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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某地 ZT
送交者: 飄渺如霧 2002年06月05日13:24:54 於 [跨國婚姻] 發送悄悄話

某天某地

如果我有兒子,50年後,他會在他爸爸的火葬儀式上用武漢話說:我爸爸是個夢想家。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臉上掛着悲慟的神情,倘若仔細地看,這層悲傷下面還藏匿着一股釋放和解脫的意味,在那一刻,他是一個憂鬱而又快樂中年男人。柱狀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使屋裡的黑暗更加黑暗,然後這個中年男人無言地站在陰翳里,形狀模糊。而那個所謂的夢想家,當時則沉沒在一片短促的寂靜里,作為夢想家的兒子的爸爸,這個冰箱裡的老男人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因為這是個被時間遺棄的夢想家——被時間遺棄的東西,一般都是無限沉默的。

50年後應該是2052年,這件事之所以沒發生在2102年,是因為我不想讓人拿夢想家和一隻團魚去作比較,團魚是一種爬行動物:在我國,有時它被叫做鱉,有時被叫做甲魚,有時則被叫做王八……或許團魚里也不乏夢想家來着,可我個人認為中年男人的爸爸不是團魚,就象我也不贊成他爸爸是夢想家一樣。照我的意見,我們應該選在別的什麼時間地點再來探討生死的意義,我們還應該遠遠離開那所噩夢般的房子,我們應該趴在雲彩上讓後後後工業時代的太陽曬我們的背心和屁股,反正一切都已經無關痛癢啦,既然活着的時候是夢想家,那麼死了也應當做夢想家鬼,不妨眼淚巴沙地俯視一番肚皮下面的飛鳥和大地,藍天空曠寂寞,世界小小的,我們之所以流出眼淚,要麼是因為感動,要麼就是因為懼高……

事實上我們正在漸漸跑題,所以這個故事必須有其他能吸引觀眾的開頭,比如說“我認識一個名叫珠媽的人,而他(她)是一個美麗的人妖……”,大家一定喜聞樂見,可是我是一個內向而又缺乏情趣的男人,我從來就沒認識過什麼名叫珠媽的人妖,所以我所有作文的開頭也就必然缺乏吸引力,本來我倒比較擅長檢討什麼的,可成年以後這種特長似乎正在萎縮,因為用得太少——這就好比一個人整年整年地賴在床上不出去走動,不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不練練啞鈴練練慢跑……那麼這個人很快就會肌肉萎縮,分泌失調,官能消失,從而變成一具活標本——我的檢討才華現在就是這樣一具活標本,這裡的潛台詞是你們應當原諒我的辭賦生澀。生命在於運動,如果常常不寫檢討的話,就算你是李白也會江郎才盡,放不出屁來,最後擲筆長嘆:書到用時方恨少,船到江心開不了。

創作這篇作文並沒有什麼太特別的意思,雖然在上個世紀我還年輕的時候,我需要書寫漢字的時候一般都是為了特定的某人某事:比如說敲了趙大嬸的玻璃,搶了錢小弟的皮帶,扒了孫二叔的褲子,或跟李表妹早戀什麼的……生活象一把火鏟,非要讓我們傷痕累累精疲力竭,這才把爐子點好,這才讓你找到生火(活)的感覺。所以我曾經向一大幫人遞交過悔過書保證書自白書和告白書,後來為了紀念這些書我又必須大寫特寫詩詞歌賦來進行謳歌美化,文必稱獻給某大嫂某小弟某二叔某表妹,這樣一弄就把我的上個世紀搞得充實並且烏煙瘴氣着……後來因為忙着養家活口,在單位里往往要爭着給領導們換保險絲來圖表現,在我的電工生涯里打拼,打拼來打拼去,就把檢討強項給打拼壞了。

所以很榮幸認識小柳同志,感謝她給了我這個機會來尋找和表現那些喪失的東西;我還要感謝我的朋友沉睡森林和包子妹妹,他們的關懷讓我感到家的溫暖;此外還要感謝所有正在閱讀本作文的先生女士們,感謝你們百忙之中的掌聲和臭雞蛋,我想就用這個作為本作文的另一開頭,本作文獻給所有觀看它的大嫂小弟二叔表妹們,希望大家能夠喜歡,謝謝!

既然說到兒子,中年男人便再次浮出海面,他理應名叫姚泡雨,因為他老爹是個頹廢的生活在後後後工業時代的人,這個時代水土流失氣候炎熱,降溫的方法之一就是下場大雨,泡在雨里既可以感受涼爽,又可以感受失落,這樣中年男人就有了正式名字,叫這名字的人雖然現在還保持液體狀,可註定50年後他會活蹦亂跳地放在擱置他爸爸的冰箱外面,他將用武漢話說:my father is a dreamer。這是句蹩腳的英語,其特別之處是帶着濃郁的武漢腔調,但我的兒子就靠着這種武漢式的英語去加利福里亞啃小牛排,我應該提前為他驕傲——此外這句英文的中文譯法可能是:俺爹是個愛做夢的混帳東西!另一種譯法則很正統:我爸爸是個夢想家。我兒子是個狡猾的傢伙,他知道他老子的弱點之一是不當假洋鬼子,這個弱點也讓我對他一直難以把握,這種不可理喻甚至要追溯到他還沒降生的時候,比如此刻。

所以這一切,恐怕就是所謂的宿命啦。

姚泡雨肯定了他爸爸是個夢想家或愛做夢的混蛋之後,便開始陷入回憶,這時他就形狀模糊,沉默無言,作為一名死者我也不好意思去驚動他,於是他就發了好一陣子呆,發着發着,終於發到了我們去螃蟹海灘那個晚上。

如果我有老婆,49年後,我會在我老婆的安葬儀式上用武漢話說:我愛人是個舞蹈家。說這句的時候,我臉上木無表情,因為我面癱。要是年輕的時候臉皮太厚,時間一長就容易皮革發硬、老化、形變困難。在那一刻,我是一個平靜而又亢奮的老年男人。2月的雨粉灑在考花呢大衣和我的鬍鬚上,我的鬍鬚上還有大量口水,等我艱難地說完那個簡單的句子,一個高大粗壯的白色的小護士就撐着傘跑過來給我揩鬍鬚,這個動作迫使我在傘下仰視天空,那時我發現我是個殼子,這殼子裡面關着一個精力旺盛性慾過人的電工,我想釋放或解脫或吼叫一聲,而這是徒勞的,我聽見舞蹈家說:你真象個孩子。我把手指停在山峰上,我想我該說點什麼,卻又無從說起。

49年後應該是2051年,這件事之所以沒發生在2101年,是因為我不想讓人拿舞蹈家和一隻母團魚去作比較,團魚我曾經介紹過,而母團魚就是雌性的團魚……或者母團魚里也不乏舞蹈家來着,可我堅決認為我的愛人不是母團魚,就象我也不贊成我老婆是舞蹈家一樣。照我的意見,我們應該選在別的什麼時間地點再來探討瑣碎的問題,我們還應該遠遠離開這個下雨的黃昏,我們應該趴在雲彩上讓後後後工業時代的太陽曬我們的背心和屁股,反正一切都已經發生啦,我在生命中第無限次尋找你的嘴唇,藍天空曠寂寞,世界小小的,你之所以流出眼淚,要麼是因為痛苦,要麼就是因為快樂……
  
“你不許死得比我早”

在海灘上,女孩說。

“沒問題”

我把自己呈大字放在沙礫上,透過太陽鏡,天空一片霧色的慘綠,我心不在焉地答應她。

“保證完成任務”

舞蹈家從背後樓着我,在我年邁的耳朵旁說:

親愛的,你猜猜我們象哪種動物?猜三次!

我流着口水無聲地回答:

團魚!

討厭,不對。

蜈蚣!

我生氣啦!

那……

我別過頭去,曖昧地告訴她答案:

寄居蟹。

我背着姚泡雨在雨里行走,世上的燈火遙遠無比,海洋的腥味撲面而來,他勾着我的脖子睡着了,去掉眼鏡以後,現實的世界模模糊糊,一切呈現着一種大而模糊的狀態,潮濕的沙礫恪着腳指頭,很難說是疼還是爽,黑夜包裹着我們,我辨認着幾棵棕櫚樹在風雨中的影子前進,沒有路,海洋在附近咆哮,我停下來擦眼淚里的雨水,當我繼續邁步的時候我的腳絆到一件尖利的東西,摔倒,姚泡雨從我肩膀飛出去又極其安靜地爬了回來,我呲牙咧嘴地爬近那件東西湊着眼睛一看,在一條閃電的照耀下,我看見了一個巨大美麗的海螺。

爸爸,還有多遠啊?我冷!

我摟住他,得意洋洋地告訴他:

我們已經到了。

在太陽底下,不遠處的那個戴黑臂章的中年男人仿佛一塊橄欖色的斑點,他疑惑地盯着我看,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我衝着他跳了跳眉毛算打過了招呼,海上面的天空一片蔚藍,船隻平穩地前進着,一隻海鳥從甲板上掠過,雷州灣已經只剩下一道淺淺的痕跡。

“你在看什麼?”

“看蝴蝶!”

我懶洋洋對舞蹈家說,繼續眺望藍天某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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