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暴風雪

紅妝仙子

波士頓的冬天是多雪的，就像一位天生麗質的美女，素雅端莊，天天的裝束，除了銀白，就是純白，沉靜內斂，超凡脫俗，卻又掩不住的艷光四射。如果以為雪城是個不近人間煙火的冷美人，那就錯了，因為天一放晴，雪城紅裝素裹，宛如嫣然一笑，百媚頓生，嬌艷欲滴，風情萬千。

這個星期六的早晨，就是這樣的陽光燦爛，雪光輝映下，空氣格外清新爽洌，寒香沁人。這樣完美的冷天，可以出外滑雪，可以參觀博物館，可以探親訪友，也可以逛商城。今天卻都不行，必須去購買一周食物，因為傍晚開始，歷史罕見的暴風雪就要降臨本市，據說到時風速可達每小時六七十英里，積雪兩英尺到三十英寸。

中國超市有幾周沒去了，必須去一次。周末總是懶洋洋慢騰騰的，緊趕慢趕，趕到中國超市已經是中午時分了。想想中午吃飯時間應該是個空檔，估計店裡會空一點，趕得早不如趕得巧吧。走上停車場才發現不對呀，怎麼每輛出店的購物車後面都跟着等車的人？看來還是擁擠。瑟瑟寒風中，在停車場巡視幾分鐘後，好不容易看見一位媽媽推着女兒的購物車過來，問過沒有別人等候，才算等到了購物車。慶幸自己沒有出於愛俏的習慣把大衣留在車內，否則這幾分鐘只穿着毛衣裙裝肯定凍得夠嗆。

超市裡果然是人山人海，只見每個收銀台前的隊伍一直蜿蜒到一列列貨架里，水泄不通，讓人取物走路都困難。心裡不禁暗自疑惑，難道是春節馬上來臨？不對呀。哦，還是因為暴風雪，有經驗的人們都自覺總動員，全部集中到今天購物了。空氣里隱隱有種兵臨城下的緊張氣氛，讓人精神振奮。感覺很像如臨大敵時全城同仇敵愾，我心裡莞爾，卻投身其中。也沒忘了拿包糯米，到時可以往普通米里摻一些熬白米粥，熬到火候恰好，雪白的米花完全綻放在米湯里，軟糯滋潤，豐腴香滑，那份熱氣騰騰的清新潔白，與外面冷氣冰冰的雪地相映成趣。又買了魚皮花生，奶油榛子，五香瓜子，山核桃和栗子，準備學學松鼠們過冬，大雪封門的日子，在溫暖的家裡悉悉索索地剝殼吃堅果，很有趣味的。又買了烤熟的琵琶鴨切片，到時烤箱裡再烤半小時，如果女友過來，可以一起慢慢啃着鴨骨頭，滋味醇鮮雋永。

美國超市是下午四點才去的，這時空中已經飄起朵朵白絮。店裡也是萬頭攢動，連個購物車也得等。只聽店內廣播裡一遍遍地通告，讓付款的人們排成兩隊，由店員統一維持付款秩序，說是今天已經這樣做了七小時了。我大概已經算最後一撥購物的了，因為除了一大圈排隊等着付款的購物車，貨架間已看不到幾個走動的人，火腿熟食櫃檯前排隊的號碼跟服務號很接近，牛奶架上已是空空如也，連紙品架都幾乎搬空。不得不佩服抗風雪經驗豐富歷史悠久的波士頓人。

付款排隊在少於二十五樣物品的隊列里，料想猴年馬月才能排到吧，就篤悠悠拿本 “Glamour” ，欣賞了一會兒封面那位以瘦得皮包骨頭聞名全美的女主持人Kelly Ripa，又看了幾張演員的晚禮服照片，還沒來得及翻看封面介紹說是Kelly電視上未曾爆過的隱私，兩位維持秩序的店員已經在招呼我上前，居然這麼快就排隊到頭了，看來店裡組織得非常高效率。聽旁邊一位維持排隊秩序的小伙子店員告訴收款員：我今天真的要累暈了，從七點半站到現在。

推車出店外，發現悄無聲息的，雪已經積了一兩寸了！腳底下彈性又韌性地淪陷着，沙沙作響，給人奇妙的欣喜和愉悅。車燈前地上的白雪，銀光閃亮，仿佛鑲有無數細碎的鑽石，晶瑩剔透，無與倫比的璀璨奪目，讓人着迷，讓人沉醉。

晚上電視新聞里，又放了那四個所謂準備贓彈襲擊波士頓的中國恐怖分子嫌疑犯的頭像，其中一名女性據說已被證實是單純的走私活動。對我們華人來說，這是早料到的結果，一方面覺得美國的聯邦調查局捕風捉影草木皆兵太可笑，另一方面，如果這真是走私犯內訌，用恐怖活動的名義嫁禍別人，手段也太卑劣，毫不顧及這麼做有可能損害在美中國人的聲名。

當然，今晚波士頓的頭條新聞，總是天氣，每個當地台都是“暴風雪” “暴風雪” ，警告人們儘量不要外出，外出時要全副武裝圍裹好，因為颶風中氣溫感覺可低達華氏零下二十度。

波士頓近來以造價奇高的隧道橋梁工程“大挖掘”（“Big Dig” ）聞名，冬天的活動，也多跟大挖掘有關－－挖雪鏟雪。明天，又將是大挖掘的一天，人們要把高速公路挖出來，把街道挖出來，把信箱挖出來，把車挖出來。。。暴風雪的今夜，豐衣足食的我們總算在雪城厚厚的白雪下安然冬眠。孵着暖氣，守着電視，圍着爐火熊熊的壁爐，喝着香茶紅酒熱咖啡什麼的。最好，還守着溫暖的愛情。

電視裡正好有一部浪漫片。TNT上放的是《陷阱》（《Entrapment》）是九九年出品的電影，Catherine Zeta-Jones是保險公司的代理人，誘捕世界最大的藝術品竊賊Sean Connery，結果兩人合作，一起偷了一個面具，新千年又一起在馬來西亞潛入International Clearance Bank，趁新千年電腦系統轉換的三十秒內轉帳偷盜了八億元。雖然其實Sean Connery也是受聯邦調查局僱傭來誘捕Catherine Zeta-Jones的，兩人從兩次偸竊中的配合默契到相互信任和生死相依，情不自禁墜入了愛情的陷阱，結果最後他們誰都不願出賣對方，而是合力逃脫了追捕，從此一起幸福地浪跡天涯，做着盜賊夥伴和神仙眷侶。雖然與Catherine Zeta-Jones充滿激情活力的性感形象相比，雪白鬍子的Sean Connery顯得太老，老得讓人幾乎不相信會在他們之間發生浪漫故事，但是好萊塢難得一見的浪漫，還是溫暖了我的雙眼，特別在暴風雪的今夜。當皚皚白雪把一切歲月的塵埃都沉澱過濾掉，只給我留下易於感動的心懷，經過冰雪淬鍊的熱烈和執着，和永遠清新如初的夢想和信念。

可以聽到外面呼嘯嘶吼的北風，我悠然又恬然。今夜，就讓暴風雪來得更猛烈些吧。我的心中，總有一座美侖美渙的溫暖雪城。

1/2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