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敲開了小剛家的門,小剛倒也沒有多說什麼,就叫小惠去換衣服,我和小惠互相交換了個如釋重負的眼神,趕緊陪小剛說話去了。
我對小剛說:“今天,我還準備帶小惠去我要買的房子那裡看看,要她對美國生活有 個正確的概念,別讓她把你這暫渡的情況當成每個美國家庭都這樣。”
回頭看小惠已經換好衣服走出房門,就笑着朝她說:“小惠啊,我帶你去看的房子,那個清華的一定買的起的,你就會知道生活在美國的不一樣了。”
“我也沒很高要求,”小惠輕輕的說,“只要人好,就住這種公寓也行。”
“哈,那你老公怎麼會捨得啊!”我開玩笑的說。
“不行,”小剛不很強烈的反對,“她得早點回來,萬一有人打電話怎麼辦?”
“那你就接啊,叫他們打小惠的手機不就行了?”我看見小惠正往包里放手機,不以為然的回答。
“我不會英文,老外打來怎麼辦?”小剛看上去有點但心。
“那好辦,”我開玩笑地說:“就說中文啊,老外見不會說英文的一定就知道不是小惠了,自然就會晚點再打來的。”
出了門,小剛又追了出來。
“小惠,手機別老用,可貴的!”小剛叮囑着。
“不會的,”小惠連忙答應。我也應聲說,“小惠能給誰打電話?也就那些要相親的,那也是他們打進來,不收錢的。”
小剛一臉認真,“就打進來也得收錢的!”我笑着搖頭,帶着小惠下樓了。
坐進車裡,我長舒了一口氣。
小惠在一邊問:“能不能先到美國銀行去一下,我想去取錢。”
“沒問題,反正順路。”車緩緩的開上了路。
小惠一臉驚奇,“你這兒的路全認識嗎?”
我也很驚奇:“為什麼會不認識?美國的路最好認了,路標清清楚楚的,我剛來的時候找地方就看看地圖,走幾次就認識了。”
我看看她,搖頭嘆息:“你到這裡後就整天呆在家裡,怎麼可能會認識路呢?你該多出來走走,對這裡多一點了解,和別人也會多一點話題。”
“可我怎麼出去呢?”小惠輕輕的說,“又沒有車,哪兒都去不了。”
“我可以帶你走啊,反正我也沒事,你想出去就叫我一聲。”
小惠不出聲了。
車到銀行,我把車停在取款機前的車位上,指着取款機對小惠說:“你要取錢,去那裡就行了。”
小惠看着我,猶豫一了下說,“我是想把帳里的錢全拿出來。”
我詫異的看看她,“那還是去裡面好一點吧。”
又問,“還是要回去?”
走到大廳,小惠猶豫的轉向我,“我是想把錢全取出來,那錢是辦商務簽證延期律師讓存的,他說要用可以取點,但不要全拿光的。”
“小惠,”我嚴肅的看着她,“你辛辛苦苦的來這麼一趟,遭這麼大罪,怎麼就可以就這麼放棄了?叫我說,怎麼都不可以回去!一定要找到合適的對象!”
小惠望着我“那,我就不拿了?”
“別拿了!”我斬釘截鐵的說,“你就拿點要用的就行了。”
“我哪用得到錢啊!”小惠苦笑,“來了就沒出過門,我上哪兒用錢啊!”
我嘆了口氣,帶小惠離開了銀行。
在麥當勞買了早餐找了個靠窗的角落坐定後,我仔細看了看小惠的臉,才三個星期,她已經看上去老了十歲,眼圈下布滿了皺紋。
小惠看我在看她,不好意思的說:“這裡太幹了,我的皮膚都起皺了。”說着,下意識的用手指輕輕的揉着眼圈。
“我早就告訴你姐姐辦商務簽證用不着找律師的,你姐姐沒告訴你嗎?何苦花這冤枉錢呢?就那表,我都說我可以幫你填的。”我隨便找了個話題。
“算了,這事,還是找律師辦保險點的。”小惠愣愣的說。
我不禁啞然失笑:“這事,律師並不起更大作用的,美國的一切程序都是透明的,又不是在國內,律師收你錢也只是幫你填表而已,一切還是依程序來,你自己填和律師填是沒有如何區別的。”
看她不置可否的樣子,我轉開話題:“你是怎麼回事呀,你姐姐說你上次商務簽證過來兩天就走了,多可惜啊,那時還可以轉學生簽證的,你看現在就不行了。” “那時我剛來,鬧肚子,在床上躺了兩天,她就在那裡生氣,說我懶,又罵,”小惠的眼圈紅了,“我說,你正坐月子,要生氣落下病來就不好了,你一看我就這麼生氣,我在這裡幫忙反倒是害了你了,我還不如回去。”
“你姐姐可就因為這個恨透你了,你還沒來我就知道你要倒楣,”我同情的說,“你就忍忍吧,就讓她罵幾次出出氣,也就算了。”
“我讓她罵,”小惠的眼淚掉了下來,“我來了二十多天,她罵了我二十多天,我被罵的實在受不了,就說,你那時到美國來的商務簽證還是我給你辦的,你看你現在怎麼對我!”
我連連搖頭,這傻妹妹!你說這可不是找死嗎?
果然,小惠抹一把眼淚,“她是罵的更凶,什麼難聽的都罵,”
小惠低下頭,說不下去了。
“那你不會搬出去嗎?”我不禁義憤填膺。
“我那時受不了,要回去,他們給送到機場,後來我想了還是沒走,就給個朋友打電話,”小惠的眼睛死盯着手裡的紙巾,“結果家裡打電話說沒回去,他們就去鬧,鬧的一塌糊塗。”
“她怎麼可以這樣做!”我也來氣了,“她當她在哪兒啊!就她這麼對你,都可以報警的了,她還想不想要她的綠卡了?”
我看着小惠可憐的樣子,心裡實在難受:“小惠,你別怕,你姐姐其實什麼用都沒有的,你想想,雖然她在美國,可她只能整天呆在家裡,英文一句不會說,整天就伺候她的老公和孩子,一點地位都沒有的,誰都拿她不當回事,要不是她生了個兒子,她敢在家裡大聲喘口氣?我看她是心理壓抑的有點變態了,得去看心理醫生。”
小惠接口說:“我們也知道她心裡苦,她老公的綠卡老下不來,她急的都快發瘋了。”
“那她還要你找那個沒綠卡的?她不是存心要害人嗎?”我憤憤的說,“小惠,她要再欺負你,你就上我這兒來,我看她敢到我這兒鬧!她當這兒是什麼地方!你要是不嫌棄,也可以住在我家,我和我老公是沒問題的。”
“那我可是遇上貴人了,”小惠感激的看着我,“可我怎麼好意思麻煩你們呢。” 我被這一聲貴人捧的不好意思,又很是受用,想到我那個一房一廳的公寓,心裡有點後悔怎麼當時沒租那個兩房的。
“其實你姐姐唯一能幫到你的就是給你個免費住的地方,但現在看來她給你造成的損失遠遠超過這個了。你要是嫌住我們家不方便,我可以給你找個地方,頂多也就500塊一個月,好過在她家受氣!”
小惠接口說:“你看她家的樣子,我也實在住不下去,”
小惠的手機響了。
“是你姐姐,”我對小惠說。
果然,接完電話,小惠自嘲的苦笑着說“:她要我回去,說有人發電子郵件給我,要我馬上回去回。”
“有那麼急嗎?”我是真的感到了這女人的不可理喻,“電子郵件有馬上回的必要嗎?”
小惠給了我早就猜出來的結果,“她是怕我亂說話,”
“不讓人說有用嗎?就她怎麼做事的早就說出來了!”我冷笑。
我又看着小惠很認真的說:“小惠,你也不用感激我要幫你,我也是為自己,我是認為能幫到別人是件很快樂的事情,這快樂是怎麼用錢都買不來的,我倒是很珍惜這機會呢!”
我停了停又對小惠說:“你別看你姐姐這樣凶神惡煞的,她心裡可是苦的很!因為她自己老是不做好事,自然時時得提防別人也不做好事,自己是小人,自然看別人個個是小人,時時在算計,時時在提防,你說這日子能開心嗎?她現在這樣子還不是自找的?”
我嘆口氣,又說道:“其實,這些人為什麼要把事情搞那麼複雜,為什麼就是想不通這個道理,這世上絕大部份的人都是對你沒有影響的,你看他們好,對他們好,他們也自然對你好,回你個好,大家開開心心,輕輕鬆鬆的多好!偏偏你姐姐這種的把別人先看個不好,先防着,其實這和別人有什麼關係?她防別人,對別人不好,人家不理她就是了,最終還不是她自己吃虧?自己把自己憋死?”
我看到小惠在那裡聽的入神,暗罵自己把話都扯到那裡去了,忙說:“我看我們今天也沒有很多時間說話的,免得刺激你姐姐,回去你又遭罪,你快吃,我撿對你有用的主意說,然後快回去吧。”
“嗯。”小惠乖乖的吃起東西來。
我想了想,說:“首先,你得自己保護自己,儘量讓她罵不到你。晚上,你別躲在屋子裡,讓她把你關在房裡罵,你得找個保護傘。”
小惠的眼裡充滿了問號,我看着她笑,“這保護傘就是你姐夫。你姐夫雖然不管你的事,但他老婆要是在他面前罵個不休,我就不信他不嫌煩,況且他也得想想他老婆在他不在時會怎麼和他兒子處,又會給他兒子帶來什麼影響。何況,男人畢竟是男人,我賭他還是有點正義感的,他雖然小氣,但不是壞人,還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你姐姐要是太過份,他還是要喝止的。當然,要是他看不見,自然也是樂得清靜,不和你們女人扯一起。”
小惠連連點頭。
“所以,晚上你就儘量和你姐夫在一個屋裡,他看電視,你也看,他看電腦,你就坐一邊看書。”
我停了一下,沉吟着說:“其實,你最難過的是白天,就你們倆在家,她是可以為所欲為的。”
小惠接口說:“是呀,晚上還好點,時間過的快,一會兒小孩要洗澡,一會兒要睡覺,她也忙不過來。”
“所以我就是很奇怪你為什麼悶在家裡,你要出去啊,遠的地方去不了,就在附近走走也好,左鄰右舍的大家熟了,你姐姐也不敢放肆了,她還得想想會引起公憤呢。你可以來我家,她跟來也不怕,我看她到我家敢放肆!”
我看看她又說:“你也不用怕她罵,反正在家總是個罵,跑出來至少在外面的時間她罵不着,一旦她知道你有了朋友,她反而不敢罵你了,你知道嗎,其實照美國法律,你是有權報警的,只要我做證,她承不承認都是無關的,警察自然會做調查的。這可是在美國,做壞事可沒那麼容易!”
看小惠不作聲,我搖搖頭說:“這樣吧,你也別和你姐姐爭對錯了,和她講不得道理!你就說她好,別打電話去父母那裡告狀,你一告狀,你父母再打電話罵她,然後她再報復,你可是在她家,好漢不吃眼前虧,先忍了,嫁了人後就是你要不要理她了。”
小惠怯生生的看着我,不太肯定的問:“那,我就打電話回家說她好?!” “對!你就說她好,說她對你現在好的不得了,以前只是誤會,現在沒是了!父母那麼遠能管到什麼?只有添亂!你讓父母放心了,父母就不會老去說她,一是她心情就會好一點,二是又少了找你麻煩的理由。”
我頓了頓,笑道:“現在明白了我們在美國的人個個都是報喜不報憂的原因了吧,自己受點罪也就罷了,告訴父母平白添了他們的不放心,又什麼用都起不了,何苦呢?”
最後,我又叮囑說:“明天的約會你可得好好對待了,你想要的就是高科技的,那清華的條件在這幫人里也算是好的了,你可別老是惦記着鼻子問題!你姐姐在那裡瞎折騰,害的可是你的終身!”
小惠看着我的眼睛認真的點着頭。
又到周末,和老公比賽賴床功夫,直在床上躺到肚子咕咕大叫,全身骨頭酸痛,兩人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同時認輸起床,竟然已是下午三時多了,相視大笑。冰箱裡早已空空如也,只得去馬路對面的超級市場買速凍食品。回家路上,我又想到了小惠,正和老公說起,竟看到小惠和那個清華男子迎面走來,我和老公視線齊刷刷的盯在了那個男子的鼻子上。
匆匆打過招呼,老公奇怪的問:“我沒有看出那個人的鼻子有問題,你呢?”
我笑道:“我看他的鼻子比你的還挺直呢!”
沒想到老公一改嘻皮笑臉的態度說:“今天再看這個弟弟發現確實很有氣質,他一定很聰明的,看他眼睛可以看出來,他有一種沉穩的氣質,我本來還覺得自己有點什麼的,和他站在一起,竟有種感覺自己沒什麼了不起的。”
“可不是嗎!”我不禁得意洋洋,“你老婆的眼光還會有錯?”
老公趕緊大拍馬屁:“妹妹,果然是你英明!”
話峰一轉,老公又開始潑我冷水:“可我看小惠妹妹倒是未必配得上他!這定是個非常有內涵的弟弟,小惠未必看得出來。若單論氣質,小惠可是遠遠不如的。” “什麼呀!”我大不以為然,“小惠也算是個美人了,特別在灣區,你有見過幾個像樣的妹妹?小惠配他也不算虧了他!”
“就要看他們談不談得攏了,”老公悠悠的說:“我反正是要看妹妹是不是聰明的,漂亮倒在其次了。”
“啊,你的意思是,”我佯怒的瞪着老公:“我不是漂亮妹妹?!”
老公趕緊嘻皮笑臉的賠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第一眼不漂亮,我是沒興趣交往的,但在交往中我就得看是不是聰明了。”
“那----”我知道這個字後老公一定大拍馬屁,果然:“妹妹當然是又聰明又漂亮,否則我怎麼會娶你呢?”
我白了他一眼:“星宿老仙!與天同壽!”
老公哈哈大笑。
回到家,看到桌上的兩張大美國樂園門票,對老公說:“老公啊,我們這麼大年紀也沒必要去大美國樂園玩了,不如讓給小惠他們吧,搞電腦的多數是不懂玩的,他是肯定想不到要到遊樂場之類的。”
“當然可以!”老公想都不想的回答,一邊對着鏡子又在研究他的鼻子---哎,小剛鼻子理論的後遺症。
第二天出門大採購,正碰上小剛和另一個鄰居帶着孩子在樓下等車,我趕緊叫老公去開車,自己加入了小剛的隊伍。
見小剛看到我,忙笑着問:“昨天的約會怎麼樣?我們還碰到他們了呢!”
小剛也笑着說:“不處了!還是那個加拿大的好,”她回頭去問鄰居,“你看今天那個長的多好!”
那鄰居只是笑,並不答話。
我一聽急了,“怎麼回事啊!小惠今天竟然又約了人?你們怎麼看人的?怎麼光看外表?你怎麼不看那男孩的眼睛,他是一個很有深度的人!”
“看眼睛就能看出來?!”小剛的老公正好下車,聽到我的話,挪揶的問。
“那當然看的出!”我看着他說:“小剛,看你老公的眼睛就是不同凡響的人物呀!”
小剛的老公不說話了。
坐上車,我猶自氣忿不平。
老公茫然不解:“他們還是在為鼻子的問題嗎?我看沒有問題啊?”
“對呀!”我氣哼哼的說:“那個男孩子的鼻子一點問題也沒有!我倒看他們的神經有問題!”
老公忽然哈哈大笑,笑到趴倒在方向盤上,“我,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小剛為什麼看那個清華弟弟的鼻子有問題了!”
我茫然不解的看着他。
“你看小剛那麼矮,看清華弟弟當然是從下往上看,這鼻孔能有不往上的嗎?” 我也不禁笑出聲來:“是啊!我現在也明白了小剛為什麼看她老公的鼻子順眼了,因為他老公比她還要矮!”
終於解開了鼻子之謎,我倆笑的前仰後合。
回家路上,老公認真的對我說:“你明天還是去勸勸小惠,這麼好條件的男孩還是不容易找的,別耽誤了自己!”
“我能不說嗎?”我擔心的說:“怕的是她們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還要再挑呢!”
“豈有此理!”老公也義憤填膺:“就是博士在美國已經是不好找的,還長的不錯,又有穩定工作,再挑,最好的也不過如此了,她們還費這勁幹什麼?!”
“哎,就怕小剛難說話啊,”我悶悶的說:“這個人發起病來有什麼理可講?反正壞的又不是她的婚事,正好可以胡作非為一番,這叫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老公也無計可施,良久不語。
“就看小惠自己了,”終於,老公吐了一句。
“小惠能做主嗎?”我反問。
“這是她自己的事,她不作主誰作主?”老公奇怪的問。
“哼,看吧!”我冷笑。
良久,老公忽然冒出一句:“那個清華弟弟若是下圍棋的話倒可能是個好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