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沒戲之前,他們之間,還是有些事情的。
起碼,問個你愛我嗎、說個我愛你呀,這樣的表面的男女關係,他們不厭其煩地幹過許多次。
後來,真抓實幹的男女關係,他們也做了。
雖然他倆做這事情的前提絕對不象你想象的那個樣子,但是呢,在這個英雄不問出處的年代,做個愛也沒人問你個子丑寅 來,就算你想跟人去解釋,誰聽啊?你說你做了、或者你要否認你做了,誰愛聽啊?不就是那麼點事情嗎,天下有的是文人喜歡把獸慾貼張金紙寫成是激情。你又不是要結婚的謝霆鋒或者剛出獄的劉曉慶,誰愛管你昨天今天明天的床上睡過睡着和要睡誰啊?反正你又不會讓聽你說話的人白睡你一次。
接着說剛才說的故事。
那天,纖纖和小凡在20世紀90年代初的老錦江飯店的咖啡廳里喝了回咖啡。
喝出了陳丹燕筆下的舊上海的情調嗎?
可以肯定地說,沒有!!
纖纖和小凡都沒有在舊上海呆過,他們怎麼會知道舊上海的版本是什麼樣子?
不過,他們喝出了對對方的良好感覺倒是真的,而且互通了姓名,留下了當下和以後可以找到對方的電話號碼,一杯咖啡,把未來一起談情說愛的前提條件都鋪墊好了。
錦江飯店的咖啡貴是貴點,功效還是巨大的。
接下來,纖纖的老編同事來了,纖纖離開了老錦江。
走的時候,纖纖沒有告訴小凡。
那時候的她覺得,要是告訴小凡自己是為了省錢而換酒店,有點說不出口。
誰都做過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那些個太陽很年輕,所以也喜歡打腫臉沖個胖子什麼的。自己掄自己的耳刮子,一點也不比別人手軟。不為別的,就為了看着象、而且可以更加的象個胖子。
後來,纖纖改變了很多,也在適當的時候跟適當的人戲言說自己人老珠黃、色衰愛馳什麼的。
不過,在她心裡一直有兩樣東西倔強地不肯增加年輪,一是等愛,一是虛榮。
虛榮不是從認識小凡開始的。當然也不會被小凡給領走。
那次在上海出差,纖纖都不記得參加的頒獎典禮都有些什麼內容和什麼人物了。回到單位以後,纖纖在例會上做了一個匯報發言。雖然一天才給報銷30塊錢的住宿費,但是怎麼說你也是公派出去的,所以呢,怎麼說也要公事公辦地公開談談心得體會感想以及對領導的器重、對老編的提攜表示的感謝等等。
纖纖嚴格按照程式說了很多的套話。
套話是我們用得最多最濫也最不容易記得的一種音符排列。
不過,只有這種排列最後還能獲得掌聲。
雖然掌聲和套話一樣的不由衷。
其實,纖纖很想把套話換成實話來說。
她的實話就是,我這次去上海,真的有很大收穫,我收穫了一個男朋友,他叫小凡。是個香港人,很帥的,很高的,對我也很好。
小凡認識纖纖的時候,就象纖纖現在這麼大。
不過就是大了她10年的閱歷。
不過就是隔了從香港到武漢的1000多公里。
纖纖想不出來,他和她之間,除了這些,還會有些什麼別的距離。
纖纖真的是愛上小凡了,不是一見鍾情,但也是一次成型。
所以,她想向天底下所有的人說出來。
愛上一個人了,多大的事情啊。
而且,小凡是香港人啊。要是真的和小凡有了什麼,那纖纖不也就可以去香港了嗎?
20世紀90年代初啊,去個香港是多不容易的一件事情啊,那時候的香港還是算是外國,是比跋山涉水還不容易、比赴湯蹈火還需要努力的。艾敬就是因為唱着“他可以來瀋陽、我不能去香港”才紅遍大江南北的,她說了大實話,1997,快些來吧——因為我們做夢都想去看看香港。
纖纖去了趟上海,撞大運一樣地撞了一個香港的男生。
睡着了都會笑醒的。
纖纖回了武漢,小凡回了香港。
小凡在上海的時候,給纖纖拍了很多的照片。他把照片沖洗了出來以後,就寄給了纖纖。
纖纖是他們單位里最後一個看到這些照片的人。
那個有着非凡好奇心和非凡勇氣的、敢於拆開這封來自香港的、寄給纖纖的厚厚來信的人,被單位里所有的同事給淹沒了。大家的窺陰欲都在他私拆纖纖來信後得到了滿足,所以,大家很自然地保護了他。這就讓纖纖看着覺得身邊的每個人都是嫌疑犯。
纖纖很憤怒,當着大家的面,把這些照片撕得粉碎。
撕了以後,她告訴大家:“如果以後你們再做了這樣的事情以後,我拜託你們在看完了之後就直接幫我把它們毀掉,免得讓我看見和知道。”
那堆照片,全是纖纖。
照片裡的纖纖,雖然有些做作,但是,沒有半點暴露。
那些照片記錄的是小凡對纖纖的第一印象。
小凡呢?
小凡就是躲在鏡頭後的一雙眼睛。
小凡就是這樣一雙看着纖纖的眼睛。
他們交往了半年,見了幾次面,上了幾次床,但是,纖纖沒有一張他的照片、一張跟他的合影。
他只是看她。
或者,和她對看。
他沒有和她,從來同時去看一個方向。
不見面的日子,小凡差不多每天都給纖纖打電話。
萬一沒有打過來,纖纖就會撥叫一個對方付費的電話過去。
這是小凡教她的。她告訴了他,她一個月的工資加上津貼是700塊錢人民幣。他就說,我好歹掙的是港幣,你要是想我的話,就給我打對方付費的電話。
纖纖只知道小凡在一個什麼廣告公司里做事情。
電話打得多了,多得都讓纖纖害怕,這樣會不會把小凡打窮啊?
有一次,小凡跟纖纖說:“剛剛下了一場雨,現在的香港夜色有雨水的味道,好看,而且好聞。我現在在16層,很高,視野很遠。真想把你叫過來,來和我一起來看一看和聞一聞。”
纖纖說:“好啊好啊,我也想啊。不過,你不要告訴我說,你住的這個樓層一共就是15層啊。”
小凡在電話那邊狂笑。
纖纖不知道小凡笑什麼。
纖纖也不知道,小凡住的房子到底有多少層;纖纖更不知道,這個她不知道有多少層的房子,從地下停車場到樓頂的避雷針,都屬於小凡。
纖纖只知道,小凡在她身上花了這麼多的電話費,一定是很愛她的了。
在第一次見面的兩個月以後,小凡跟纖纖說,你買一張明天到上海的機票。
纖纖問,你去機場接我嗎?
小凡說,當然了。
小凡又說,機票的錢你先墊着,回頭我給你。
纖纖說,一張機票我還是出得起的。但是你要告訴我,我去上海做什麼?就為了見你嗎?
小凡說,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小凡的這個關子賣得不夠好。那一刻的神秘兮兮,幾乎讓纖纖誤會了這個“重要的事情”的內涵。纖纖不知道在他和她之間,除了結婚,還有什麼是重要的?如果是結婚?啊•••••••
在去上海的一路上,纖纖越來越相信,自己就要結婚了。快嗎?真的有點快。但是,快有什麼罪過?
纖纖跟單位請了病假。
到了上海,小凡去機場接的纖纖。
纖纖第一次坐上了加長的凱迪拉克。在那樣寬大的房車裡,纖纖真的手足無措。小凡把他們的見面安排得太隆重了,纖纖的感受,不是受寵若驚可以表達的。
這次,纖纖是在外灘的和平飯店住了下來。
小凡和她共住一個套間。
所謂套間,其實是從一個大門進去的兩個獨立的房間。進了大門,有一個玄關。玄關的左右手,是對望的兩扇房門。這兩個房間完全對稱,在共享的牆壁的一端,還有一扇門。這門是兩層的,只有雙方對開,才可以變成通道。
小凡跟纖纖說,你去洗個澡吧,我給你買了條裙子,等下換上。
那天,纖纖第一次穿上了晚禮服。黑色的,吊帶的,就象電影雜誌上明星那樣。
裙子是Dior的。
纖纖知道這是個很奢侈的牌子,她第一次去上海住在老錦江飯店的時候,在對面的迪生商廈里看到過。但是,這條屬於她了的裙子,到底有多奢侈,她不可能確切的知道。
在遇見小凡以前,纖纖只有一件羽絨服是貴過兩百塊錢的。那是武漢地產的名牌,叫冰川牌。在武漢的冬天穿這個牌子,是很體面的。
那時,她怎麼會壯着膽子去想,一條裙子可以買幾十件那麼厚重的羽絨服呢?
那天,小凡帶纖纖去吃飯。
當她進到那個包房的時候,她驚呆了。
包房裡已經坐下的,有鞏演員和陳導演。他們也是剛抵達上海,正在為要新拍的電影《風月》來試裝和定裝。
他們和小凡也不是很熟悉的樣子,但是,看得出來有幾分恭敬在裡面。
纖纖順便就對鞏演員和陳導演做了一個採訪。
因為小凡的緣故,纖纖的採訪對象以為纖纖是港台的媒體,很是配合。
纖纖後來在某個城市裡很是做了一段時間的穴頭,那個城市的娛樂圈都知道,一些一線的大腕,纖纖用個電話就可以招來。
起因就是從那天的那個飯局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