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7.
從今天開始,大醜將要過一段孤單的生活了。過去它總是不停地欺負小丑,如今小丑不在了,它能夠習慣沒有夥伴的日子嗎?事實證明我的擔心是多餘的,整一天,大醜沒有表現出一絲落寞,它興致勃勃地在假山與樹枝間跳躍,歡快地叫喚,飢腸轆轆地吞下所以送給它的美食。
如今丑兒已具備超強的攀援和跳躍能力,並能作短距離飛行,現在它有能力抵達院落里它想去的任何一個地方。它在枝葉間竄動,在假山上奔跑,在水池兩邊飛跳,丑兒已表現出一隻野生禽鳥所應有的機敏與適應力。然而有一點我極其擔心,它不怕人,從小它在人的親和環境中長大,它對人毫無懼心,每次見到我,它都會拍打着翅膀歡快地跑過來,向我討要屬於它的一條泥鰍。這讓我想起曾經養過的一隻野八哥,我幾乎將它養成了一隻雞,最終它被別人帶走了,我從此不知道它的命運。我很擔心,有一天我也會將丑兒養成一隻八哥嗎?
6.28.
現在,我每天下班回家都喜歡在院子裡一把竹椅上小坐一會兒,這時候丑兒就會抖動着翅膀從假山某個草叢裡竄出來,和我鬧上一陣。它張開大嘴繞着我的腳咬,向我要吃的。我給它幾條泥鰍,它便歡呼起來,放開我去追逐自己的美食。現在丑兒進餐很有些紳士風度了,面對地上跳動的泥鰍,它不再慌亂地追搶,而是看準目標,邁着輕盈的步伐,一條一條,從容地咬住、吞下。它已經能夠審時度勢,它知道那些泥鰍無路可逃。
如今假山成了丑兒的勢力範圍,白天基本上都在那上面活動,它熟悉山上的一草一木,它的腳踩遍了那裡的每一塊石頭。那些小型懸崖峭壁對丑兒已不構成障礙,它甚至能沿着岩壁攀上頂峰那叢三米高的竹枝,這時候它的視線就可以延伸到牆外了,牆外是狹窄的天空和密集的樓房,如果有一天丑兒能從那竹枝上高飛起來,它就可以看到樓房外面廣闊的田曠和更遠處的山林了。
6.30.
丑兒是一隻永遠飢腸轆轆的鳥,它有一張碩大的嘴和一個似乎永遠填不滿的胃,只要你給它食物,它就會吃個不停。它沒有牙齒,它進食的方式就是吞,那是真正的囫圇吞棗,它將泥鰍一條條活活地吞下,這些泥鰍在它胃裡並不會立即死去,它們會乘丑兒吞食另一條泥鰍時從它張大的嘴裡跳出來,當然,它們最終都逃不出那張大嘴,丑兒會一條不剩地吃下它們。也許在鷺的字典里沒有消化不良這個詞,這是殘酷的生存環境送給野生動物的一份特殊本領,在野地里,獲得食物是艱難的,因此它們必須儘可能多地吞下那些找到的食物。
早上,我打開籠門,給了丑兒八條泥鰍,它似乎暫時滿足了,它飛到假山,站在一塊尖突的岩石上理毛,伸腰,冥想,這樣不到十分鐘,卻又飛回來了,跟着我的腳 “嚓嚓嚓”。我知道它又在向我要吃的了。我不理它,我不能無限制地滿足它,否則用不了多久我就會變成一個窮光蛋。丑兒見我不理睬便不再糾纏,它跳到大水盆的邊緣上站定,那裡面有半盆水和幾十條泥鰍。我知道它想幹什麼,它想自己捕捉活物。它用爪抓緊盆沿,將整個身子向盆中傾斜,可是盆太深了,丑兒即使伸長了脖子也夠不到水裡面的那些泥鰍。它聳起全身羽毛,極力想跳下去,但它知道那是危險動作。很長一段時間,丑兒就這樣鳥視眈眈地站在盆沿,無奈地看着一群泥鰍在盆中自在地遊走。
我很讚賞丑兒自己捕食的好想法,但我希望它暫時不要冒險,那盆里水太深,它跳下去會淹死的。我也希望它不要對我水池中那群漂亮的小紅鯉動壞念頭,它們也是我的寶貝,我希望丑兒能與它們相安無事。
有一天,我會給丑兒另外機會的
7.1.
早上臨出門的時候,我目睹了丑兒的第一次真正的飛行。那時我正沿着樓梯走向客廳,丑兒可能聽到了我說話的聲音,竟從廳外的假山上徑直飛了進來,它穿過整個客廳,降落到衣鏡台上。整個飛行線路將近十米,中間還有一個小小的弧度。丑兒的表現讓我又驚有喜,它終於會飛了,沒有母鳥的教導,丑兒自己學會了飛翔。
當然,我覺得自己也功不可沒。當初丑兒羽翅慚豐,我便有意將它往假山上拋,那是一段小小的跨度,其距離只有一米。剛開始丑兒顯得慌亂,它來不及鼓動翅膀,身子便已落地,它只能靠有力的爪子來把持自己。每天我都這樣訓練它,我將它餵飽,然後往假山上拋,它是鳥,它不應該畏懼高度,它應該學會在空中飛翔的所有技能。我不斷地加大距離,並將它越拋越高,一段時間下來,丑兒已能在五米的空間距離內保持身體的平衡,它從容地扇動羽翅,並準確地找到自己的降落位置。今天,在我沒有將它拋飛的情況下,丑兒終於能自己飛動起來,並且飛出了至今為止最長的距離。
我必須獎勵它。我將丑兒帶到院子,從水盆中撈出幾條泥鰍,丑兒歡天喜地搶了上去,這時候,它又是一隻飢腸轆轆的鳥了,它早已忘了剛才自己的壯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