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就是拿來浪費的
·瑪 雅·
“生命就是拿來浪費的”,對面坐的說話人品茗着龍井,語調風清雲淡。這句
話太“後現代”了。如果出自一個少不經世的浪蕩子,這話就透着輕浮和頹唐。可
說話人已飽嘗人生風霜,文革時生死幾度;一位剛剛從老年憂鬱症的陰影下逃命出
來,70多歲客居他鄉的老教授。孔子說:七十而知天命。這句話是一個知天命的
人說出來的,讓人感到一陣“不可承受之輕”。
花了點心思在想“浪費“這兩個字。“浪”字是說明放縱,費是“弗”和“貝
”的上下組合,字的結構就說沒有錢或者是掙不到錢的意思,兩個字連在一起就是
說放縱地消耗財物和精力。
想一想,人的一生是不是差不多都可以用這句話來概括?且不說那些經歷過文
革和各種政治鬥爭的人們為所謂的“革命”虛度了好年華;就是在這緊張的現代生
活中,有誰能說他的時間的70%不是徒勞無功的?就是那些“事業心”很強的,
在一輩子“打拼”之後,看着血糖的指標和股票一路飛升,是否也會嗟嘆人生苦短
,大半的生命為生存奔波,仿佛乘着人生的快車從車站邊飛馳而過,甚至連車站的
名稱都還沒認清,就匆匆走過,一路上幾乎自始自終都沒弄清在起點與終點之間的
什麼地方。有一位女強人就說過這樣的話:“我只有生病時才能休息一下”,這樣
的人生算不算浪費?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中秋佳節,對着月亮,對着
似水流年,沒有其他好說的。
昨天,為裝上一個軟件折騰了一個下午。弄好之後,才發現根本用不上。腰酸
背痛兼頭痛,為的是一個根本徒勞的工作。氣憤心痛之餘,忽然想起老教授的這句
話,逐心平氣和。
午後,跟鄰居的貓“Sumo”聊天,Sumo愛搭不理,它在看一群螞蟻搬
家。我也去看。對面樓上有個大姑娘在用破鑼嗓子唱“老的老來,小的小”。陽光
照在螞蟻背上無動於衷,Sumo看了一會兒,打了一個滾兒,閉上眼睛打盹兒去
了。我眯着眼看地上的光影,想這中心溫度有16 million攝氏度的太陽
大火球要走多少路才照到我的身上,人世間到底有多少“重大”的使命,責任和意
義可以和這巨大的能量相比?我們每天忙忙碌碌,營營苟苟,所為、所不為的一切
到底有多少“意義”?那些自以為在人世間最有權力,最富有的“名人”們是不是
太可笑了?所有世間的爭戰、奮鬥、努力從另一個星球上看,頂多無非是Sumo
的一個午覺罷了。
甘甜的人生若都是一場酣暢,夢境迷離的午覺該有多好!
喝了一杯“Yogi”茶,忽然看到茶包上有這樣的話——
“The purpose of the being is to re
ceive love from the unknown.”
我永遠在尋找人生中那永恆之美的玫瑰,可採集到手的都變成了海邊碎裂了的
泡沫,漸漸都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無意中,玫瑰卻在恆河的沙子裡埋着。
人的生命是一個“不可承受”之輕。輕的像貓的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