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木陽是阿夜的初戀。他們在一起已經三年了。從木陽還在學校開始，直到現在木陽已在工作。

　　阿夜的世界很簡單，讀書和木陽，就是她生活的全部。

　　每天，上課，放學，放了學就趕着撲向校門口等着她的木陽。然後兩人騎着腳踏車逛遍大街小巷。一看見有小吃攤，阿夜就興奮得眼泛藍光。木陽只好寵愛地陪她吃過一攤又一攤的小吃。

　　木陽心疼地捏着阿夜瘦瘦的瓜子臉，無限寵愛地說，我的好阿夜，為什麼你像豬一樣能吃，卻瘦得像只蝦米。

　　阿夜很幸福地笑。

　　陳說，他們兩人推翻了他的愛情理論。陳覺得愛情應該是“距離產生美”，太經常粘在一起，只會讓彼此越來越快厭煩。而且，他相信“情到濃時易轉薄”。可阿夜和木陽如此親近，情卻還是日益變濃。

　　陳是木陽的朋友。陳比木陽多了一歲，看起來比木陽成熟而滄桑。陳覺得阿夜很特別。陳說，愛情是可樂，幾口喝完也就沒有了……

　　二

　　阿夜從來沒有想過會離開木陽。她很愛他，他也很愛她。她給他她的愛她的身體。他給她他的縱容他的專一。

　　阿夜以為這輩子就是念完書和木陽結婚，然後就這樣下去了。

　　也許，那天是命中注定的一個偶然。也許，不是偶然，而是必然。沒有那天，木陽和阿夜也許也並不能走到永遠。

　　那天，木陽告訴阿夜，說又要分別一星期了，因為他要去野外寫生。

　　聽到這個消息，阿夜一整天翹着嘴紅着眼。

　　沒有人會想到，僅僅是一次分別，以前也曾有過的分別，沒有什麼特殊的分別，竟然就改變了下面的故事。

　　就像海上突如其來的一個巨浪，可能將船打翻，從而改變船上所有人的命運。

　　沒有木陽的日子，真的很難過。阿夜一下子不知放了學的時間該去哪裡，如何打發。

　　星期六，阿夜和木陽在電話里因為一件小事小吵了一架。木陽憤憤地掛了電話。阿夜聽着電話里嘟嘟的忙音，寂寞而委屈。

　　她難過地打電話向好朋友訴苦。

　　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掉。

　　然後，她想到了陳。她和陳是很有話說，很志同道合的朋友。陳風趣幽默，一定可以用他那周星弛式的說話語氣讓她開心起來。

　　這一通電話，果然讓阿夜覺得輕鬆了許多。和陳聊天，總是會十分愉快的。

　　一聊就將近兩個小時。

　　他們還不停地聊得熱火朝天。最後陳說，出來吧，我請你吃東西，免得你在家裡胡思亂想。

　　三

　　他們去吃了許多有名的小吃，去遊樂場兜了一圈。直到晚上，阿夜又突發奇想地說要吃“和路雪”。其實她也不過是隨便說說，雖然想吃，但實在不巴望能在這個就快入冬的深秋晚上，在這條偏僻的小路上找到賣“和路雪”的店。可陳卻認真地說，走，我們找找。任憑阿夜哭笑不得地阻止，他卻執拗地拉着阿夜一條街一條街地跑。

　　算了吧，天冷了，大概人家都不賣“和路雪”了。

　　一定找得到的，別灰心嘛。陳一臉的執着。阿夜從來沒有看過玩世不恭的陳有過那麼認真的表情。

　　最後，阿夜如願以償，手裡握着“和路雪”，想到和木陽吵了架的委屈，想到木陽的不懂得謙讓，又感受着另一個男人不同於木陽的溫柔體貼，酸酸的感覺湧上了鼻子。

　　一整天，阿夜開心得幾乎忘了木陽。陳是個很會逗女孩子開心很浪漫的人。他該會是個很好的男朋友，可他卻一直沒有固定的女朋友。聽說曾經是有個女人在他心中占很重的分量。但現在，他只相信，愛情是可樂。

　　阿夜和陳坐在古樓頂的圍欄上。夜色已深。這個並不怎麼繁華的城市開始在一天忙碌後的寂靜中沉睡。

　　深秋的夜風讓阿夜不禁瑟縮起了瘦小的身子，讓人看了不禁產生要保護她的欲望。

　　好冷啊。她說。

　　午夜，總是讓一切變得詭麗而煽情。白天兩人自然而單純的氣氛，在此刻忽然變得曖昧不明。夜風拂過髮絲，痒痒地撩動，挑逗着人心，意亂情迷。

　　我可以把身體借你取暖。陳輕鬆而似在開玩笑地說。然後故作大方而坦然地用手臂圈住了阿夜瘦小的肩膀。

　　其實一男一女相擁也可以是很單純的只是為了取暖啊。阿夜說。

　　是啊。

　　語畢，兩人都覺得這兩句乾澀的話像是極不自然的自欺欺人。

　　陳的鼻息在阿夜光禿禿的脖子上掃來掃去。阿夜的心跳也震得身體都隨着動。

　　最後，四片嘴唇火熱地貼在了一起。

　　所有感情一觸即發。

　　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喘氣的空檔，阿夜問。

　　很久以前。只是努力不讓自己對不起木陽。可現在還是發生了。

　　可他們說你很花心。

　　花心有時候只是一個人的外衣。對我來說，有的女人是不一樣的，你是第二個。不用我說，以後你會明白。

　　黎明的曙光把他們從夜晚的盲目和夢幻中推到了現實。誰也不知道新的一天將會是什麼樣。一切如舊，還是不再如昨？

　　陳拉着阿夜的手走下古樓，如獲珍寶般地歡樂着。

　　清潔工唰唰的掃地聲，撕開了城市新一天的布幕。

　　陳突然拉着阿夜跑到一個清潔工面前。

　　老伯伯。陳動了動那個清潔工的肩膀，指着阿夜認真地對他說，我告訴你哦，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愛她。

　　清潔工和阿夜愕然地看着他。阿夜愣了一會兒，忙拉着陳的手滿臉通紅地落荒而逃。

　　四

　　幾天后，阿夜放學時在校門口又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熟悉，但不再親切。

　　是木陽回來了。

　　南方野外的秋陽還是給原本就黝黑的木陽加深了顏色。

　　這次的一星期竟然這麼快就過去了。

　　木陽滿臉的喜悅。每次吵架，不管是誰對誰錯，他總是很快就忘記了。

　　木陽寫滿思念和歡欣的臉對上阿夜的木然和平靜，氣氛突然顯得客氣而奇怪，硬生生地把木陽滿口掛念的話和抱住阿夜的衝動壓回肚子裡。所謂的“小別勝新婚”的情景竟與他想象中的相去甚遠。

　　笨阿夜，傻了啊，才一個星期就不認識我了嗎？

　　阿夜衝着他一笑，顯得生硬而牽強。為何才一個星期，便覺得他如此陌生。僅僅是因為那次的小架嗎？

　　送給你。這是我在海邊撿的。木陽從兜里掏出兩個造型奇異，十分漂亮的貝殼，笑得很燦爛地等待着阿夜大叫一聲興奮地抱住他，讓剛才的平靜在這一刻瓦解。她以前每收到一份他送的禮物，都會是這樣的。

　　可這次，她沒有。站在原地說了聲謝謝。

　　木陽向上彎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僵成一個尷尬的弧度。

　　他記得有一次她為他沖咖啡，他習慣性地說了聲謝謝，她卻認真地說，愛是永遠不用說謝謝和對不起的，那是不存在愛的人之間的客套。

　　三年來不曾對他說過“謝謝”的嘴，此刻輕輕一張，溢出了對他來說這樣生疏的兩個字。

　　也許只是順口吧。他只能這樣告訴自己。

　　五

　　這是一間名叫“sleeping”的咖啡廳。

　　她在等陳。

　　陳在鄰市工作，他們一個星期只能在周末見一次面。其它時間只能通通電話。這很適合認為“距離產生美”的陳，卻苦了害怕寂寞喜歡天天和男朋友在一起的阿夜。他們不同的戀愛觀和戀愛方式，有時候讓阿夜很不適應。但，他們彼此相愛，也許這才是最重要的。而且，他們現在得避免讓木陽碰到他們在一起，所以，少點見面也是好的。

　　遠遠的，她看見陳從這個方向走來。

　　陳坐下後，侍者送上兩份菜單。

　　正當阿夜隨便翻了翻正想叫杯拿鐵的時候，不經意地看到了菜單的角落裡一個奇怪的名字——放肆情人。是一種茶。

　　陳也同時看到了。

　　很有默契地，他們幾乎同時開口向侍者說了聲“放肆情人”。之後，相視而笑。

　　現在的他們，不正是一對放肆的情人嗎？

　　茶上來了。陳和阿夜都輕輕啜了一口。

　　這種茶顏色淺淺地泛着紅，並不是很好喝，剛入口微微的酸，而且是很奇怪的酸。之後便滿口散發出隱隱約約的玫瑰花香，似有似無，很難捕捉。

　　阿夜喝了一口就說難喝。而陳，只是靜靜地品味着，一口接一口。然後說，味道和名字很相符。

　　之後的每次，他們到“sleeping”來，陳都只是點這種名叫“放肆情人”的茶。阿夜問他為什麼會喜歡上這麼難喝的茶，陳靜默不語。他喜歡這個名字，也喜歡那酸澀之後的玫瑰香。很可惜，阿夜不喜歡。

　　六

　　這個南方城市直到十二月，天才開始真的冷起來。

　　阿夜說，木陽，我們分手吧。

　　木陽傻了。完全沒有徵兆的事。

　　木陽呆了一會兒，又露出他那陽光般的笑臉。是開玩笑的吧。她一定是想故意嚇嚇他，報復他常常賭氣先掛斷電話。

　　木陽的笑是陽光，卻灼得阿夜雙眼刺痛。

　　我是認真的。

　　雖然有很多不舍，雖然還有一些愛，但她已經愛上陳了，而且此刻對陳的愛會比對木陽的多一點。她不能在一個男人的懷裡想念另一個男人。

　　終於，還是分開了。木陽還恍恍惚惚地不能相信這是真的發生了。他一直以為他和阿夜不到死就不會有分開的一天。在他看來，這一切只是還在噩夢中，他只想快點醒來。

　　快一個月了，阿夜和陳的戀情還未公開。如果木陽知道她是為了陳才離開他，他是不會原諒他們的，木陽和陳共同的朋友們也不會接受。那樣，陳也許會失去一大幫朋友。除非阿夜和陳想脫離俗世獨自生活，否則他們不可能不在意世人的眼光，阿夜也不想讓陳為了自己而失去所有的這些好朋友。況且，一段不被祝福，甚至不被承認的戀情會有很大的壓力。阿夜想等時間長一點，大家都習慣了她和木陽分開的事實之後，再慢慢自然地公開和陳的關係。

　　陳還是一個星期回來一次。他還是常常去喝那種並不好喝的“放肆情人”。阿夜還是很不解陳為什麼會喜歡，她無法喜歡上那種味道甚至不想再多嘗一口。她受不了那種奇怪的酸澀。

　　七

　　一個多月了，陳不曾越雷池半步。

　　陳常常很憐惜地親吻她的臉頰她的耳根，說，因為我愛你。在我們的關係還沒公開之前，在你和木陽分手的事實還沒被大家接受之前，我不能要你。

　　阿夜很感動他對她的好。她知道他是真的愛她的。她感受得到。為了她，他承受了很多。

　　陳對她說過，阿夜，你很奇妙，我沒有想過我會再相信愛情，是你讓我再次讓我發現，愛情並不只是可樂。

　　又是星期天。阿夜和陳呆在陳的家裡看電視。他們一起蜷在陳大大的床上。阿夜穿着陳寬大的睡褲。

　　門鈴突然響起。兩個人都嚇了一跳。這個時候應該沒有人會來找陳。

　　陳開玩笑似的說，該不會是木陽吧，呵呵。

　　門外的人大聲叫了起來，阿夜，你出來，我知道你在裡面。我在樓下看到你的腳踏車了。你出來啊。陳，你出來啊。你們出來啊。你們之間到底怎麼回事大家出來說清楚嘛！

　　真的是木陽。

　　阿夜和陳對看着，傻了眼，不知道該怎麼辦。阿夜此刻正穿着陳的睡褲，要是讓木陽看到了，他會怎麼想呢。

　　阿夜脫下睡褲，穿上自己的牛仔褲。剛穿了一半，陳正準備去看門，門卻被木陽一腳踹開了。門破了個大洞。

　　阿夜慌亂地坐在床上，拿被子蓋住下身。

　　房間裡的空氣一下子凝固。木陽看着被子下的阿夜，衝動地上前要掀開被子。阿夜死死抓住被子，卻還是抵不過他的力氣。

　　看着被子下衣冠不整的她，木陽呆了。

　　你怎麼會是跟他？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陳，你們到底發展到什麼地步了？哈哈，你們是故意聯合起來試探我是不是？哈哈，別玩了。求求你們別玩我了。

　　木陽的語氣從一開始的憤怒到悲傷到故作輕鬆到無奈地笑再到痛苦，字字句句都扎得阿夜心裡發疼。她知道她傷他很深。

　　木陽，對不起。

　　“謝謝”？“對不起”？你三年都沒對我說出口的詞，在這兩個月內都說了。

　　木陽冷靜下來，說，陳，你出去一下，我想跟阿夜單獨談談。

　　陳為房裡的兩個人關上門，走出門外。

　　木陽說不要再開玩笑不要再折磨他了。木陽問阿夜這一切是不是真的。木陽問阿夜他們是不是什麼都做過了。木陽告訴阿夜陳那樣的人不會真心對她的。木陽告訴阿夜他真的很愛她……木陽掐住了阿夜細細的脖子，輕輕使力，越來越重。

　　阿夜的臉變紅了，慢慢發紫。她想要開口叫門外的陳，可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

　　腦子裡一下子湧現出了陳、父親、母親的身影，還有美好的生活……

　　她還不想死。看着自己曾經深愛、也深愛自己的男人瘋狂而悲傷的臉，阿夜驚恐到了極點，眼淚順着眼角流下……

　　木陽像突然恢復神志一樣停了手，手足無措地道歉着，內疚地想要安撫她，而阿夜卻像見了死神一般尖叫起來，縮在了牆角。

　　陳聞聲進來，看着慌亂的木陽。他擔心地將視線轉向像只受傷的小貓縮在牆角淚流滿面的阿夜。

　　怎麼會弄到這種地步。阿夜一定不會原諒自己了。木陽懊惱而痛苦地奪門而出。

　　八

　　木陽和陳的那些朋友們果然都疏離了陳，他們不能接受一個奪“朋友之妻”的朋友。他們勸阿夜，木陽更適合你一點，陳不會對感情認真的。

　　可阿夜知道，如果陳不是真的愛他，便沒必要為了她弄到眾叛親離的地步。

　　阿夜很內疚自己帶給陳的困擾。可陳卻說，別傻了，這樣省得他們整天要拉我去喝酒。現在可清閒了。

　　阿夜知道這是陳的口是心非。

　　咖啡廳里，阿夜不停地喝着拿鐵，陳一壺接一壺地喝“放肆情人”。沉默。

　　酒吧里，木陽不停地喝酒抽煙，一瓶接一瓶，一支接一支，淚流滿面，像只受到獵人攻擊的野獸。一仰而盡手中的那瓶酒後，他把手裡的半支煙用手掌抓滅，然後拿着空酒瓶朝自己的頭上砸去……

　　煙頭灼燒着皮膚。濃稠暗紅的血從額頭流下。木陽搖晃着走出酒吧沒幾步就倒下了。恍惚間，聽到救護車的聲音，然後自己開始躺在一塊冰冷的板上晃蕩着……

　　九

　　木陽傷得挺重的。

　　聽到這個消息，阿夜竟然還是哭了出來。她以為自己不愛他了，以為在那天他要殺了自己之後，她就會把他看成魔鬼一樣看待。可木陽還是木陽，三年的回憶還是抹不去。

　　面對阿夜的淚水，陳無語。

　　她去醫院看他。他昏迷着，嘴裡卻不停的叫着阿夜的名字。

　　阿夜的心一陣一陣地疼。初戀畢竟很難放下。她現在才相信，原來真的是可以同時愛上兩個人的。可卻不能同時擁有。選擇是必然的。選擇就是割捨，割捨就會心痛。

　　十

　　很快，聖誕過去了。然後，新的一年來了。朋友們慢慢接受了陳和阿夜在一起的事實，不再阻撓，只是冷眼旁觀。卻也不再和陳親密。

　　陳心裡輕鬆起來，他就知道，他們的愛就像“放肆情人”的味道，再怎麼酸澀難咽，最後還是有誘人的玫瑰花香的。

　　木陽的傷好了。心裡的傷也慢慢復原了。因為阿夜在陳沒有回來的時候一直照顧着他。他以為她回心轉意了。只要她願意回到他身邊，他什麼都能接受，不管她是否曾經背叛他。

　　不能再一次傷害他了。阿夜心裡想。而且陳有太多的時間不在她身邊，她有太多的時間要忍受寂寞。

　　在她潛意識裡，居然覺得陳可以比木陽更承受得了傷害。

　　又一個星期六的晚上，阿夜決定把自己給陳了。因為她決定要離開他了。愛他又怎樣？她可以繼續忍受世俗的冷眼嗎？她可以繼續遷就適應陳那讓她寂寞的戀愛方式嗎？其實最重要的是，木陽心裡剛又重燃希望，她怎麼能忍心無情地給他再次的打擊？

　　因為怕自己無法狠下心開口，阿夜準備了一封信，想等到今晚結束時，交給陳。

　　與陳結合的那一刻，阿夜默默地流淚，因為感動。結束的那一刻，阿夜忍不住嗚咽起來，因為即將到來的分別。

　　整晚，陳的心情都不錯。去“sleeping”的路上，他唱着歌，唱給阿夜聽。

　　“我一定會勇敢一點，雖然你不在我身邊……”

　　看着他不知情地歡樂着，阿夜很不忍心。她擦了擦眼睛，對他笑了笑。

　　陳還是不厭倦地點了“放肆情人”。

　　“sleeping”里在放着這樣一首歌，仿佛是放給陳和阿夜聽的：

　　你有一張好陌生的臉/到今天才看見/有點心酸/在我們之間/如此短暫的情緣/

　　看着天空不讓淚流下/不說一句埋怨/只是心中的感慨萬千/當作前世來生相欠/

　　你說是我們相見恨晚/我說為愛你不夠勇敢/

　　我不奢求永遠/永遠太遙遠/卻陷在愛的深淵/

　　你說是我們相見恨晚/我說為愛你不夠勇敢/

　　在愛與不愛間/來回千萬遍/哪怕已傷痕累累/我也不管

　　阿夜又抹眼淚。陳看見了。其實細心的陳把她整晚所有的動作都看在眼裡，他問她怎麼了，她只是笑而不答，端起陳面前的“放肆情人”一口接一口地喝。

　　她是怎麼了，在第一次喝了一口“放肆情人”之後，她就從沒再喝過了。她受不了那種奇怪的酸澀。

　　夜晚還是要結束了。故事還是到了唱片尾曲的時候。面對離別，阿夜才發現自己是如此捨不得放手。

　　夜風肆虐的街頭，他們深深熱吻，像在古樓上的那晚一樣。

　　然後阿夜遞給陳一張摺疊得很漂亮的粉色信紙，說了聲再見，轉頭埋入夜色中，不讓陳看見她那兩顆強忍住的淚水斷然落下。

　　身後，陳大聲地唱着：

　　“請你一定要比我幸福，才不枉費我狼狽退出……“

　　他是不是什麼都知道了。

　　直到聽不見他的聲音，阿夜蹲在地上無力地泣不成聲。

　　原來，他們註定只能不顧一切地在短短的時間裡做一對放肆情人，卻無法走到最後。在第一次他們喝“放肆情人”時就預示了結局——因為阿夜受不了做一對放肆情人所要承擔的那種奇怪的酸澀。

　　（後記：最後，阿夜和木陽還是分手了。而她也沒再去找陳。很多東西，失去了也就不會再回來了。時間是這樣，阿夜對木陽曾經有過的愛是這樣，失去了的陳也是這樣。

　　她和木陽再也回不到當初的感覺去，而在放棄陳的時候，她也明白，這個男人這一生都不會屬於她了。有種東西，當你開始把它命名為“回憶”時，我們註定得不到它了。

　　她偶爾會去“sleeping”喝喝“放肆情人”，卻再沒遇到陳。也許，他已經離開這個城市。

　　也許，他已經戒掉“放肆情人”，就像戒掉對阿夜的愛。

　　燈光柔和的大廳里，阿夜右手的中指和食指間夾着一支綠摩爾。煙霧模糊了她五官清晰明麗的臉，她眯着的眼睛透過煙霧看向落地窗外。

　　咖啡廳里迴蕩着阿哲柔軟而無奈的聲音：“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對不對？就算曾經幾乎擁有幸福的完美……你的心回不去了，對不對？不能去怪誰，頂多只能掉眼淚……”）

　　痴狂罌粟2002年4月21日星期日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