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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過前世(ZT)
送交者: 飯小妮 2004年01月12日17:55:12 於 [跨國婚姻] 發送悄悄話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蘇幕遮·懷舊》范仲淹

序 引


緊按着胸口,酸楚地閉上眼回想起那段殘留在心中的遺憾,感覺那早已經冷卻的淚水,又在心坎里翻騰了起來。

至今,依然記得當初與他盟誓的諾言,可是卻不得不與他別離,不得不倆倆相忘於前世。

是誰說過遺憾是人生中最美的回憶?那種糾纏在心裡的徹骨痛楚,是如何美麗的?那種要背負一輩子的痛心負荷,又是怎麼跨境的?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該用什 麼方法,才能夠在遺憾中淡忘了並且過下去?即使是已經嘗遍了人生中的苦樂,即使是到了陰陽兩隔的此地,依然還記得那段記憶帶來的感傷。

在大道的盡頭,有名婦人扯着沙啞的嗓音公式化地吆喝着:“喝了第一碗忘了前世故親,喝了第二碗忘卻前世友朋知己,喝了第三碗忘盡情愛重返紅塵!”

細細碎碎的哭泣聲,在孟婆的話一喊完便此起彼落,依依迴繞在幽涼的空氣里。

“不要,我不要忘啊……”

“我捨不得呀,我捨不得忘啊!”

我抬起頭仔細地聆聽四周的哭聲,聽着周圍人們一個個不肯喝、不肯忘的聲音,

聽着他們為了留住記憶的虔誠祈求,才憶起了自己身在何處。一種極度鬆弛的感覺在體內擴散開來,在明白了自己已經是一無所有之後,從來沒有過的放鬆,頓時占據了繃緊了一輩子的心房。

一種心碎之後得到解脫的苦笑,自唇邊緩緩逸出。好不容易,在經歷了漫長的時光後,拋卻人世。掙脫束縛,終於來到了這個可以放下塵世的地方,不再追認前塵。

只要再往前幾步,就可以再次化為最純淨的靈魂前往來世,忘盡此生的徹骨之痛和愛恨煎熬。
負責分配忘魂湯的孟婆,—一勸着眼前一個又一個不肯喝湯的人們,勸得口乾舌燥、渾身乏力,吆喝了大半天,還是沒一個人肯主動上前來喝下忘魂湯,讓她只能沒好氣地瞪着這些視遺忘為洪水猛獸的人們。

“有誰要喝的?早點喝完早點上路,投胎的時辰是不等人的,各位老爺、姑奶們,拜託你們動作快一點,再不喝你們就要誤了時辰了!”

“我要喝。”來到此處,就是為了要釋放那顆被禁錮的心。

在孟婆驚愕的眼神下,我走到桌前盯視着那三碗色澤灩灩的湯汁。綠焰牡丹燈下,剔透的湯汁清晰地映照出我雪白的容顏。

緩緩執起第一個瓷碗將它靠近唇邊,這世上,沒什麼是不能忘的,故親可以忘、

友朋可以忘,而那個令我心痛的男人,只要喝下了這三碗忘魂湯後,便能將這輩子所發生的遺憾全都拋諸腦後,不帶一點惆悵,自今而後,就能開始另一段無牽無掛的人生,不再夜夜落淚輾轉難眠,心痛難寧。

孟婆瞪大眼看着我連連喝下了兩碗湯,絲毫不猶豫地將那些人都不肯喝的玩意兒喝下腹。賣湯賣了千百年,她還是頭一次看到有人這麼堅決地想忘卻前世。

孟婆在我舉起第三隻湯碗時忍不住出聲制止。

“姑娘,你確定要將情愛忘記?”

正要喝下第三碗湯的身子猛地一怔,平靜的心湖掀起了陣陣波瀾,苦澀泛滿心頭。

“我……”我困難地低吐,兩手微顫,“我必須忘了他。”

“必須?”

取下頸上的玉墜,戀戀依依的香氣在潔白的指尖纏繞着,仿佛在訴說一段不得不結束的心事。深淺濃淡均勻的花紋,令我朦朧地憶起了他曾如何愛憐地將這枚玉墜交與我時的深情厚意……伸指輕轉,玉墜便離了手,在來不及阻止下,片片四散凋零,落地化為花泥,迸發的余香卻纏繞在空氣中,久久不肯離散,就像那份早已被割捨,卻又依戀地迴繞在心頭的愛情。

我忍不住紅了眼眶,“因為,遺憾一點也不美麗,我不要把我今生的遺憾再帶到來世去。”再也不要了,那樣的結局經歷一次就夠了,我不要再面對一次。

孟婆抬起頭,才想開口安慰我幾句時,她卻猛然發現了一件很嚴重的事。

“呃……哪個……”孟婆在我頻頻拭淚時悄悄地舉起手,“姑娘?”

“我可以去投胎了嗎?”我忙收拾好滿腮的淚水,重新振作起精神準備重返陽間。

“不,我是說這第三碗湯……”孟婆心虛地掩着臉,聲音細不可聞,“你喝錯了。”

我錯愕地張大雙眸,“喝錯了?”

“孟婆,你又忘了把牌子舉起來了?”一旁的鬼差懶懶地出聲詢問那個上了年紀,記性也愈來愈差的孟婆。

孟婆愧疚的低着頭,“年紀大了嘛,老是忘東忘西的……”

“你們在說什麼牌子?”心底滑過絲絲的不安,我走上前去問那兩個神情都顯得很嚴肅的人。

“就是這塊。”鬼差自桌下取出一塊木匾,將它放在擺設第三碗忘魂湯的桌前。

在這塊陳舊的木匾上,似是書寫了兩個被風霜模糊的小字,我眯細了眼看了好一會兒,仍是看不清上頭到底寫了什麼。

“牌上寫的是什麼?”於是我轉頭問向孟婆與鬼差,突然發現他們兩個的眼睛裡均寫滿了不安。

鬼差清了清嗓子,“姑娘,你方才喝的那碗湯,不是忘盡情愛恩仇湯。”

我恐懼地看向他們的眼眸深處,“那我喝的第三碗是什麼湯?”

“永誌不忘,戀棧紅塵……”孟婆轉着十指,內疚地低垂着頭不敢正視我。

“為什麼……”我腳步不穩地大退了三步,“為什麼你剛才沒提醒我?”我要喝的是忘魂湯,打算藉此忘盡前塵往事,但……他們卻讓我喝了相反的東西。

“因為你喝得太快了嘛,我來不及說我忘了把忘盡情愛恩仇那碗湯擺出來。”孟婆無奈地看着我,“你也看到了,來這兒的人都不想喝忘盡情愛湯,所以我才會準備了另一種永誌不忘湯來成全他們。我哪知道你不像他們都不肯忘,反而還……”

我吶然無言,盼了一世,只盼能夠在經由輪迴的輾轉後獲得一個新的人生,誰知道居然會在這一刻出了這種始料未及的狀況。那已經滑下喉際的酸涼湯汁,就像是人間的情愛,一旦入了肺腑,就再也出不來了,逼迫我必須將它存留在腹里,不容得我將它遺忘。

“姑娘,我忘了說這種湯……還有個別名。”孟婆盯着我慘白的面容,對我吐出另一個更不好的消息。

“什麼別名?”我茫然地問,不知還有什麼事能比現在更慘的了。

“回首來時路。”

我的心弦猛地繃緊,“為……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別名?”

孟婆取出裝盛着戀棧紅塵湯的湯缽,以木勺輕拌着澄澄灩灩的湯水,只見湯水上頭嫩橙的顏色慢慢地旋轉,盪成一圈又一圈的漩渦,最後緩緩地沉澱至缽底,呈現出最純粹如胚胎般的色澤。

孟婆伸手指着那些正沉澱到湯底的色澤,“因為喝了這種湯後,就會像它一般,

無論經過了多少紛擾,最後仍會出現它原有的模樣,因此在來世,即使你已遺忘了前生所有的一切,但總有一天你會再度想起上輩子最難忘的情愛。”

“我的天……”我掩着唇,顆顆淚珠溢出眼眶,落地有聲。

孟婆沉沉地嘆了口氣,“不想喝湯的人一大籮筐,任我這老婆子怎麼勸也不肯喝,而不該喝的人,卻又像你一樣偏偏要喝。”

我聽了她的話猛地打起陣陣寒顫,那個曾經和我一樣深陷在愛恨里打轉的男人,

他該不會……該不會……

“在我之前,也有人喝了相同的湯嗎?”我慌張地拉着孟婆的衣袖,急急地想要孟婆告訴我這只是我錯誤的猜測。

“嗯。”孟婆的眼眸間又寫滿了同情。

“誰?”

“你想忘掉的那個男人。”孟婆憾然垂首,拍着我的肩希望我能夠接受打擊,

“他湊巧也和你一樣喝了戀棧紅塵。”上一個在她來不及阻止就喝下戀棧紅塵的男人,就是藏在我心底最深處的戀人。

我更是惶恐地求證,“他……去投胎了嗎?”

“他前腳剛走你後腳就來了。我想你投股後應該會遇見他。也許下一世,你們還是會有個與前世差不多的未來……或許,前世會在你們身上再輪迴一遍也說不定。”

我的一顆心墜落至谷底,不甘又感傷的氛圍包圍了我所有的情緒,我只知道,我前世所逃不開的,此刻非但不能得到救贖解脫,反而可能還要再經歷一回。為什麼?我前世與人無爭、順命知命,不該遭此下場呀,為什麼上天要這麼待我?

“我不要投胎……”我吸着淚搖首,“我不要往事再重演一次……”

倘若連老天都不願憐惜我,那麼我總要為自己爭取。即使不能再回到人間紅塵,

不能為自己挑撿一個未來,那麼我總可以安安分分地待在黃泉地底,靜靜在此了殘來世。那個折騰了我一生的老天爺,不會連這一個小小的心願都不成全吧?

差役粗暴的吼聲洪亮地在我身後響起,“艾藍兒何在?”

絲絲驚慌霎時滑過我的心房,令我身軀一震。怯怯地回首,一雙眼眸迎上了兩名身材魁梧的壯漢。

孟婆輕拍着我的肩頭,“他們來接你了。”

“他們想做什麼?”我忍不住揪緊孟婆的衣衫,一種本能的恐懼讓我不敢移動分毫。

“你的時辰到了,該跟他們去投胎了。”孟婆拉開我的手,輕聲在我的耳邊說着。

“我不要……”我流淚搖首,“不要如此待我……”

“你該回返紅塵了。”孟婆深深長嘆,兩手在我的身後輕推,將我推給準備帶我前去來世的差役。

我在差役的手裡掙扎着,“我不去!不要拉我……”

“你就去吧。”孟婆含笑向我叮嚀,“別怕,人世是不可能完完全全照章重演的,也許上天就是要彌補你的遺憾,所以才刻意要你再來一回。這一次,你可要好好把握,記得別再像上次一樣。”

“孟婆……”我想回首求援,卻被強架着來到前往來世的通道前。聆聽着耳邊呼嘯的風聲,愈來愈明燦的光芒也令我漸漸睜不開眼。

“去吧。”

“不要啊……”我的聲音漸漸消失在前往來世的光亮通道里。

☆        ☆        ☆

天色方透微亮,草木猶沉醉在晨霧裡尚未醒來,一顆晶瑩的露珠,悄悄滑曳過翠綠的葉子,在葉尖處凝聚成渾圓的滴露,清脆地滴落在下方的葉片上。

我朦朦朧朧地睜開眼,神志不太能集中地聽着窗簾外的陣陣滴露聲,迷離的夢境依稀在腦海里徘徊。有些東西,就像一片片未拼湊完全的碎塊,在我夢裡聚攏了起來,但又在後頭散開來了,離離合合的,讓我怎麼也理不清自己到底夢見了什麼。那種每每在夢醒時就在我腦海里抽離的東西,好像是一種遙遠的回憶,遙遠得讓我不知那是從何而來的。每次,都只記得在夢裡好似被人強拉着前往一處光亮的地方,而後夢就醒了。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不知那種令人想要仔細弄清,但又深恐弄清後會令自己不安的感覺到底是什麼,總覺得好像遺忘了某些重要的記憶。

窗外刺眼的陽光透過落地窗,我被陽光刺激得睜開眼,不太適應那光,便抬手遮眼,以阻擋那強勁的光芒。

又是一天的開始,我寧可白天不要來,否則又要眼睜睜地看他與別的女人一起,

而暗自心痛。

不禁苦笑了下,我仰躺在床上,放下遮眼的手,雙眼呆滯地看着天花板,陷入沉思。

我是個失了心的人,因為我的心早在十幾年前就系在一個人身上了,可惜那人不要我的心。

跟着他十幾年了,對他的一切瞭若指掌,卻仍然得不到他的愛,嘆口氣,為自己的痴傻。他都狠心拒絕自己的示愛了。但,就是學不乖,才會一次次心痛。

可我真的好愛好愛他!在他身邊,看他女人一個一個的換,也傷了不少女人的心,連同自己的心,已習慣忍住心痛,笑着看他有過無數的女人,笑着……但他可知我的心在淌血?他永遠不知道,也永遠不會知道!

我翻身坐起,看了看現在的時間,便下床進浴室梳洗。望着鏡中的自己,那俏麗的容顏脂粉末施,但皮膚卻白哲無瑕、吹彈可破,出色的五官、小巧的鼻、嫩紅的唇,一雙海藍色的眼睛。

  甩甩頭,將那愁悶甩開,自衣櫥內挑出一套淡藍色的西裝套上,將滿頭長髮盤 起,戴上黑色的隱形眼鏡,以免我的眼睛引起別人的好奇,自小我就知道自己的雙眼與別人不同,也因此讓小時候的我交不到半個朋友,因為他(她)們都會叫我怪物。

我在臉上略施脂粉後,準備到隔壁房叫天昊起床。這是我的工作之一,每天叫他起床。很訝異自己竟會被允許進入他房間,這使我快樂,畢竟我是除了他母親外,第二個能入他房的女人。

當年,父親與寒家是世交,父母在我五歲那年死於空難,寒伯伯就收養了我,是在那一年,我認識了寒天昊,我們一起自小長大,青梅竹馬。如果沒有三年前的事,我想現在的我會是他的妻子。

我沒有敲門便進入,因為知道他早在我開門時便醒過來了,但他總要等到我叫他才肯起床,再讓我幫他穿衣,就某方面而言他還是個孩子。

站在床邊,我看了仍未睜眼的他好一會兒,才伸手拍拍他愈顯結實的鐵臂。“天昊,起床了。”

更衣室內的我細心地替他搭配衣褲,那些衣物皆有他男性的好聞氣味,摻雜着淡淡古龍水及他習慣抽的煙味。

每天替他打理穿着是我最開心的時候。最愛擁着他的衣物,嗅着他的氣息,讓他的氣息包圍着我,就像他也擁抱住我一般。明知自己這舉動很傻,但還是愛這麼做。

  我踮起腳尖,將領帶套上他頸項。在替他打領帶的同時,我總着迷得想像自己是妻子。這些年來,他又高了些許,站在高大的他身前,我顯得很嬌小。

打理完畢,他沒有對我講話,向外走去。我苦笑,連忙追上他矯健的步伐,與他一起走下樓。

如果是三年前,他一定會牽着我的手一起下樓。可是現在,一切不同了。

☆        ☆        ☆

坐在辦公室里,看向玻璃外面的車輛,我雙手抱頭,想甩去腦中不愉快的記憶。

怎奈,無論我怎麼使勁甩,怎麼用力搖,就是抹不去那痛苦的記憶。

唉!那個我盼了十七年的男人,居然是這麼冷淡地對我,難道他一點感覺也沒有?縱使我早已明白這是既定的事實,但還是忍不住心痛!對天昊,我只能偷偷的愛戀,只能暗自吞下眼淚……

我想得出神,寒伯伯走進來都沒有聽到,直到他輕聲問:“在想些什麼?方便告訴寒伯伯嗎?”

我轉頭看着他,扯出一抹笑。“好久沒與寒伯伯聊天了,好懷念呵!”我不想讓他看出我的難過。

“別再逃避了,孩子,有什麼心事或不愉快,儘管告訴寒伯伯。”

我緩緩垂眼,低聲問道:“寒伯伯,愛一個人,非得要這麼痛苦嗎?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痛苦?”我好茫然。

“傻孩子!”寒伯伯淡然一笑。“愛人其實一點也不辛苦!你真的覺得愛人很辛苦、很累嗎?或者說,你覺得愛天昊很辛苦,也很累嗎?”

“不!”我堅決否定。“我生來好像註定就是要愛他的!所以即使我已被傷得傷痕累累……畢竟,愛他這條路,是我自己選擇的。”

“我不會因為天昊是我兒子就袒護他,我知道他是怎麼對你的。但,你是否想過,為什麼不把六年前的事情真相告訴他呢?”

“我……做不到,我不可以告訴他。”我哽咽着猛搖頭。

寒伯伯握住我扭緊交握的手,不忍地說:“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六年前我的一次錯誤的投資,也就不必讓你嫁給仲文,以換得與他合作的機會。那樣,你和天昊現在一定是幸福的一對。”

我淡笑,一臉苦澀地含淚低喃:“為了天昊,也為了您的養育之恩,我必須這麼做。”

寒伯伯拭去我臉上的熱淚:“傻孩子,可仲文並沒有同你結婚啊,雖然你們已經註冊了,但他卻在婚禮當天出車禍不在了,事情又過了三年了,你可以說出真相了。”

我淚如雨下,紅透的眼中透着脆弱。“天昊的性格您知道,如果讓他知道了真相,他會受不了的。”

“凱德,我對不起你,我沒有給你的女兒帶來快樂,反而讓她難過,都是我的錯。”寒伯伯痛苦的閉上眼睛。

“寒伯伯,這不是您的錯,是我自願的,您不要這麼自責,放心好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一會兒天昊就要開會了,我還要準備一下,您先回去吧,這件事情不要告訴天昊,永遠不要。”

我扶着寒伯伯走到門口,他打開門,回過頭看了我一眼,嘆了口氣,走了出去。

我回到辦公桌前,拿起電話,“水靈嗎?我是藍兒,我有件事想找你幫忙,你有時間嗎?” ……

☆        ☆        ☆

雨從昨夜開始下着,持續了一整個早上後,在午後總算歇了下來。

“藍兒,你總算來了。”一個女子的輕嘆聲響在屋子的迴廊盡頭。

“你知道我要來?”

“不知道!”她答得倒也乾脆,肩一聳嘴角一撇,一副真的很無聊的模樣。

這就是水靈,我對着她那雙充滿苦惱的大眼笑了一笑,她是我一年前認識的,算是我唯一的朋友,長得明眸皓齒,活潑可愛,生性好動又愛玩,才二十歲芳齡就懂得寂寞無聊,明明還稚嫩的很,卻老愛裝老成的模樣,對靈異事件與卜算有着超人的能力,這也是我來此找她的原因。

“你會不知道,我想如果你想的話,連我早上吃什麼你都知道。”我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這個小鬼頭,就是喜歡逗我。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是不是想知道那個一直困擾你的夢是怎麼回事嗎?”

“對啊,可是我每次醒來,就記不起來了,只覺得心好痛。”

“那是因為時機不到,現在是應該讓你想起來的時候了,我來幫你催眠,你就會

明白一切了。”隨着她的話,我的眼皮漸漸的沉了下來……

☆        ☆        ☆

月映池塘,我看到一個身穿古裝的女子披着薄衫坐在花叢里,看着明媚的月光灑

落在朵朵花瓣上,我想起這就是經常在我夢中出現的女子,只不過以前一直看不清楚她的樣子,而今這個夢卻十分清晰,我驚奇的發現她竟與我一模一樣。

一個溫暖的懷抱自她的身後擁住,令沉思中的她猛地一震,卻又馬上自圍繞着她的氣息里知道了來者是誰。

“昊。”難以呼吸的她在他的懷中仰首,“你怎麼會回來?”

遠在異鄉收到了她已出嫁的消息,顧不得軍令,也不顧戰情有多危急,即從戰線奔回故鄉。宮昊不相信與他早有鴛盟的她,居然會在雙親的安排下嫁與他人。

宮昊的聲音憤怒得顫抖,“藍兒,你嫁柏文?”

聽見柏文的名字,她的胸中頓時湧起難以割捨的情緒,想起柏文那名滿心歡喜迎娶她,用盡所有溫柔對待她,以及她不知該怎樣去愛他的男子,心中充滿歉意。

在曾經深深愛過之後,該怎麼把愛抽回來?沒有人教過她,也沒有人告訴過她。

即使她已嫁作他人婦了,她還是無法將她的愛從宮昊的身上拿回來,她無法愛那個對她滿腔熱忱卻無法深及她心底的柏文,但,世事卻不能由她。

“回答我!”官昊扳過她的身子,滿腔的狂怒幾乎讓他無法思考。

她原本是打算和他好好談談的,她打算心平氣和,用兩人最不傷感的言語來和他道別,可是一接觸到他那受傷的眼神,她的淚就忍不住掉了下來。

“你回來得太晚了……”若是他在一年前回來就好了,可是他卻比柏文晚了一步,他的遲誤,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宮昊不甘地擁緊她,“你說過要等我的,你說過要等我回來提親!”

她幽幽流下淚,“但你去了三年。”

她的淚,悄悄地滲進他的胸懷裡,令他在昏亂錯雜的創傷中,緩緩地冷靜了下來。她那帶淚的雙眼似乎藏着莫大的痛苦,一種遠比他更甚的苦痛煎熬,讓他明白了她也和他一樣正陷在淒楚的境地里。

她輕撫着他那令她朝思暮想的臉龐,“我答應過要等你,我謹守承諾,不停地懇求我爹娘拒絕所有人的提親,可是我等了你三年,你仍是沒回來。柏文登門提親,我苦苦央求爹娘讓我再等你一年,可我爹娘,也不再讓我等了。”

“只因我走了三年回來,所以你就忘了我們的誓言嫁他人?”宮昊緩緩地拭去她的淚,抬起她的臉直逼問。

他要知道,她對他的盟誓是不是一時的風花雪月?是不是只是因為一時的意動情挑?是不是……她從未將他放在心上過,所以她才可以捨棄他而改投他人的懷抱?所以她才可以在苦等不至之際,順從他人的安排,狠狠地把他們之間的一切都忘記?

她直搖着頭,淚如雨下,“嫁他不是我所願的,而我也沒有忘了對你說過的誓言。我不想嫁他,我真的不想嫁……可是朝中的政權變化莫測,爹與李大人一向不合,為了穩固權勢,不得不讓我嫁到柏家。”

“跟我走,我帶你離開。”既然她不願嫁柏文,那麼他便帶她離開,天涯海角,總有能收容他們的地方。

“不能的……”她流着淚看他,緩緩撤離了他的懷抱。

他愕然地看着她,“藍兒?”

“我過了柏家的門,已成了柏家的人,因此,我不能負他。”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可以隨他到天涯海角的艾藍兒了,她是個有夫之婦,她已許下了必須忠貞的誓言,於情於理於法,她都不能背叛柏文。

他感覺自己的心房已被她撕裂了一道缺口,一點一點的,開始震震碎裂,再也拼湊不全。

他猛地攫住她的肩,“我呢?你不可以負他,就可以負我?”

“我在與柏文成親之前就已聽說,你在今年內也要娶親了,你該奉旨去迎娶那位姑娘。”她別開眼,試着不去理會他加諸在她身上的力道而帶來的痛楚,也試着不去理會當她把這些話說出口時,她的心口是多麼地疼。

宮昊不願相信,嘶聲問:“你要我娶她?你要我奉旨娶一個我從未見過的女人?”

“現在的我,沒有資格約束你什麼,你要娶誰,我都不能干涉,那再也不是屬於我的權利……”她以雙手掩着臉龐,嗚咽地在掌心裡道出她的心酸。

“別哭。”看着她珠淚一串又一串,分明是那麼地傷心,偏又要逞強地在唇邊掛着笑,讓他心慌難捨。

“你一定得明白,我的心從沒有變過,我也是和你一樣,我並不願的……”她竭力要讓他知曉她的苦衷,要他相信她和以往相同,“我之所以願嫁柏文就是為了讓你不顧忌於我,因為當今聖上已經賜婚於你,為了讓你甘心情願地奉旨迎娶,我不要你抗旨拒婚而被賜死,我要和你活在同一個天地里,即使不能夠相守;我只求你能活着就夠了,其它的,我什麼都不求,你能明白嗎?”

宮昊終於恍然大悟,她是為了什麼而嫁給柏文。

他雙手緩緩地放開了她,大大退了幾步。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方才滿腔的憤怒此時都化為自責在他的胸口來去不散。他也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就這樣看她為了他而犧牲了自己最純粹的初戀,眼睜睜地將她拱手讓人?但,愛是能夠讓的嗎?愛是能夠犧牲的嗎?委屈之間,她會有幸福嗎?

他低下頭看着自己的雙手,仿佛是那雙手將她推向柏文懷抱里的,一旦錯過了,

就是永遠嗎?

冷靜過後,他沉默地走到她面前,細細地看着她的容顏。

“告訴我,”他啞澀地啟口,問得十分專注,“柏文待你好嗎?”

她知道他終於棄降了,知道他就要放棄她了。

說了這麼多、做了這麼多,她所求的不就是能讓他好好離開她活下去的這一刻?

可是當他從嘴裡說出來時,為什麼那陣突來的心痛,還是將她打擊得搖搖欲墜?

她決定不說出真相,“他待我……很好。”

他想了很久,仔細地在她耳邊叮嚀,“答應我,不要再想起我。”

“昊?”她不解地握緊他的手,可是他卻緩緩地推開,然後轉身離去,她想去拉回他時,在她身後的閣院裡卻傳來夫婿柏文的聲音。

“藍兒,你在哪?”

他回頭將她輕輕拉至身邊,為她在頸上戴上一枚玉墜,那是他準備向她提親的信物。

他用雙掌將她的小手握在掌心,深深地看進她的眸子裡,“這一刻,你只要記得一件事,但過了今晚後,把它忘了。”

“什麼事?”

“我最爰的人,是你。”他低下頭來,在她唇上印下輕淺的一吻,永恆地與她道別,“無論我離開你多遠,永遠,我只愛你一人。”

她無聲的淚,在他縱身遠去不再回顧時掉了下來,獨自站在花叢中,任衣衫在微風中簌簌地拍打飛動。

而我只能在半空中看着他們的決別,再一次的感覺到那種痛楚,這一切竟然如此熟悉,仿佛在很久以前,就曾在我眼前出現。

之後,我陸陸續續地看到許多關於他們的事情。

他在離開她之後,終於奉旨向一位姑娘下聘了。

他在娶親之前主動請纓,拋下了末過門的妻子,隨着大軍出徵到更遠的前線去他在兵敗時,在沙場上戰死了……

他在遺言裡交代,希望能將他的骨灰撤嚮往東吹送的風裡,好讓他的魂魄能夠回到故鄉,再見他最愛的人一面……

在宮昊死去的消息傳到京城,嫁為柏家婦的艾藍兒,便一病不起,不過幾日便病得又深又沉,而她似乎也不願好起來,不願活下去。

在那個吹起西風的清晨里,柏文看見昏迷已久的艾藍兒忽然睜開了雙眼,無聲喃喃地在說着什麼。

他傾身在她面前,“藍兒,你想說什麼?”

“我……。”她耗盡力氣地望向柏文,仔細地向他交代,“將我的骨灰和頸上的玉墜,順着往西的風,一同撒向那片有他的天地去,讓我再見他最後一面……”

柏文的眼中泛着淚,“你還是愛着宮昊?”

在生命的盡頭處,艾藍兒再也不隱藏那擱放在心裡已久的真心。

“今生,我最愛的人是他。但在過了你們的門後,我遵循着婦德,試着用我所有的生命來愛你,我照着他的話,努力的……把他遺忘。”

“即使你已努力的把他忘記,那你為什麼還要……”他不懂,既然她已忘記了宮昊,為何還要交代他那麼做?

她似悲似喜地微笑,“我想在最後一刻自私。”

“當初,你為什麼不跟他走?”柏文忍不住要問,忍不住想知道當年宮昊回來要接她走時,她怎麼能夠舍下愛她的宮昊,而留在他的身邊。

“因為當時我已嫁了你,婚盟對女人來說是一生一世的,而且我也不能讓你落了個醜名,所以,即使我再愛他,我也不能負你。”

柏文動容又憐憫地看着她,“但你卻因要救他而負了他。”

淚珠滾滾淌落她的面頰,她顫抖地掩着臉龐。

“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你不能與相愛的人廝守到白頭……”濃濃的哀傷和愧疚自柏文的口間傳出來,“如果我當初不要聽從我爹的話硬將你娶進門,也就不會拆散你們了。你知道,我一直都把你當成妹子看待,在我心底,我愛的人並不是你……這件事,你一直都知道的是不是?”

“我知道……,所以我走後,你就去迎娶你心愛的那個人吧,我們三個人中……至少要有一個人得到幸福。”

“去找他吧!來世,你去找他。”柏文脫口而出,希望能夠催促着她去做什麼好來償還她。

她卻酸楚地閉上眼,“不,我不願在來世再見到他。”

“為什麼?”

“因為我累了。”她至今仍牢記着宮昊在離去時說過的話,“背負了一輩子的遺憾讓我太累了,而他也曾告訴過我,不要再想起他。”艾藍兒呢喃着那緊纏了她一生的誓言,直到聲音漸漸縮小,愈來愈微弱得聽不見。

柏文伸手合上她的雙眼,“如果有來世,我一定會成全你們的,讓你們在一起,

哪怕失去生命也要做到,相信我藍兒。”


☆        ☆        ☆

迴蕩在耳際的聲音讓我猛然睜開眼。

天色已是陰沉晦暗,雷雨轟隆隆地下個不停,驟大的雨勢敲打着窗子。

感覺有水滴落我的臉龐上,伸手去拭,發現臉上有着的是滿腮的淚痕。我的心房不禁緊縮起來,顫顫地低首看着自己的掌心,在我的掌心裡,還殘留着柏文殷殷送別時殘留着的溫暖,令我想起了自己在飛揚的風中,並沒有遇到想見的宮昊。

我忍不住落下淚來,因為這場夢境是那麼地真實、那樣地悲悽。不需要任何理由任何求證,在下意識里,我知道這不只是一場夢而已,這是一場變故,把我的前世在夢裡磨得細細碎碎地,再灑在我的今生里,等着我憶起。

一張白淨的帕子遞至面前,我淚眼朦朧地抬起頭來,眼瞳里,映入了寒天昊那張與我一樣傷痛的臉龐。


是他?

我傷痛莫名地瞅着他的雙眼,知道了他就是上一世,我所負了的人。

一場迷夢,令我們倆之間再也不同了,天昊款款地拭着我臉上的淚,而我只是無言地望着他。

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我眼底的無限傷痕,而我也真真切切地在他的眼底看見了猛烈的痛楚。在曾經是陰陽陌路之後,兩個被拆散的人又重聚在一起,可是蒼天依舊無情,而他,今生又遲了一步。

此刻的我們,一下子變得親近了,然而我們之間的距離,卻在睜眼閉眼之間,突地拉得那麼近又離得那麼遠,再也不能回到夢醒之前的模樣,再也不能只是單純的我愛着他,反而得繼續背負着前一世留下來的遺憾。到底是誰錯了?到底是誰誤了誰?

到底是誰負了誰?誰說,只要到了來生就能夠不再延續前世之痛?又是誰說,遺憾,一定是美麗的?

“你怎麼在這裡?”這時我才發現,屋子裡只有我和他,而水靈早已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房間。

“一個叫水靈的丫頭打電話給我,說讓我到這個地方,我來了以後同她講了幾句話就什麼也不知道了,然後我做了一個夢,夢醒了,就看到身邊的你了。”接着,俊美的臉龐陰冷,他沈聲道:“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站在高高的天昊身前,我始終不讓他看見我的臉,低着頭,眼淚已在臉頰泛濫,滑過那道傷痕,沾濕及肩的長髮散落頰邊。

  “為什麼不放過我?”我站立在他身前,哽咽低語,“為什麼不讓我平靜地過完今生,為什麼又要出現?”

天昊眯起漂亮的眼,“我許你忘了我嗎?前世的事已過去,今生你沒有話要對我講嗎?”

  淚流滿面的我伸手捂住疼痛的胸口。“為什麼要再來傷我的心?在前世你我都已經錯過,今生可不可以別再傷我了?我沒有第二顆心任你傷害了!”

  天昊擰起眉,將臉龐埋進我頸間,悶悶的聲音傳來。“你……不愛我了?”我感覺到他的心跳加快,全身都緊繃着等待答案。

我倏地停止抽泣,慢慢放下遮臉的手,怔怔地忘了哭泣,呆呆地問:“你說什麼?”我沒聽錯吧?

“你……不再愛我了?”他的聲音里有着莫名的焦躁,一向冰冷的眸子染上恐慌。

我微微顫抖,哽聲問:“你又想折磨我了嗎?你傷我,傷得還不夠嗎?因為愛你,我沒了心!現在你又再一次逼我,真的要我去死,徹徹底底消失,你才會善罷干休嗎?是嗎?”

“不!”天昊急急反駁,傾身向前,不再冰冷的薄唇輕輕吻着我的傷痕及淚水,

邊低語:“對不起!對不起呵……今天早上爸爸把一切都告訴我了,我正要找你時正好接到水靈的電話,沒想到,讓我知道了更多的事情。

  我怔住了,看進他滿載溫柔的眼中,愣愣地低語:“天昊……”他在道歉?如此冷硬的男人竟向我道歉!

“叫我昊,我想讓你這麼叫我,以前你都是這麼叫我的。”他抬手拭去我頰上殘留的淚痕。心疼地輕聲問:“還怪我嗎?”

  我的淚水迅速決堤,急急搖頭,卻將更多的淚水湧出眼眶,撒滿臉龐。這樣溫柔的他,是不是幻影呀?

“別哭!我們結……結婚。”天昊不自在地低語。

我抬頭,卻見他難為情的俊美臉龐微紅。“真……的?”

天昊一張俊臉極不自在!他點點頭,輕吻了我的唇,當作是承諾。

我感動得止不住泛濫的淚,撲進他懷中痛哭失聲,將前世與今生的委屈全部發出來。啞着嗓子,一遍遍說道:“我愛你!我愛你!愛你……”

我真的得到了他的心……我奢望了二世的呀。天昊緊緊地擁住我,我的心裡載滿了幸福。

感謝上天將他還給了我,讓我們在今生可以在一起。柏文謝謝你,謝謝你今生化為仲文替寒家渡過難關,並實現了你前世的承諾。

☆        ☆        ☆

尾 聲

天宮

“小紅娘,你又私下凡間了。”月老宮裡,月老正在說着一個身穿紅色衣服的小

姑娘。

“月老,如果沒有我的幫忙,他們怎麼能那麼快的就在一起?再說,姻緣薄上明

明寫着他們今生應該為夫妻啊?”

“那你也不應該到凡間去,這次罰你面壁一年,看你下次還敢不敢。”月老的白

鬍子氣得一抖一抖的,“哎,小丫頭,你站住,等我說完啊!不要跑!”

而小紅娘早已跑得很遠了,她才不會那麼笨的等着月老抓呢,她還要再次下凡去玩,因為人間真的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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