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被上帝眷顧的人，因為小時候瘦弱得讓父母擔心他拿不起鋤頭所以送他上了學。他，是個有才華的人，中學的時候試着自己編過詩歌集大學讀的卻是化學。他，是個有毅力的人，堅持着鍛煉硬是把神經衰弱治好了許多。憑着這些，他應該會有成就應該會生活得很好。

大學畢業的時候，他妥協了，為了不致使身體每況愈下，他沒有繼續考研。於是，他被分配到一個小地方做一名中學化學老師。他很認真地教書，很認真地專研業務，因為他相信自己是能做些什麼的。儘管不多，他也有一些志趣相投有才華的好朋友，其中一個居然能用左右手一起寫漂亮的毛筆字。他們在一起說說自己的想法，也許是沒有很多人欣賞的，他們也在一起過着並不太優越的生活，因為有時要靠把雙腿泡在一桶涼水裡來降署。但是他覺得自己是充實的，因為他仍然有理想，仍然相信自己不會活得只和平常人一樣。

在教書的第二年，他接手了一個新的班級並且做了班主任。班長是一個女孩。成績很好工作也很認真負責，讓他覺得省了不少心。這個讀高一的女孩長得不算太漂亮，只是皮膚白皙很清秀的樣子。有時在布置工作或者了解班級情況的時候，他和她會偶爾地聊上一些些。漸漸的接觸多了，他竟然發現她身上有一種特別的東西很是吸引他。研究了很久也不知所以，也許是女孩身上的一絲與其他學生不同的傲氣，也許是在大家眼裡的這個“好學生”有時也不自覺地流露出不該有的煩惱和憂愁，也許是她腦袋裡的一些特別的想法，總之它開始禁不住越來越多的觀察她。

於是，他終於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她。這使他興奮，激動。而且，從某種意義上說，他是被鼓勵着的。他不斷的發現她對化學課越來越感興趣了，原本她的數學和物理成績更好；她似乎在模仿他的字體，雖然她的字本來就清秀漂亮；她和他說話的時候也越來越神采飛揚，在教學樓的樓梯轉角遇見時她也是那樣的神情。但是，他也痛苦，矛盾。在感情上，他不是主動的，作為老師，他又必須是理智的。他深深知道，再過兩三年她一定會考上大學離開這個小地方去書寫她的未來的，而他，在那個時代，離開卻是困難的。最後，他只是做了一個決定：偷偷的喜歡她。

也許是上帝想讓他早一點妥協，在女孩升上高二的時候，學校為這個班級換了一個老師。他是無奈的也是欣慰的，他也不敢確定，如果相處三年結果會怎樣，事實上他已經很多次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壓抑住沒有把自己對她的更多的關切表現出來，事實上他是很想一輩子保護她的，因為他已經知道她的一些性格會使她有可能走彎路受挫折，但是他被動地決定讓她自己在生活中歷練。他一直相信她，也一直祝福她。

女孩真的順利地考上了一所重點大學，去了一個大城市。當他收到她的第一封來信的時候，激動地差一點失眠！他們 開始平靜的很斷續的通信，直到女孩畢業，工作，嫁人，出國。這長長的一路，他一直默默地關注着她。每當她的信里氣氛低沉，書寫的字體緊促干縮的時候，他急忙鼓勵打氣；每當她的信里意氣分發，字體瀟灑圓滿的時候，他安慰地多加讚賞。

終於再也得不到她的消息的時候，他妥協了，他不斷的對自己說，他送給了她的愛人一份最好的禮物——她。這一次，他是徹底的妥協了，年紀已經老了，世界也變得使一直呆在小地方的他跟不上了，儘管他曾是他的同事中最早買電腦的人，他的許多理想在生活中被磨平了。他娶了一個農家女人，生了一個小女兒。他仍然保留着她的所有來信，裝訂在一起，鎖在辦公室的抽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