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車之旅－－想說愛你不容易

紅妝

美國是生活在車輪上的國家，我也毫無例外地加入了開車族。回想自己不多的開車經歷，對車真是又愛又怕，有欣喜，也有無奈，愛恨情仇交織，甜蜜摻雜苦楚。愛車之旅，步步為營，實在不容易。

首先，愛車之旅，是需要很多勇氣的。我學車時，雖然仗着車子是自動排擋，學得不算慢，可是警覺性很差，還一直沒敢上高速公路，所以考駕照就專門找了那種類似停車場的考場。終於到了路考的早晨，一起床我就感覺世界末日來臨一般，開始頭暈腦漲，膽戰心驚，手抖得穩不住，香水也失手撒多了。我知道這樣下去到考場肯定要精神崩潰，必須想個辦法給自己壯壯膽，激勵鬥志。好不容易想起手頭有一張軍歌光盤，裡面有《當兵的人》和《少年壯志不言愁》。考場如戰場，軍歌應該有幫助！我象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來來回回地看《當兵的人》裡士兵們握着機槍掃向假想敵人的鏡頭，終於讓自己產生了一點國難當頭的民族危機感。反反覆覆地聽，讓兩支歌激昂的旋律在腦海里盤旋，聽到十來遍的時候，我確信已經醞釀好了足夠駕駛宇宙飛船沖向太空的膽量，才乘興衝出門去。:-) 可惜半個多小時才到達考場，不知怎麼的，好像陪考女友開車消耗的不光是汽油，我的膽氣也損耗殆盡，到了考場見到皮膚微黑高高瘦瘦的西裔男考官時，我別說開宇宙飛船，連車的保險單都認不清了，聽着指令也是昏昏噩噩的，純粹緊張到麻木遲鈍的程度。我就夢遊一樣的在停車場裡轉，連路上的中線也看不到地亂開着，考官提醒了一次說假設是雙行道，我誠惶誠恐地答應着改正了。平行泊車時覺察到第一次不到位，我還算沒有驚慌失措，而是左進右退地作了番調整，直到位置恰到好處。最後就稀里糊塗地被告知通過了。陪考的女友知道我從沒上過高速公路，她自己以前路考前高速公路上已經開了很久，她第二次路考時因為是在繁忙街道上，被命令平行泊車時後面已經跟了一溜車，讓她如何後退？結果三次才通過。看到我一次拿到駕照，女友不免憤憤不平地說，肯定是我的香水把考官熏昏了。我滿心得意也不辯解，反正考駕照的目的是擁有一份標準證件，從此揚眉吐氣，出門不用帶別的身分證了。

愛車之旅很辛苦，讓人心累。別看車燈很亮，車子並沒有慧眼，所以我的車子再舊，也可能被別的車子當做英國王子或者摩洛哥公主的，印象中別人的車就象是那些平民家的子女，虎視眈眈地盯着我的車，在挖空心思地企圖尋找時機要跟我的車作親密接觸。所謂情場如戰場，開車也一樣，並且動輒生死攸關。我雖然不太開車，但我不僅熟讀並嚴格遵守“兵法” －－交通規則，也時常加編一些自己總結出來的實戰經驗。“寧慢三分，不搶一秒” 是時刻背誦的。自從曾經看到前方的車出了高速公路出口又拐回來以後，我就提醒自己別去急着超越每一輛前面剛上出口彎道的車；自從遇到過對面道上的在路口不給信號就突然左拐的車以後，每經過一個路口，我都隨時準備對面道上每輛直行車突然左拐；自從發現前方左右車道的車可能不給信號突然切入，特別是聽說有人為了拿保險理賠費故意突然從前方切入別人車前以急煞車製造追尾車禍以後，我對每一輛左右前方的車都心理預演着安全迅速的剎車準備；自從觀察到幾輛車拐彎給錯信號或者信號延遲後，跟我同方向的前方車給出轉彎信號後我從不想當然輕舉妄動，而是嚴密監視；自從看到過追着黃燈過路口失去控制變成闖紅燈的車後，亮綠燈啟動時我如果打頭進入路口前必定東張西望一番。。。就這樣，我很警惕地守衛在方向盤後面，如臨大敵，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把每輛車的動作當作陰謀，假設每段路都是危機四伏，隨時準備躲避潛在“敵車”的圍剿，一路真是提心弔膽，嚴加防範，誠惶誠恐的defensive driving。

愛車之旅，也有誤入歧途，山窮水盡的時候。我一般總是提前換好車道，一路儘量不換車道，所以很怕開着開着突然發現車道因為施工被截斷，這時我必定是緊跟着停在截道警車後的那輛，回頭看着左右道風馳電掣從身邊閃過的車，打着信號燈卻戰戰兢兢地怎麼也不敢伸頭出去，那情形，好像警察挖個陷阱只有我的車淪陷。臉上雖然還在發笑，淒婉絕望的楚歌已經開始在我心裡緩緩響起，直至某位騎士發現了我的窘境，主動停下車來，一夫當關，為我攔住千軍萬馬，慨然相救。我微笑着揮手致謝，欣然轉進空車道，心中的感激敬仰之情，滔滔不絕地奔流一路。:)

愛車之旅，很讓人傷神。有時感覺車就象個性格詭秘，變幻無常，又占有欲極強的戀人，特別的專制霸道，要求你分分秒秒專心致志，一心一意，心無旁婺，目不斜視。稍有疏忽，車就會失控暴怒，大發雷霆，傷人傷己。愛車之旅，簡直是與虎為伴，與狼共舞。我有時採取消極抵抗的迴避政策，如果不是安步當車，能乘地鐵就乘地鐵，能搭順風車就搭順風車。萬不得已開車的時候，就順應車子的脾性，一有走神傾向時就收斂心神，並自覺對着車子海誓山盟一番：“我在開車，必須全神貫注，什麼都不能胡思亂想！”

愛車之旅，也有感覺春風得意，儼然神仙眷侶的時候。晴天朗日下，筆直的高速公路上，如果前方有個大緩坡，那麼感覺就象開上了登天之路，心曠神怡，讓你產生可上九天攬月的自由感，廣闊天地任馳騁的滿足感和多少坎坷一一走過的成就感。還有夜晚的筆直的高速公路上，眼前兩排車燈，奔來眼底的是白色，一路追隨的是紅色，匯成了一條絢麗璀璨溫馨動人的愛之河，穿越黑暗，奔涌不息，讓你酣然沉醉，不知今夕何夕。一個堅定的信念，也就在這樣的時候油然而生：有這份愛，可以走遍天涯海角，也必定可以天長地久！

想說愛車不容易，那是指自己的車。如果是搭乘別人的車，那就輕鬆悠閒了，只有享受的權利，沒有責任的義務。實際上，沒有比搭車拼車更無弊多利的了。那天搭組裡一位老中吉米的車去鄰近城市開會，這位老兄是愛開快車的急性子，在限速六十五的高速公路上一直以八十到八十五的速度在超車和行駛，我想反正不是我的車，樂得逍遙自在，就泰然自若地享受着自己永遠達不到的高速，專心欣賞車外的山光水色。經過一座立交橋後，吉米突然說：“真不知道現在警察抓的都是超速多少的？我剛剛開到八十五，那橋邊埋伏的警車居然紋絲不動，沒來抓我。” 我大吃一驚，勸他說人家放你一馬，你就快自覺點吧。吉米減到了七十五，繼續開在里道，這時他才注意到後面警車已經跟上來了，我說該不是抓你的？吉米邊說警車沒閃燈啊邊心虛地剛換到中道，警車已經亮起警燈，也緊跟着進了中道。吉米趕緊乖乖地換到緊急停車道等着，我也準備了最無辜又甜美的笑容，準備萬一需要粉墨登場時助演無罪超速，一回頭傻眼了：走上前來的，是位三十來歲長得挺清秀的白人女警察！我想沒戲了，忐忑不安地在座位里坐直，任由吉米擋住視線，只聽見對話進行着。看過吉米駕照後女警問：“先生，知道我為什麼讓你停下？”吉米滿腔真誠的無辜：“不知道啊。” “你經過我身邊的時候，車速八十五，知道不？”聽到這裡，我心裡暗自佩服警車雷達的精確度，看來絕非假冒偽劣產品，納稅人的錢總算沒有白付。吉米說：“我還真不知道，因為當時光顧隨大流，根本沒看時速表。” 哇，妙極，我暗暗喝彩。急中生智，得來全不費功夫。果然女警察須臾靜默後就說：“請等一下。” 拿了吉米的駕照就往後面的警車走去。我知道逃脫有門了，可是不敢說話。果然沒過幾分鐘，女警上前交還駕照，說下次注意。吉米畢恭畢敬：“是是，下次一定多看時速表！”開出一段，我終於忍俊不禁，笑了出來：“隨大流？路上總共沒幾輛車。沒看時速表？”吉米噓口氣說：“今天逃脫了，多虧你帶來的好運氣。我三年前跟別人同車超速後對警察左講右講只把超速二十五改成超速十九，沒能逃脫，現在還在付着多出來的保險費呢。今天省下一大筆，中飯我請客！”我剛想謙虛推託，轉念一想，功勞又不是債務，不僅不討嫌，還多多益善，於是欣然接受。

愛自己的車，很不容易。別人開的車呢，有如此輝煌虛榮的旅程誘惑着，叫我不愛，恐怕也很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