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幼河 |
送交者: Tongxin 2015年05月02日11:16:02 於 [跨國婚姻] 發送悄悄話 |
我中國時曾經歷過三次搬家。第一次是1969年春。那時我父親因被查出是“國民黨特務”(實際上他是中共上海地下黨黨員,奉命打入國民黨特務組織)被抓走。不久我們就被“掃地出門”。記得那天我非常狼狽,也非常無助。街坊鄰居沒一個肯幫忙,我和妹妹簡直是“喪家之犬”。我在自己的博文中有這天搬家的記述,不贅述。 第二次是1983年秋,上面落實知識分子政策,我們從大雜院搬進一棟專門供高級知識分子居住的公寓。那天來幫忙的人真多,很多都是當年死斗我父親的“革命造反派”。我對此一笑置之,但對我們家搬家時根本沒什麼家具,除了書就是破破爛爛的東西有些不好意思。那外人看上去簡直像“逃難”。搬家時,卡車還在中途停了一下,因為我父親看見有本書不慎掉在馬路上,於是立即叫司機停車,把書撿了起來。 第三次是我搬家。我和女朋友商定結婚馬上就到街道辦事處登記。婚後我住在妻子家。我記得當時告示我正在家中辦公的父親,說我住妻子家了,這就走了。正在聚精會神工作的父親頭都沒抬,“噢”了一聲。過了好幾天,老父問結婚住在家中的女兒我哪兒去了,是不是出差了?我妹妹說“他結婚了,搬走了”。父親吃驚地問:“他和誰結婚了?”妹妹哭笑不得地說:“和一個女的。”父親好像明白了似的點點頭,猛然又叫起來,“怎麼如此草率?我們兩個親家也該吃頓飯見見面。”我妻子後來總拿這兒說事兒。說我“入贅”連個被子都不帶。 後來我們倆口子去了美國。其間我們搬了七次家。最初我們住在STUDIO(最簡易的公寓,就一間屋子,廚房廁所都在裡面)。那間STUDIO房租相對貴,月租300美元,而且蟑螂太多。一年後我們就搬家了。搬到附近的公寓的地下室里。那是兩小間,月租兩百美元。因為並非完全的地下室,房間便有兩個幾乎到達房頂的小窗子,並能夠打開。不過窗戶面對着停車場。有的客戶願意把車倒進來,於是車尾朝着我們的窗子,他們一發動車,滾滾的廢氣就會從開着的窗子衝進房間。所以我們平常要看是否有窗子前有這種倒着停的汽車,如果沒有我們就打開窗子透氣。我們的鄰居是對美國老夫婦,他們看過報紙就給我們送來。有時我們在地下室里坐着,報紙會“從天而降”。 妻子又找到工作後,我們進了所大學城。那兒有已婚學生宿舍。兩間,面積不小,沒有空調,但窗戶特大,對着東方。明媚的陽光灑滿房間時,我心情特好。我們在此居住了將近五年,其間九歲的女兒也從中國來了。我感覺,這四年我過得很愉快,我常常能在附近河裡和水庫里釣到難以想象多的大魚。沒有空調,美國大平原的夏天酷熱,有時夜裡都要三十多度。我們就用兩個電扇吹風。我開玩笑說“一不留神會成為肉乾”。 那時我們的鄰居是對印度學生。他們有倆個淘氣的男孩兒,成天疊紙飛機玩兒。我也疊紙飛機和他們一起嬉戲。我的紙飛機飛得比他們得遠。我那時就笑“中國製造比印度的好”。當然有一利必有一弊。印度夫婦做飯的氣味太濃,大批蟑螂光顧。後來我們搬到美國南方大城市休斯敦時簡直是“落荒而逃”。那會兒我們已經被蟑螂打得大敗。我們的很多書都被蟑螂污染了。為此到現在我還氣惱。 休斯敦這個地方瀕臨墨西哥灣,除了冬天都是非常潮熱的。我怕這種“桑拿天”,因而對休斯敦印象也差了。我們住的公寓是兩件大房子。空調二十四小時地開,可還是不涼快。我同蟑螂鬥爭了整整一年,最終是我們敗退――一家人搬到密蘇里州的一所大學城。因為女兒和我們同住,搬家時我們有了很多零碎兒,特別是書。我們當時太窮,大部分搬走的東西都塞到我的“老黃忠”――一輛十年齡的老車裡。實在塞不下我就開着車在外邊兜一圈,搖晃出來地方繼續裝東西。車裡的座位下面都塞滿了東西。最後裝得車子開起來像個“快艇”――頭都翹起來。太重了!那“老先生”在搬家途中不堪重負,先是空調壞了。我們熱得汗流浹背(那是七月份)。在我們路過一個國家公園時,因為道路上上下下的太陡,最後車顯示盤上的所有的燈都亮起來,它幾乎“罷工”。 在密蘇里州的這所大學城我們剛到就發了財,撿到畢業學生扔掉的大沙發床和一些家具。我們住的公寓絕大部分是美國學生住,也沒有蟑螂(美國人不怎麼做飯,蟑螂也不來)月租350美元。不過我們在休斯敦郵寄的四個大箱子遲遲不來。十天后,那四個箱子來了,都摔得七扭八歪。原來我一時疏忽,在郵寄箱子時誤以為是美國最大的郵遞公司UPS郵遞,其實是那家特小的郵遞公司,而且專門是搞貨運的。還好,箱子雖然都“折胳膊斷腿”,但都沒散架。把那四個大箱子裡的東西拿出來後,就讓它們“犧牲”――直接扔進垃圾箱。 再過一年我們又搬家了。這次是美國東海岸的新澤西州。這回我們搬家沒那麼狼狽,當然還是住很舊的公寓。那房間特別大,就是四下透風,而且鋼窗總是被風吹到樓下。在空調器里有了麻雀窩。早春的時候麻雀夫婦總是弄出些溫馨的聲音。但女兒疑神疑鬼,說那裡面有“小精靈”。後來她發現是窩麻雀,在小麻雀孵出來後,她每天都要把從空調器的縫隙中把小麻雀掏出來和玩兒,麻雀夫婦嚇得要死,欲哭無淚的樣子。另一個空調器里是否也有窩麻雀?我興沖沖地打開一看,吃一驚,兩個特大的馬蜂窩。 四年前我們調換了公寓。這次我們有錢了,雇了搬家公司(搬家費600美元,而後我們還給他們每個人小費30元)。幾個南美人汗流浹背地把我們的東西搬走,他們抱怨“怎麼那麼多書啊”。還有架鋼琴也讓他們差點累死。 七次搬家後,我已年過半百,大半生過去了。美國人說“三次搬家等於一次火災”。我們家等於着過兩次大火。但我想,沒有這些搬家,我不會有很多有趣的回憶。
後記 沒想到這個帖子“丟”了。現在忽然在電腦里翻了出來。讀讀還有點感慨。最後一次搬家是九年前。我們老倆口的日子從來沒有現在這樣安定過,感覺上過得飛快。有人告訴我,覺得日子過得快就是過得還不錯。是呀,否則日子過得痛苦怎麼會“度日如年”之感?可日子過得也太快了,一下子九年過去了,有點不知不覺。 我們正醞釀着下一次搬家。這回是徹底退休的日子。打算去文化名城波士頓邊上某個小鎮,最好靠海,沒事兒就進城聽聽交響樂,看看歌劇,要不然就到什麼博物館逛逛。平常的日子就去海邊散步。我們還會到處旅遊,估計會去歐洲各國,還有中東的耶路撒冷。 受苦是善良人的精神財富,是惡者進行報復的炸彈。老鄉的每篇回憶都證明了這一點。 咱們這一代人在文革中被掠奪,到美國來從零開始。飽經中美社會中的弊病。當然,美國所給予我們正面的力量大大地超越了中共所施加於我們的負面的影響。老鄉的每一篇分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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