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得知六四真相以來，每年的那一天（今年除外），我都會去就近的大學參加悼念活動。總有好心人勸告說，領事館的人在那裡偷偷拍照存檔。不就是回國簽證時會找碴麼，隨它的便。

去年春天，在網上看到王丹將在某地演講，距我當時旅居的地方只有幾小時的車程。沒的說，我去。

由於不熟悉路，在停車場又轉悠了半天，趕到會場時已經晚了。挑了個很偏僻的角落坐下----畢竟我還不想高調到成為領事館偷拍的主角，但從那個角落看出去，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主講人王丹。

這 是我第一次親眼看到王丹。以前對他的全部印象，就是圖片中他在天安門廣場上文弱的身影，而那天的王丹已然是個中年人。一襲深色西裝，有點健壯，眼神剛毅。 這 和當年那個斯文微笑的學運領袖有了很大的變化，不變的是他的平頭短髮，和謙虛善良。也仍可從五官上依稀辯認出二十年前廣場上的那個追夢的理想青年。

演 講的內容當然和六四有關，也談到戴晴提出的關於大和解。最後是自由提問時間，會場裡有些小留學生攪場起鬨，一看就是被中共調教出來的憤青。但王丹一一耐心 作 答，且謙恭有禮。不得不承認，王丹身上有着更為優秀的品質，他的良好質素也使他和其它學運領袖都有着很大的不同。

演講會結束後，我躲在那個角落裡沒動，我想看看聚光燈之外的真實的王丹。

已經是晚上八點了，人也走得差不多。王丹帶着幾個人（義工？）收拾完會場，然後拉出一個紙箱，從裡面拿出幾盒飯，那幾人就坐在那裡默默地吃。我的眼睛突然有點發澀，紙箱早已擺在會場角落裡，演講會至少持續一個半小時。盒飯放了那麼久，沸水也都冰涼了。

起身走出會場，外面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小雨。臉上有點濕潤，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雨滴。

一直都有默默關注着那些人這些年來的情況，生活優裕的我們也很難體會他們的心路歷程，而那一夜在二十出頭的他們的回憶里又會是怎樣的慘痛。

年少時的風雲際會，一生的顛沛流離。唯有時間在考驗他們的情操與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