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特別喜歡看電視, 而且最喜歡看那些重播的連續劇,她說越看才越明白了。電視觀眾如果都是媽媽這種水平,工作人員不知道該有多麼省心?老太太因此看了無數遍的“楊三姐”、“還珠格格”等等。有一次她好像在看“乾隆微服私訪記”,我一下子湊過去當然搞不清前因後果,遂問她“媽,皇帝這是幹嗎呢?”她一時想不出來“微服私訪”四個字,不過“微服私訪”這樣的“專業詞彙”對媽媽也的確有點難度,她居然告訴我,“皇帝出差了。”
還有一次,我在看滑冰比賽,媽媽正好看到,當時場上一個男選手正穿着膝部有洞的牛仔褲在冰上旋轉,她說:“人家這滑冰可下了功夫啦,褲子都磨破了。”
媽剛到北京時, 我說:“媽,要不你學點普通話吧,這樣出去跟人溝通更容易一些。”她說,“我怕我要學會了普通話,就把老家話忘了,回去還跟人講普通話,讓人家笑話。”人家笑不笑話我無從知道,反正當時把我笑得夠嗆。我要有媽的這點對自己語言能力的判斷,現在就成了土生土長的華人了,只會英語,把中文忘了。所以媽到今天都是“鄉音無改鬢毛衰”。
那個時候,我的一位女友晚上經常造訪,有一次,我注意到媽老盯着這位朋友看,朋友走後,我就開始“教育”媽媽:“以後不能盯着人看,知道嗎?那樣很不禮貌。” 媽還挺冤枉:“我就是覺得她的眉毛怎麼那麼好看呢!”我恍然意識到是因為女友紋了眉。
我經常喜歡買一些別人覺得沒用而我自己認為非常必要的東西,有一次買回家來一隻美麗的銀燭台,媽發表她的意見了,“這北京也不怎麼停電,你買這個幹什麼?”是啊,我買這個幹什麼?事實證明媽還是很有預見的,我那個燭台只用了頗為有限的幾次,還得做足防火措施。我一提議用燭台,家裡一人就反對,“多麻煩啊,再說,萬一失火了怎麼辦?”我的所謂的浪漫也就在媽的前瞻和家裡一人的後顧之下節節敗退,潰不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