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之冬
湘君
湘君出生於湘西北,去上海上大學,又在南昌工作,一直往返於長江中下游一帶。這
一帶,不是純粹意義上的江南,在廣東人看起來,已經是貨真價實的北方了,但我卻
認為自己是江南人。雖然習慣了這一帶夏天的火熱,黃梅雨季的粘潮和冬天的冷濕,
但心裡其實一直嚮往北國,尤其嚮往北國的冬天,嚮往那冰天雪地的境界,嚮往那
“飛雪漫天舞,巍巍叢山披銀裝”的北國風光。在國內時,一直沒有機會到北方過冬,
想不到出國以後,心願實現了,來到了美國的北方,一住就是好多年。
到美國的第一個冬天,是在南達科他州的阿伯丁度過的,阿伯丁是一個只有三萬人口
的小城,地處北緯45度,比哈爾濱的緯度還要高,已經是地地道道的北國了。對北
國之冬有最初的直接體驗,是這一年的十月中旬。還記得那一天去銀行辦事,因為沒
有車,只有步行去。出門時,只穿了件夾克,感覺有些涼,想到正是秋高氣爽的十月,
便沒有在意,沒想到越走越冷,就有點後悔沒有多穿件衣服。在銀行排完隊辦完事,
一出門,便看見地上跳動着無數白色小顆粒,天,竟然下雪了,伴隨雪粒而來的,還
有驟然而至的北國的寒風,那寒風吹在臉上,有刀刮一樣的痛感,寒風穿透我單薄的
夾克深入體內,真的如同刺入骨髓一般,第一次感覺到,寒風刺骨這個說法,一點也
沒有誇張。我第一次領教了北國的嚴寒,一路小跑往回趕,好在銀行離住地不過十幾
分鐘行程,要不真要給冷透了。
後來,有一個下雪天,三歲的兒子看着滿天紛飛的雪花說:“我聞到了冬天的味道。”
我問他冬天的味道是什麼,他說:“冷。”其實,兒子說得並不對,北國雪冬的味道
不是冷,而是凍,這是我在阿伯丁的那個冬天得到的感受,零下二十度以後,人一出
門,就有快要被凍結住的感覺,呼吸起來,鼻子裡分明有吱吱嘎嘎結冰的聲音。那一
年,我上學的學校里傳說有三個學生在室外零下三十多度的嚴寒中呆的時間過長,沒
有好好保護面部,致使面部表皮全部脫落。這個傳說很有些嚇人,從此我每次步行上
學時都把面部捂得嚴嚴實實的。
那年冬天,也是出生江南的家裡領導來美探親,也很不適應北方的嚴寒,每次出門,
都要全副武裝,戴上帽子,耳套,眼鏡,口鼻圍上圍巾,把整個頭部緊緊捂起來,這
個形象要走到銀行去,一準會嚇那些工作人員一跳,以為來了技術含量不高的打劫者。
最喜歡的是北國的雪,尤其是那剛剛下了一個通宵而又尚無人打擾的雪,渾渾莽莽地,
覆蓋整個世界,“千里冰封,萬里雪飄,”落了個白茫茫大地真乾淨。這個時候,就
連空氣恐怕也是一年中最潔淨的。這樣的冰雪世界,讓人流連不已,不忍心打攪。
所以,我覺得北國雪冬的氣息,除了凍,還有一個字:潔。
二00五年二月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