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似深淵---聆聽姜育恆

紅妝

如果要我數數人生憾事，相信是差點錯過姜育恆的歌。兩三年前手頭就有一盒<戀人之侶>CD，大多是二重唱的情歌，裡面有首姜育恆的《梅花三弄》，因為我喜歡“梅花”但不喜歡跟“三弄”兩字連在一起，結果就從來跳過不聽，就那麼擦肩而過。直到最近聽人介紹聽了兩首歌，一首《男人的心也會痛》，一首就是《梅花三弄》，那樣燒灼般深切的痛，那樣熾熱的情，象熔塌了天，燒斷了歸路，頓然覺得天塌地陷，我無路可逃，無處可避，轟然淪陷。而且淪陷得心甘情願，無悔無怨。從此到處搜羅姜育恆的歌曲，終於發現姜育恆的歌是又一片迷離夢幻的海域，千年情愁交織的深淵。

聽姜育恆的歌，總讓我想起銀屏上所有的痴情男主角。

比如《飄》(Gone With the Wind)裡面的白瑞德。他不可救藥地愛上了思嘉，愛她蓬勃的野性，愛她狂放的不羈，愛她潑辣的生命力，愛她妖魅的美艷。明知道思嘉愛的是青梅竹馬的艾希禮，他甘願冒險娶她為妻，愛她寵她，讓她脫離貧窮的陰影，希望天長日久，他深沉博大的愛可以把她感化。可是思嘉執迷不悟，甚至一心一意為艾希禮保持曼妙身材不願再生第二個孩子。日復一日，白瑞德只能用酒精麻醉自己的痛苦，孤獨中寸寸憔悴，傷感中片片心碎。

比如《巨人》（Giant）里暗戀伊麗薩白泰勒扮演的來自馬里蘭州受過良好教育獨立有主見的Leslie的Jett Rink。影片中善良易感的蕾絲麗明媚嬌艷得象德克薩斯州大沙漠裡的一朵紅玫瑰，她當大莊園主的丈夫的僱工傑特對她一見鍾情，婚牽夢縈。因為仰慕蕾絲麗的優雅精緻的氣質和風采，傑特學會了喝茶，努力讀書從頭學習紳士禮儀。最後傑特靠石油一夜暴富，幾乎得到了全世界--至少是整個德州，得到了名門望族的年輕女孩包括蕾絲麗女兒的傾慕，他有錢可以買到任何東西，可是卻得不到心愛的人的愛情。是那樣痛切的絕望，使他在全州名流為他召集的盛大慶典上，酩酊大醉，醜態百出，不在乎自毀形象，不在乎失去畢生為之奮鬥的聲名。既然得不到最愛，失去世界又如何？那種悲壯慘烈的憂傷，真是憾天動地。

姜育恆的歌，就是這樣震撼人心的意境和感染力。旋律往往高拔激昂，剛勁強烈的節奏，恢弘壯麗的和聲，鏗鏘激越的意境，把深情和痴情的主題渲染得盪氣迴腸，展開一個高遠寬闊的情天，你的心弦就在天際激盪。然後突如其來的是姜育恆的嗓音，那樣低啞的深沉，那樣壓抑的鬱悶，那樣蝕骨的憂傷，仿佛是來自地心，強烈的反差，總讓你猝不及防，心陡然一沉，仿佛從懸崖上一頭栽下去，墜入無邊的深淵。那是情的深淵，愛的深淵。憂愁和傷感層層疊疊的岩層，岩層下覆蓋着激情和熱烈的愛的火山，岩漿澎湃，暗潮洶湧，噴薄欲出，炙烤着你，灼燒着你，侵蝕着你，任你是千年冷酷的冰川雪峰，萬古頑冥的鐵石心腸，也要熔化為纏綿縈繞的溫柔，如雲，如水，如煙，如霧，如醉如痴。

姜育恆的歌，歌詞尤其感人肺腑，都是摯愛的沉澱，心血的凝結，思念的結晶。象《地圖》的“你的心是片遙遠的國土/與我相連在一段荒涼路/開始和結束從來不曾清楚/每一步都是賭注/我曾試着尋找一張地圖/每條路都通往你心深處/沿着夢想的旅途從不回頭/這一生與你共度” “ 不管/心多慌路多長/情多難愛多苦/歲月是多麼倉促” “能與你在生命的轉彎處同路/這一生將不再孤獨” ，誰沒有過那種體驗？人生孤旅，茫茫人海，遇到你的知心愛人，你的靈魂才結束了孤獨。象《我的心沒有回程》：“你的歲月是我未完成的路/回頭千里塵煙零亂的腳步/目送往事孤雁飛向深秋處/我的心海澎湃多年停不住/啊這段旅程精華萬千坎坷無數/啊唱開心頭熱不讓情冷不給心哭” “路越走越遠/越懂一生一世只等一個人/夢越久越真/我的心沒有回程” 。愛雖然是孤獨的旅程，可是痴情的人義無反顧。無論多痛，即使痛徹心肺，無論多苦，即使苦不堪言，無論歲月多麼艱難，你會一意孤行，你的心出發了就不再尋覓回程。象《驛動的心》：“曾經以為我的家是一張張的票根/撕開後展開旅程投入另外一個陌生/這樣飄蕩多少天這樣孤獨多少年/終於又回到起點到現在我才發覺/哦~路過的人我早已忘記/經過的事已隨風而去/驛動的心已漸漸平息/疲憊的我是否有緣/和你相依” 。千山萬水走過，對塵世的記憶可以模糊，只有那個人，永遠清晰，是你對整個世界的唯一牽掛，是你的心靈嚮往的神聖的家園，永遠的阪依。

還有《從不後悔愛上你》《最愛的人》《多年以後》《別讓我一個人醉》《其實我真的很在乎》《再回首》。。。，每一首每一句都是深情的陷阱，一步一陷，引着你步步走向情的深淵。

如果周華健演繹的愛情，純淨的璀燦得象天堂，即使憂傷悲愁也晶瑩透明，象白晝的陽光一樣明亮，那麼姜育恆演繹的愛情，象黑夜一樣天昏地暗，無邊無際的深淵，無盡的迷惘，無盡的傷痛，輾轉低回，纏綿不絕，仿佛深不可測的地獄，痛苦中錘鍊甜蜜的地獄，寂寞中冶煉激情的地獄，讓愛情浴火重生的地獄。

愛的世界，是混沌的世界，有快樂就有痛苦，有慶幸就有遺憾，有甜蜜就有苦澀，如影隨形，根本分不清天堂還是地獄。

只要真愛，只要深情，白天和黑夜，都令人沉醉，天堂和地獄，一樣美侖美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