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味人生：不要臉畫家

你可能沒聽說過張守義，但是你肯定看見過這樣幾本書，注意到過這種風格的封面或
者插圖(芬特啊,那些有名的書都找不到圖,只找到兩本不有名的濫竽充數吧)
1 "四川一好人"
BORDER="0" ALT="">

2 "亨利艾斯芒德的歷史"
BORDER="0" ALT="">

3 側影
BORDER="0" ALT="">

4 是誰?
BORDER="0" ALT="">

如果以上幾種你通通沒有印象，那我可以十分肯定地說：你不是出生在1990年代以
後，就是出生在1910年代以前。

在外國文學十分紅火的80年代，凡是“不經意間”就能背頌一大串普希金葉賽寧的情
詩，知道巴爾扎克是巨無霸席勒喜歡聞爛蘋果契訶夫管情人叫“滑溜溜的小馬”於連
是汝拉山區的小木匠，喜歡通宵爭論“一個概念的界定”的男女文藝青年們，恐怕沒
有誰不知道張守義這個名字。托爾斯泰、巴爾扎克、歌德、雨果、泰戈爾……這些影
響了幾代人的文學大師作品，其中文版的封面設計很多都是出自張守義的畫筆下。

八十年代的外國文學圖書裝禎執牛耳者，北張南陶，這是劉白羽的說法，也是很多愛
書人的共識。陶指的是上海譯文出版社的陶雪華，風格華麗色彩濃艷，跟張守義的黑
白世界相去甚遠。

有人戲謔張守義是“不要臉畫家”——哎，別誤會，不是人參公雞。張守義畫人少畫
臉，他的封面，插圖，基本都是人物的背影側影，黑白對照，廖廖幾筆，神龍有首無
尾，全靠動勢傳情。

外界傳說，張守義有很多怪癖，以為是藝術家的毛病。比如吳壽松說他：“啤酒不離
口/禿筆不離手/狂歌如作畫/人比猢猻瘦”，倒是一點不假。不過稍微了解了解，這些
怪癖都是有根由的。

張守義很瘦，臉色黃黑，冬天穿着油漬麻花的黑夾克，花白頭髮又髒又亂，支楞老高。
手裡拎着啤酒瓶，在單位的院子，五樓的平台上亂晃。那時候他已經退休，坐班車來
上班算是調劑，順便跟認識的小年青打打嘴仗吹吹牛，議論議論單位的漂亮妞。

街邊不遠有個小店叫牛皮兔子，賣店主自己設計製作的皮包。店主一年四季戴四角帽，
趴櫃檯後發呆。我們上班時間溜進去，撞見張守義蹲在牆跟前，一個包一個包捻過來
倒過去地看，還不時提起酒瓶子，滋溜一小口，滋溜一小口，光摸，不買，也不問價，
把店主煩得眼珠黃綠。

不知情者說他嗜酒如命，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好象是在八十年代中期，張守義就得了
胃癌，一個胃切除大半，剩下的部分嚴重萎縮，吃不了米麵食品，只能靠“液體麵包”
啤酒度日，這就是他“啤酒不離口，人比猢猻瘦”的原因。至於說他在朋友家喝酒，
總要揭下酒瓶子上的標籤帶回家收藏，其實是他記事的一種方式，在標籤上寫下何日
何時何地與何人把盞痛飲,倒是簡單明了又省事,符合他的一貫作風.

瘦有瘦的好處，曾經有個導演想請張守義扮演魯迅。粗粗看來，骨突突的瘦臉，兩人
還真有些相似，神似。不過張守義比魯迅要高得多，他老人家可真有辦法，往地上一
蹲，把膝蓋包在夾克里，對導演說：“你給我做個長袍，我可以蹲着演魯迅”。嘿嘿，
把一眾人等氣得沒轍。

這是他老人家近照,仔細看看,象不象70多歲的魯迅?
5 人比猢猻瘦---張守義
BORDER="0" ALT="">

6 他收藏的老油燈
BORDER="0" ALT="">

張守義是性情中人，高興起來手舞足蹈，連唱帶跳，“狂歌如作畫”。我有幸見他這
麼表演過一回。剛工作時被送去參加“培訓班”，聽一班前輩大拿輪流訓話。其中自
然少不了他這位師爺，風趣幽默，他的訓話逗得我們哈哈大笑。只見他左手猛灌啤酒
，右手胡抓亂舞，講到得意處，酒瓶子往講台下一扔，嘴裡哼哼着，脖子肩膀屁股就
扭上了，眼珠子亂飛做嫵媚狀，還美其名曰：“霹靂搖擺舞”，台下的學生笑得直不
起腰，口哨聲起鬨聲此起彼伏。鹿耀世說他到外地講學，每次都憑着拿手節目陝北民
歌信天游和日本八木小調掙得不少掌聲，女同學們集體采了山上的野花送給他。等到
這束野花干後，經過張守義的藝術處理，就變成了《茶花女》的封面創意。

7 茶花女的封面
BORDER="0" AL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