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男人愛上女人 (7) |
送交者: 紅妝 2004年12月10日13:24:03 於 [跨國婚姻] 發送悄悄話 |
當男人愛上女人 紅妝
“問你呢,小波,聽到沒有?明天你是不是跟杜依娜他們出去玩啊?” 楊志傑終於把凌波迷走的神思拉了回來。 “我又不是小孩子,哪能老不懂事,跟他們去玩,做電燈泡啊?一起去過白山一次也行了,後來她們來約着去紐約我就沒去。” 凌波想着楊志傑要是知道江一帆的心思肯定就不會這樣熱心了,想了想,還是什麼也別講算了,畢竟也無從談起。自己心雖然有些亂,行動上還是掌握分寸的。 “那有什麼?集體活動嘛。” 楊志傑不以為然,又開始接着猜:“那去杜依娜她們學校打球?還是去他們圖書館看書?” 去依娜她們學校跟施麗萍她們打球去?只要有依娜的地方,就有遇到江一帆的可能。凌波就說:“我可不可以哪裡都不去?這個周末就呆在家裡看書看電視。” “我是怕你一個人悶得慌,有人一起玩開心點。當然呆家裡最安全,省得我擔心你開車不當心。” 楊志傑想了想,又柔聲問:“我這個月底過來一趟好不好?” “不是兩個月前剛來過嗎?” 凌波不是擔心他來了兩人要吵架,小別重逢的時候楊志傑倒全是柔情蜜意,溫情無比的。問題是他肯定會把基金申請報告耽誤掉。還有,象上次一樣,他會改機票延期回洛杉磯,到時根本不管研究生的課還等着他上什麼的。 “都兩個月了,那是整整六十多天哪,多少個難眠之夜?” 楊志傑誇張地叫。 “那你要先把基金申請報告完成,還有把那些期刊寄給你審查的文章全部處理好,可千萬別耽擱了!所以還是下月初算了,基金申請報告才能保證按時寄出。” 凌波提醒着,那些期刊,為了保證論文的儘快發表,都要求評審人幾天內審完把意見傳真過去,楊志傑有一次疏忽給人家積壓了兩三星期。 楊志傑意興索然起來:“好吧,那還得等這麼久啊。。。” 突然想起什麼,一改沒精打采的語調,獻寶似的:“小波,我給你刻了張CD,拷貝了不少小說,瓊瑤的,金庸的,都有,紅樓夢,三國演義。。。” “哇,太好了!謝謝哦,我好開心!”凌波一陣感動,以前她提起過,很想讀遍小說,可是到網上讀太慢,又懶得下載。他自己從來不讀小說的,難得不怕麻煩,這麼耐心,拷了這麼多,用心可謂良苦。 “也給你拷了詩詞,象唐詩宋詞元曲,還有毛澤東的,全給我找到了。。。” 楊志傑繼續報功。 “都是我很喜歡的!怎麼給你找全毛澤東的呢?” 凌波喜孜孜的,不知怎麼,又想起江一帆神采飛揚歪解毛澤東的詩詞,臉上的笑意就自然增加了幾分甜蜜,趕快摔頭驅走飄渺的想象,把注意力集中在楊志傑的回答上:“當然一直知道你很能幹,想做的事總能做得出類拔萃。不過,這一陣你可別再做這個了,有這些足夠我讀的了。你還是做正事要緊,特別是基金申請報告。” “你怎麼專提讓我煩惱的事呢?一句好話也聽不到!” 楊志傑開始假裝抱怨。有關事業前途的基金申請,居然讓他煩惱,凌波知道他就不想談正事。必須承認,遠距離的時候,他儼然是個甜甜蜜蜜恩恩愛愛卿卿我我的好情人,心裡充滿了思念,打電話很勤快,打起來甜言蜜語不斷,總是戀戀不捨不肯放下電話。凌波的隱憂是,兩人一團聚,楊志傑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又故態復萌,吵鬧得不可收拾。 這個星期六,凌波八點半就起來了,昨晚沒來得及洗衣服,就趁着這會人少還不擁擠,趕快下樓到公寓的公共洗衣房去洗衣服。啟動洗衣機後剛回到公寓,電話就響了。肯定是楊志傑又沒睡好,凌波好笑地拿起話筒調侃他:“這麼早,又失眠了?快起來跑步去!” “你說什麼呢?凌波,我是依娜!” 是依娜的聲音! 凌波大駭,自說自話搞錯人,很不好意思:“哎呀,是你呀,依娜!我以為是楊志傑哪。你怎麼會有空啊?我以為你周末沒自由時間的呀,忙着去百老匯啊爬山啊什麼的。” 凌波心念一動。近來也不是沒疑惑過,江一帆跟依娜的進展,他在追尋自己的時候,怎麼處理跟依娜的關係的。私心一動,臉倒有些紅了。 “百老匯後來沒去成,也一直沒出去過。主要是江一帆說這陣突然很忙了,我也忙,三門課,每星期都有考試,每門考試要準備的書和資料都有幾百頁,讀一遍都來不及。我每天都讀到半夜,眼睛睜不開為止。真恨不能頭懸梁錐刺骨,不讓自己睡着。飯也來不及做,上星期只做了兩次,吃一星期。。。” 杜依娜報流水賬似的,一口氣說下去。 “江一帆說這陣突然很忙了,走不開” ,這句話沉甸甸地砸在凌波心海上,已經掀起滔天巨浪,把凌波震動得暈乎乎的。有那麼一會兒,凌波感覺心裡象吃了一塊熱乎乎的蜜,一波一波地瀰漫開來,一直甜到了喉嚨口。他是認真專注的,他是全心全意的,他是痴情執着的!雖然有所預料,相信江一帆的人格,可是還是很感動。 然後凌波覺得心情沉重,重得不堪負荷。他這麼認真這麼純粹的一份情意,自己如何面對?如此深情,自己如何承載得起?她甚至沒法對江一帆泄露她的真情感應,對江一帆的真情就是對楊志傑的傷害。楊志傑確實脾氣暴躁,雖然對火爆脾氣時有懊惱和悔恨,可是他的自負使他不肯道歉和改正,兩人生活就陷在無望的惡性循環里,可是他心裡永遠只有她,絕不會有意傷她,或者辜負她,這是她跟楊志傑第一次見面的直覺,也是一直的信心。無論如何,她不可以隨意傷害楊志傑,這是做人的基本準則。滴水之恩,還當湧泉相報,何況楊志傑這麼些年來的情意。 凌波又為依娜抱不平,對江一帆氣惱起來。他對依娜怎麼可以這麼絕情?畢竟來往了這麼兩三個月,難道說斷就斷了?可見根本是個薄倖之小人!何況依娜還蒙在鼓裡,毫不知情,凌波又內疚起來,不知道該處罰江一帆,還是該痛責她自己!一時間,凌波心裡翻江倒海,五味雜陳,百感交集,柔腸百轉。 “依娜,再忙,也要當心身體啊!我那個烤雞翅小排骨和牛排的辦法不是很簡便的嗎?素菜可以買速凍的,不用洗不用切,直接炒,省時間。。。” 凌波知道對於依娜和江一帆的前途,除了躲開江一帆,她無能為力。可是依娜需要有健康的身體,才能有健全的心理,去應付任何可能的變故。 “我也知道,就是被考試壓得實在沒心思。我上次植物生理才考了七十五分,幸虧是計算學期平均分的,下次必須九十來分才能保證平均八十分以上,否則獎學金都要泡湯了。早知道,當時讀完碩士就畢業做實驗員多好,唉,一步錯,步步錯,。。。” 依娜疲憊的嗓音里充滿迷失和感傷。 凌波知道她還在懊悔以前離開趙豐出來讀學位,一切不堪回首,只能盡力安慰她:“這學期挺住,馬上就過去了,就是壓力再重也得做點像樣的飯吃吃呀!身體要垮了可怎麼辦?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 “最近是什麼都不順利。本來實驗的學分是拿得最輕鬆的,哪知道最近兩個反應都出不來,一個月做的毫無成果。我剛剛想起來你們楊志傑好像對這方面很熟悉的,想請你幫我問問看。” 依娜滿含希冀。 凌波滿口應承着打包票:“那當然,絕對沒問題!放心好了,只要是楊志傑接觸過的反應,他的經驗肯定是天才權威的,准行!我馬上幫你問,讓他馬上把注意事項,操作步驟和關鍵絕竅都詳細寫下來電子郵件發給你。等我拿個筆,我得把反應記下來。我最近腦子裡生物的知識流失很多。以前學得不容易,忘得更快。” 凌波自嘲着,拿筆記着,心裡暗暗發誓,一會兒去洗衣房烘上衣服,就趕快打電話好好叮囑楊志傑,讓他認真給依娜回復,不要拖拖拉拉而讓她失信。這是她起碼能做到幫幫依娜的。這份平時很平常的熱心,今天因為摻雜了隱隱的贖罪感,很不是滋味。如果依娜真的很喜歡江一帆,那麼恐怕自己無論為她做多少,她都不會諒解。 “那就謝謝了!我又得忙去了。星期一分子生物學又要考試,書還沒看呢。幸虧這門前兩次考得不錯,只要八十分就夠了。” 依娜匆匆掛了電話,明顯是心事重重心不在焉。 凌波剛放下電話,已經聽到自己設的定時器的叫喚,一分鐘都不敢拖延,就十萬火急地從沙發前起身趕去洗衣間,唯恐晚了幾分鐘,哪位等着洗衣服的人見機器停了等不及就給她把衣服挖出來堆到桌子上。以前發生過一次,想到自己所有的衣服給不知哪國的什麼人的髒手接觸過,心裡就蟲爬似的極不舒服,又不能把衣服都扔了,只好把衣服重洗了一遍才略為心安。從此專設鬧鐘提醒自己洗好待烘了或者該烘完了,有時緊張得情願早幾分鐘去等着,防止類似事件再發生。想想美國也奇怪,環境還可以,說講衛生吧,偏偏設那麼多公共洗衣間,剛來的時候凌波總疑惑使用公寓裡的公共洗衣機會不會傳染疾病,倒也從沒聽說過因使用公共洗衣機染病的報道,只聽說牙科診所因公用器械傳染艾滋病的。無論如何,既然每個美國公寓普遍配備冰箱和帶烘箱的爐灶,為什麼不同時配備洗衣機和烘衣機呢?百思不得其解。 凌波趕到洗衣房,鬆口氣,還好,雖然四台洗衣機已經全部占滿,倒沒人等在一邊,正開始一趟趟地從洗衣機往烘衣機運着衣服,門口人影一閃,進來一位麗人,凌波剛要禮貌地打招呼,那人已經歡聲喊她的名字了:“ Bonnie, 你好!” 凌波看着這位三十左右的亞裔女士,明眸善睞,唇紅齒白,妝容一絲不苟,酷似中國京劇里一樣艷麗的花旦,覺得似曾相識。 “不認識我了?我是Kim呀,南韓媽媽。。。” 女士的英語口音很重,她放下一籃衣服,做了個兩手合抱嬰兒的姿勢。 “啊,是你呀,你變了好多呀!。。。我是說,從漂亮變得stunning了!” 凌波喜出望外,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賞心悅目的南韓美女,就是半年前在這裡遇見的那個抱着瘦弱兒子,蔫不唧唧病病歪歪的愁苦媽媽。以前在洗衣間碰上Kim一手抱着兒子忙碌的時候,凌波會幫她接過兒子抱一會,她兒子當時半歲左右,也不太哭,不活潑,皮包骨頭,瘦弱缺乏生氣,Kim總是一股愁苦樣,有時嘆息自己把兒子養成這個樣子,很內疚自責,又感嘆度日如年,不知何時是出頭之日。給凌波的印象,也是二十幾歲,顯然是孩子要得太早了。 “那時候帶兒子呀,累的了。” Kim一講起過去,就一副愁眉苦臉,以前那個因為兒子陷在水深火熱中的Kim影子就依稀可辨。那時候只要碰到她,就是聽她訴苦,看着她兒子小貓一樣羸弱的小身體和她愁容慘澹的臉,往往不是她兒子病了,就是她病了,凌波都會覺得難過和絕望,看到帶孩子生活的艱辛。有天晚上又在洗衣間碰上,Kim跟她說她們公寓房間裡很多bug,南韓人的英語好像比日本人的還要差一點,她的南韓口音又重,凌波怎麼也聽不懂到底是什麼。Kim就邀請凌波過去坐坐,比劃了半天,凌波才反應過來她在說蟑螂什麼的,也是凌波第一次聽說美國公寓有蟑螂。凌波說她的房間沒有見到什麼bug,只注意到Kim他們的地毯比較舊,毛也比較長,更容易藏污納垢,顏色也是偏深棕的暗灰色,看着比較沉悶晦暗。凌波就想到要是地毯象她自己公寓裡那樣的淡棕色,說不定Kim心情不會總是那麼鬱悶呢。凌波就建議她找公寓管理員反映蟑螂情況,最好把地毯也換掉。 “那現在你兒子呢?” 凌波好奇了。 “兒子呀?給我公公婆婆帶回南韓去了。他們來住了一陣,也不肯再呆下去,說我不會帶寶寶,他們幫我帶去。我也正好輕鬆。我現在也工作了!” Kim滿臉開心,說起來毫無牽掛的樣子,好像兒子只是個包袱。凌波雖然對孩子不感興趣,但以前加州學校里看到過很多對孩子牽腸掛肚的中國媽媽,所以有點奇怪。 “是嗎?恭喜呀。什麼工作呢?” 凌波問。 “就是我丈夫以前打工的那家南韓餐館。” Kim她丈夫據說白天上課,晚上和周末在餐館打工。以前她丈夫晚上總是打工到十多點,留下Kim一個人在家,嬰兒又不會講話,Kim又沒有車,哪兒也去不了。看她帶個兒子,跟坐牢一樣的苦。 “那你們兩個一起打工了?” 凌波問。 “不是,我丈夫把我介紹去,餐館馬上就招了我,把我丈夫辭掉了。” Kim臉上頗有得色。 “啊?那你丈夫怎麼辦?” 凌波大吃一驚,雖然也能理解餐館的做法,Kim肯定比她丈夫長得吸引人,更能招攬顧客。 “沒關係呀,他重新找了別的餐館打工了。” Kim滿面春風。 “辛苦嗎?” 凌波關心地問,以前Kim跟凌波說,餐館的生意主要在下午和晚上,等到打烊收工,總是十多點了,那麼Kim肯定也要工作到半夜的了。 “一點不辛苦,而且有錢賺啊,有時候生意好小費多的時候,一晚上可以掙近兩百元呢!” Kim簡直心花怒放。 看Kim榮光煥發的,看來也確實不辛苦,豈止不辛苦,她簡直新生一般,不,就象以前兒子是她的牢籠,把她束縛在家裡,現在她終於解放了。 告別Kim ,凌波一方面為Kim高興,她終於精神解放,不再憂鬱悲戚,相信她兒子有祖父母養着會更健壯。另一方面,又不禁為她擔心,如此遠距離,與兒子的親情如何建立?對孩子來說,沒有父母的親自養育,畢竟不太公平。凌波自己從小跟父母在一起,父母親雖然忙碌,可是一個鼓勵的眼神,就給她無比堅定的力量。所以凌波很慶幸她和楊志傑沒有犯這種沒有準備好就隨便養孩子的錯誤。當時剛到美國不久凌波意外懷孕,他們想到立足未穩,楊志傑還在做博士後,凌波剛開始讀碩士學位,事業學業都沒有根基,美國生活也不熟悉,完全沒有準備好,就決定不要這個孩子,相比之下,畢竟這時候捨棄的,只是一個無知覺的細胞,不象養出來的孩子,有感情有知覺,那時候任何的忽視和輕慢才是罪孽深重。當時聽說美國反墮胎聲浪很高,好像醫生都受到生命威脅,就誠惶誠恐地向凌波的婦產科醫生打聽,哪知醫生說絕無問題,要不要孩子都是自由選擇,還說因為在局部麻醉下進行,無痛墮胎,對身體也完全無害,說得凌波他們如釋重負,馬上安排了門診手術。結果,凌波只象睡了一小覺,醒來見到護士的笑臉。回家的時候,那些已經開始困擾折磨凌波的頭暈欲嘔胃口不佳等妊娠反應已經無影無蹤。幸虧沒有孩子的干擾,凌波才對跟楊志傑調整生活還存有希望,否則,在她和楊志傑的無休止爭吵中多個孩子,那麼情形不知道要複雜多少,混亂多少!受傷的恐怕不光是凌波,還有孩子也跟着遭罪受苦了。真是不堪設想。想來,即使經濟穩定,沒有穩定的情感生活,養孩子也是不明智的,只會讓孩子跟着遭罪,甚至可能長大後變成心理障礙。 凌波邁着輕快的步子,回公寓去給楊志傑打電話,讓他趕快給依娜指點一下反應程序。 凌波的心不禁跳了幾下,然後一股塵封的甜蜜暖流轟的在心裡決堤,蔓延全身。臉也灼熱起來。 他為什麼寫信?肯定是到處找不到她,不甘放棄,所以改成寫信了。 要不要打開?郵件象個潘多拉魔盒,在誘惑着凌波。 不能打開!不能理他!你對他根本沒有免疫力。再去聽他的話,你只會中毒越來越深,無法解脫。理智首先告訴她。 自己的心意已定,不可能做出有悖道德準則的事。再深的情,也不會陷進去。那麼,即使看一看,也不是太要緊吧?片刻以後,凌波有所猶豫。 怕什麽,他還能把自己化了嗎?再說,說不定是有事,關於依娜的。 凌波遲疑再三,最終給自己找了打開郵件的理由。 “凌波:你好!我知道這樣給你發信很冒昧,很不正常,有悖常理,可我實在是情不自禁,身不由己。那天走進畫展,我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你。你站在那裡,眼神迷濛如夢,整個臉上是夢幻閃耀的光輝,那麼光彩照人,我第一次發現世界可以那麼燦爛明媚!我有種感覺,只有你的靈性和穎悟力,才真正看懂了那些畫,關於山水,關於世間萬物。那些畫裡是有很多生命,可最動人亮麗的生命力,卻集中在你的臉上。那一刻我意識到,你才是我一生夢想的組合,是我多年的尋覓和等待。我心中的激情,只為你蘊藏。可是,我馬上心如刀絞,因為我知道了你的身分,我無可奈何,一切都似乎太遲了! 在美國生活的人們都有夢,但做的只是美國夢 ----房子和金錢。你的眼睛裡卻有很特別的神秘和神奇,你的臉上有特殊的魅力,對了,那是你超然脫俗的氣質,讓我神往。我相信眼睛是靈魂之窗,我也第一次認識到,相由心生,激情、熱情、純情一起洋溢的一張臉,代表的該是豐富靈動的內心世界,是我希望能有幸一生賞閱的。 如果不允許我一生欣賞,那麼一天如何? 以你的易感,你肯定知道,我安排白山之游邀請了一幫人,卻只是為了你,為了再好好看你一次。我看到你喜歡玫瑰,也想看看你面對真玫瑰時展現的生機和活力。我好像染上了鴉片癮,需要重溫你眼中的夢幻,讓世界重現奇蹟般的燦爛,我的生命也才發光閃亮。後來我意識到,你已經識破我的意圖,所以即使拐彎抹角也邀請不到你了。你也知道,我那天在圖書館是故意與你相遇的,我已經在圖書館坐了幾個晚上了,自從偶然知道你會去那裡讀中文刊物。所有這些心事,以你的敏感,你應該都知道。我沒有什麼計劃和打算,只是看一天是一天。 我需要解釋一下。別人看我的行為肯定覺得不可理喻,其實對我是簡單不過:我一次次只想再見到你,別無它求。我雖然不是刻板之人,畢竟也是理工科出身,從來以為自己是很理性理智的。現在可說是離經叛道,可是我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沒有後悔,沒有遺憾。 如果我說你嚴重地影響了我的生活,因為自從見到你以後,腦子裡全是你,根本沒法思索別的事物,我必須要感謝你。是你,讓我的生活第一次如此充實。 我知道你不會接受什麼,你一直在躲避。無論如何,請至少接受我的謝意! 江一帆” 星期二,凌波猶豫再三,還是打開了江一帆的又一個電子郵件:“請允許我再說聲謝謝你!讓我可以不為自己的不學無術而遺憾,我也不懂詩詞,可是我不後悔,因為你是世間最美麗雋永的那首詩,最值得讀的那本書。 恨不相逢未嫁時,這是我第一次體會到這裡面的遺憾。我沒有能夠與你青梅竹馬,沒有在青蔥的歲月用目光追隨你,沒有在大學裡為你占座位,沒有為你打過開水,沒有跟你並肩在階梯教室聽過課,。。。沒有在校園裡陪你花前留影,與你月下放歌,我應該抱怨嗎?不,一點也不。因為跟你相遇的輝煌,已經足夠照亮我的過去現在和將來。有當下無與倫比的亮麗,過去的蒼白根本微不足道了。為這一刻,我心裡充滿感激。我怎敢再苛求? 我應該嘆惜自己的不幸,沒有早點遇到你。可是,我還是感謝命運,在我踏破鐵鞋,快要放棄的時候,讓你出現在我面前,終於美夢成真! 自從第一次見面,開始我一直努力地勸自己忘記你。可是,我實在沒法忘記世上最美麗的人物,因為,相形之下,世間萬物,日月星辰都黯然失色。見識過光明,我怎麼能容忍自己的生命墜回黑暗?我努力過,可我做不到。” 我又何嘗能夠忘記?凌波低嘆一聲。狠心地把自己的心流放到北極去冷卻,可是冥冥中一個關於他的念頭,就讓她回暖,讓她燃燒;想把自己放到汪洋大海去自由流浪,他的一個眼神回放,自己又掙扎在他的網裡;把自己的心在苦海里浸了又浸,他的一句話,又讓自己沉入醉人的甜蜜;用道德和責任一遍遍為自己製造牢獄,可是他冥冥中一聲呼喚,自己的心又已經跟他比翼翱翔!凌波心裡百轉千回。 星期三星期四,凌波都看到江一帆的電郵,她不再讓自己去碰它們。現實不允許任何改變,再痴迷又如何?恐怕只是彼此徒添痛苦。現在江一帆已經失去理智,那麼只有自己必須不動搖的堅守理智了,不看信,不回信,不接觸。可是凌波心裡還是不平靜。事實上,畫展以來,她的每天都是神不守舍的。因為時時處處,江一帆的眼睛如影相隨,揮也揮不去。這星期更是茶飯無心,卻整天貪婪地咀嚼着江一帆的話,心裡時而充滿歡欣甜蜜和滿足,時而泛起無奈惘然和苦楚。 星期五凌波跟公司同事到市內一家賓館開了一天會,公司不知從哪裡請了一位心理諮詢專家,給大家做個性格測試,作為公司加強科學管理的一個步驟。 問卷包括近二十個選擇題。 1。“夏天開始的時候,你的一群朋友準備開車去拉斯維加斯旅行,你父親卻要你留下,業餘時間在家庭小店幫工,你會因為你親愛的家庭就在小店工作,還是為了那額外的錢在家庭小店工作,還是去跟朋友一起歡度快樂時光?” 2。“你會選擇什麼武器,是你最擅長的劍,是你不主動進犯人但別無選擇時也可以攻擊人的盾牌,還是你認為放得好時比劍或者盾牌更有效的弓箭,還是三種都用?” 3。“你重視很多東西,但是最重視朋友,愛,權利,尊重四種中的哪一種?” 4。“你會總是冒着受重傷的危險保護你所愛的人嗎?還是看情況?或者因為你不期望別人會為你冒生命危險,所以也不會去做?” 5。“看到朋友犯罪,你是覺得不可原諒,所以不管罪責多小都去告發,是看多嚴重才報告,還是根本不報告?” 6。“你看到兩個人在公共場合非常甜蜜地互表親愛,你惱怒與否?無動於衷還是微笑?” 7。“你非常出色地完成了某個課題,可是沒有得到多少讚揚或正面反饋,你是否在意,是自我滿意,還是因此懷疑自我?” 8。“你把擁有物質享受當作頭等大事,還是頭等大事之一,你認為物質享受多重要?重要但不是幸福所必需,相當不重要還是完全不重要?” 9。“一個路人開車時切入你的車道,你會:A竭盡全力報復他,設計也讓他嘗嘗被切入的味道,B感到報復的誘惑但抵擋住了,C認為他是個壞習慣開車人保持距離不當回事,D反過來擔心那個開車人的安全?” 10。“你在超市提着一條麵包和一些奶酪排在只限少於六件物品的收款員隊前,你前面的人拿了二十樣物品,你是什麼反應?A這個怪人,我鄙視不遵守規則的人,B這個人不尊重別人,C我希望人們多注意標牌,D認為你應該讓你後面那個只拿一樣東西的人排你前面,還是E你根本不會注意到?” 11。“你對現在的工作很滿意工資也合理,剛得到一個工資開價更高的工作,就是需要搬很遠,而你的終身伴侶不能跟隨,你去不去?” 12。“你工作一整天后急於回家,看到自己的車被緊貼着停的兩輛車框得緊緊的,你是耐心等待,或者去附近商店找車主,竭力小心退出還是隨便亂退根本不管是否撞壞旁邊的車?” 開始大家都是互相保密的,後來一個個小孩一樣好奇心大發,拿着答卷請專家講解各自的性格,就變成了公開討論,大家也不以為意。公司舉辦這次活動的旨意,好像是為了提高管理效率,最近大家填了不少問卷,都是關於對公司管理方式的看法的。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貽,知道性格類型的差異,可以有針對性地實行不同的管理方法。有意思的是,從小組長到部門主管,許多公司同事屬於武士型(warrior)。屬於浪漫型(romantic)的,除了凌波蜜雪兒克里斯,居然還有研究開發部的主管。武士型浪漫型據說可以再細分下去。 一天講座下來,未必對團隊的合作有什麼立杆見影的促進作用,不過一天的氣氛真是輕鬆熱烈的,那些大小頭頭們也放下架子,小孩子似的為自己的性格類型討論着。凌波想到楊志傑可能屬於武士型,反正很多回答肯定跟她不一樣。楊志傑很大男人主義,也很驕傲自尊,這些平時可以都是優點,可是在兩人相處中,就不容易體諒理解別人,本性使然,不夠寬容。這麼說來,有時候他的亂發脾氣就是天生那樣,確實並不是不愛她,也不是故意對她,純屬無意。可是即使是無意的傷害,也那麼一次次讓她那麼的傷心失望乃至絕望。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有時過後凌波告訴他自己的感受時,他也顯示悔意,保證改正的,可是事到臨頭,他又是老樣子,我行我素,勃然大怒,脾氣一發不可收拾,起因在凌波眼裡都是不屑一談的瑣事,有時分明是她關心他的一句話。也許她應該遷就他的脾氣,可是越遷就妥協是不是他會愈演愈烈?也許他脾氣發作時別太當真?可是不當真他就不會意識到他的錯誤,怎麼能夠期望他有所收斂? 從賓館回公寓時,凌波腦子裡還在試圖分析楊志傑的性格,想了一路,剛在停車場泊好車關上車門,聽到一聲輕輕的喇叭,抬眼望過去,不禁全身一震,是江一帆!他正開了車門出來,西服筆挺,一身帥氣。 凌波一下楞在原地,恍如墜入了不可置信的夢境。暮色蒼茫,載浮載沉,江一帆仿佛是從天而降的騎士,英朗的眉眼,是堅毅的神色,英雄的氣概,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絕然。只不過他不是穿着閃光的盔甲,是他身後的暮藹,做了他飄飛的戰袍。“過眼滔滔雲共霧” ,莫名其妙地,凌波心裡飄過一句,是毛澤東寫給楊開慧的《賀新郎》裡的句子。後面一句,凌波沒敢想下去,那是“算人間知己吾和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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