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路的愛(一) |
送交者: 邦迪 2002年01月31日15:37:53 於 [跨國婚姻] 發送悄悄話 |
“橫路”是他的外號﹐因為他身矮﹐頭大﹐小眼兒﹐厚唇﹐耷拉眉﹐活像日本電影《追捕》裡的呆傻證人橫路徑二。看過那部電影的人給他起了這個外號﹐他也不惱﹐久而久之很多人就叫他橫路了。 橫路不傻﹐他很聰明。 橫路在大一開始談戀愛。在那個南國春天的黃昏裡﹐他用一種很焦慮的語氣告訴我他愛上了一個女孩兒﹐已經三個月﹐但那女孩兒還不知道他是誰。原來﹐在理科大學裡的女生很少﹐男生們常常躲在宿舍裡偷偷觀察在校園裡那些走動的、稀有的女生。橫路的初戀竟是在窗簾後面產生的。我告訴他戀愛也許應該像照在這梧桐樹上的陽光、像吹拂在你我臉上的晚風一樣開朗而愉悅。橫路搖頭道“醫科學生總是答非所問。” 儘管如此﹐橫路還是要來告訴我他愛情的進展﹕他終於在上晚自習時﹐從那個女孩的書本上知道了她叫林涓﹔他終於知道了她是那個年級、那個系的﹔他終於把一封寫了十五頁的長信偷偷放進了林涓的書包裡﹔他終於感到林涓開始注意他了……。我指著在池水中開始鼓譟的青蛙﹐說“青蛙尚為覓愛而噪﹐你是不是過於軟弱了﹖”橫路無言。 橫路過於嚴謹的情書﹐似乎收效不大。林涓是不是開始注意他了﹐我也懷疑同橫路的近視眼有關。我開始幫橫路寫信﹐不想看他那麼痛苦…… 與林涓的見面﹐比想象的要輕鬆的多。林涓在圖書館裡“抓”到了橫路﹐把他抓到了大學旁邊的公園裡﹐聊了很久。林涓比橫路高一年級﹐但比橫路小一些。林涓說﹐“那些信﹐讓我想了很久﹐我想我是被你打動了……”但林涓認為她與橫路是不可能的﹐因為她來自一個很偏遠的地方﹐按當時的情形﹐她畢業一定要分配回去。她無法奢望橫路同她一起遠赴邊疆﹐而且她會比橫路早一年畢業。無論橫路如何信誓旦旦﹐林涓還是把整件事情推到了死角。 接下來的日子﹐很少見到橫路﹐倒是我常常要去看看他﹐生怕有什麼閃失。橫路要作事情﹐確實讓我吃驚。橫路要提前一年畢業﹐要提前考研究生。他聽說碩士的妻子可以安排在大城市工作。“到那時﹐林涓可以選擇﹐要麼她同我一起留下﹐要麼我同她一起回家。”橫路並沒有把這些告訴林涓﹐也再沒有同她聯係﹐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幾分把握。 在大二結束的時候﹐橫路學完了大學全部課程﹐讀完了他選中那個導師的全部論著和當時圖書館中能查到的相關論著﹐然後拿著兩頁紙的提綱去敲導師辦公室的門。他心目中的導師﹐是他的系主任、大學的校長、中國此學科的開山鼻祖﹐考他的研究生從來是異常艱難。而這個大科學家同其貌不揚的橫路﹐關起門談了一個下午……。那年冬天﹐橫路的學校作了兩個破記錄的決定﹕在校長的系裡﹐有一個學生可以提前畢業﹔校長要免試召一個大三的學生作研究生。 橫路來告訴我這個消息時﹐人已經就剩下一層皮﹕小眼兒變大了﹐眉毛更耷拉了。他說他終於把他所做的告訴了林涓。“林涓哭了﹐還是抓著我的手哭的……她說她真的沒有想到……”橫路說他春節不回家﹐要去林涓家看看。 南國的冬天沒有雪﹐只有雨﹐很冷的雨。橫路的臉比鉛色的天空還暗淡。林涓父親早逝﹐家裡只有一個癱瘓的母親。這老人全靠一個老實巴交的青年工人照顧﹐他便是林涓的男朋友。林涓無法面對兩個都深愛著她、都為她付出了巨大努力的男人﹐便把他們帶到了一起。那個憨厚的男人竟只說了一句話﹕“你們在﹐我走了……”橫路說他無論如何無法面對一個老人的淚和一個男人碎心的沉默。 橫路來找我借錢﹐說“我想坐飛機回家﹐我的身體可能支持不了三十幾個小時的火車﹐我想看看我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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