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和水的懷念(全文完)

小學三年級那年, 我家搬到離古老的山村六十里開外的另一個小村莊. 中學畢業後,我更離開家鄉開始到處飄泊. 雖說出國前每年都會抽時間回家鄉看望父母, 但我家已搬入縣城, 而縣城離老家足有九十多里地, 也就很少回去了.

縣城是一個山城. 城四周有一大片在山區難得見到的平坦良田, 因而小城也就有了”糧倉”的美譽. 城外更遠處則圍了一圈秀麗的山巒. 雖說這山城位於大山深處, 在古代卻是一處交通要塞, 控制着一條通往京城的官道. 緊靠城北的是風景秀麗的仙樓山. 仙樓山高不過二百餘米, 山上的樹木一年四季鬱鬱蔥蔥. 平平的山頂上有一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越王台. 傳說中的閩越王每次出師前都要在這裡檢閱他的士兵. 城西南的夢筆山曾是明代大儒朱熹設學堂講學的地方. 漂亮的南浦溪靜靜地從城的東邊穿過, 河面上倒影着墨綠色的山峰和白牆黑瓦的農家小屋, 很是協調,宛如一幅巨大的水墨畫. 山城的西頭是一所在當地非常有名的中學. 中學邊上有一口和小城歷史一樣悠久的清水井. 這水井裡的水冬暖夏涼, 清澈透明, 甘淳可口, 是城裡的一道風景. 用清水井裡的井水做出的小城美食豆腐丸也特別地香滑可口, 遠近聞名. 據說這水還帶有一股靈氣. 一位同鄉特地為清水井寫了一篇散文”山城水清清”. 上大二時, 我從中央台的黃金時段第一次聽到了這清水井的故事. 後來無意之中又從廣播裡聽到過兩次, 想必這山城水井還是挺吸引人的. 飲過這井水的同鄉中出過不少在當地頗為知名的人物. 據說退休的一位聯合國官員還在校慶時給母校捐贈過一筆錢. 我上學的運道不錯, 高考前一直在鄉下讀書的我居然有機會借住清水井的一間民房, 和城裡的孩子一起上了半年學. 因僅在校半年, 這中學至今也沒把我這在農村長大的孩子列入它的學生名冊. 當年的幾位老師是從省城下放來的, 不僅學問好, 教的也特別認真. 他們用這半年時間幫我補齊了很多沒學好甚至沒學過的東西. 當年的我非常地愛爬山, 父母親又不在身邊監督, 每天吃過晚飯就獨自往那西山走去, 往往沉醉於那山野黃昏的寧靜, 直到天黑.我也因而缺了不少晚自習的輔導課. 倘若沒有喝下些那清水井裡的水,或許我還走不過那高考的獨木橋呢.

不久前, 離鄉多年的我終於再次回到山城. 當我在夏日的傍晚時步入那靜靜的南浦溪, 仰在河面上緩緩地往河的下游飄去, 眼望着眼前那或遠或近, 雲飄霧繞的山峰, 我仿佛覺得自己要被那清澈的河水溶化了. 我不禁感慨起孔聖人那千古名句的精闢: 逝者如斯夫!

抄幾句剛到時美國寫的筆記作為本文的結束語吧:

我曾夢想跨越大洋
漫步我今日站立的地方
於是我選擇了流浪, 走向天涯
可流浪者卻不時遠眺故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