神，神是非受造的，所以基督（的人性）是非受造的”的邏輯上。並且，改革宗也認為，因為基督的位格是神的位格，而神既然是創造者，他絕對不可以與被他創造的被造之物有任何的聯繫。所以，承認“基督的人性被造”，就等於把被造的本性歸於神，這是對神的褻瀆。甚至產生了“況且，基督的人性若是被造的，那麼身為上帝的祂又怎能自造該人性？ ”的邏輯。

改革宗對於“基督的人性”的理解，還分成主要的2大派：

a. 基督的人性是天上來的，所以是非受造的

這派認為基督既然是神，所以他的人性必然是“屬天”，從天而來的，所以不可能帶有任何“被造”的性質。在相信基督的人性是“與我們一樣的”人性外，他們還堅信基督的人性是一個“被造的人性”。我是大約2000-2003年左右在台灣的“信、望、愛”（http://bbs.fhl.net）網站碰到這樣的教導。在該網站的“教派交流/精華區/召會/教義信仰立場/基督論”（ http://wbbs.fhl.net/php/ann.php?fun=0&path=denomination/lc/doctrine/God-man）中，應該還能找到相關的討論存檔。改革宗大部分都是持此觀點。唐崇榮牧師是代表。

b. 基督的人性是“被造的”，但是，不可將「造」這個字放在基督的人性

這派在看見了前派無法解釋‘一個“非受造”的人還是人嗎？’的問題，並知道前派的說法已經違反了加克頓信經的“四不”（見以下所列之四不）後，將前派的說法加以改進，而產生了“基督的人性雖然是被造的，但是不是被造的，是被取的”說法。（換句話說，主耶穌的人性是一個“不是被造的被造的人性”。）這派在改革宗數少數。前面提到的皮敦文牧師是代表。

這兩派在進行神學論證的時候，都有一個特色，就是他們都清一色引用：

尼西亞信經
2）我信獨一主耶穌基督,上帝的獨生子。。。受生而非被造,與父一體,萬物都是籍着他造的

與亞他拿修信經
8. 父不受造，子不受造，聖靈亦不受造。
12. 亦非三不受造者，非三無限者，乃一不受造者，一無限者。
15. 如是，父是神，子是神，聖靈亦是神。
22. 子獨由於父：非作成，亦非受造；而為受生。

來闡明“基督是受生的，而不是被造”（所以，他的人性是非受造的）的觀點。並堅稱他們沒有違反迦克頓信經中的“4不”：“。。基督。。具有二性，不相混亂，不相交換，不能分開，不能離散；二性的區別不因聯合而消失；各性的特點反得以保存，會合於一個位格，一個實質之內。。”。（註：然而此二信經於此處所言，都是指著子與父和聖靈具有相同的神性而言，乃是父、子、聖靈並列一起，相提並論，此神聖的三就是同一位獨一的神，乃是創造者。因此，此二信經強調：對於子的神性乃是受生而非受造。）

但是對於尼西亞信經和亞他拿修信經中如下列講道基督的人性，和講述兩性合一的段落：

尼西亞信經
(3)他為要拯救我們世人,從天降臨,因着聖靈,並從童女瑪麗亞成肉身,而為人;

與亞他拿修信經
29. 再者，為求得永恆救贖，彼亦必篤信我等之主耶穌基督成為人身。
30. 依真正信仰，我等信認神之子我等之主耶穌基督，為神，又為人。
31. 其為神，與聖父同體，受生於諸世界之先；其為人，與其母同體，誕生於此世界。
32. 全神，亦全人，具有理性之靈，血肉之身。
36. 合為一；非由二性相混，乃由位格為一。

則基本上絕口不提。也就是說，改革宗方面在討論“基督的人性”的時候，都是引用尼西亞和亞他拿修中敘述“基督之為神（或基督的神性）”的定義作為根據。以此，批判聚會處對於“基督的人性”的教導，並將其定位為“亞流異端”！

（尼西亞信經，亞他拿修信經和迦克頓信經的原文，請參考附錄一。對於尼西亞信經的目的，請參考“尼西亞信經如何回應亞流的立場, 李玉華. http://www.chinesetheology.com/LeeYW/NiceaNArius.htm”）

（不過，請讀者注意。改革宗和聚會處都各自有一部分並不同意己方的看法。如，我之前在“國度網”論壇（http://67.15.197.125）的“護教”版中曾和一名筆名為“信徒”的弟兄在這個問題上有過激烈的爭辯。當時，改革宗方面就有一位筆名“小灶”的弟兄曾經說過：

摘錄: 問個問題？ - 護教專版- 以信求知- 『國度網』 基督教論壇forum.guodu ...- [ Translate this page ]
https://67.15.197.124/viewthread.php?tid=4216&extra=page%3D5&page=2

#49 小灶信徒你的說法有問題。而且您老在重複自己，沒有在我發言的基礎上進一步溝通。人性不包括靈魂嗎？所以你我的靈魂是被造的，但基督人性的靈魂不是被造的？ ...

在聚會所方面，則有如前面唐崇榮牧師提到的“香港（天文台）聚會處”的“陳則信”弟兄，以這點作為在真理上與“李常受”弟兄分道揚鑣的理由。

不過，這部分不是本文的重心。所以就略過不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