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新疆
紅妝
故鄉水隔雲遮,鄉情,就成了我最珍惜的夢的衣裳。 夢的翅膀戀戀不捨地掠過南國的椰風蕉雨,江南的青山綠水,中原的沃野平疇,塞外的白雪黃沙,...... 流連忘返的,總有那片遼闊廣袤,神奇瑰麗的大西北 ----新疆。
忘不了那一個個如珠如玉的地名:庫車,塔城,和田,伊梨,喀什,哈密,鄯善,吐魯番,鞏乃斯,阿克蘇,巴里坤,阿勒泰,克拉瑪依,博爾塔拉,巴音布魯克,塔克拉瑪干...... 每個名字, 就是一支深情詠嘆的牧歌, 一幅意境蒼遠的油畫,一首氣勢恢宏的史詩,一個浪漫動人的傳說,引發你懷古訪遠的悠悠思興,觸動你尋幽攬勝的綿綿情懷。
新疆首府烏魯木齊,蒙古語 "優美的牧場"是它的過去,如今是高樓林立,車水馬龍的現代化大都市,卻比內地城市又多了一道亮麗:招牌上都有維吾爾和漢語兩種文字,人群中時時見到維族婦女們繽紛的頭帕衣裙,空氣里蕩漾着一種濃郁醉人的風情。夏日去逛逛巴扎市場,隨熙熙攘攘的人流緩緩而行,太陽慷慨地揮灑着融融暖意,陽光在描金繪翠的氈毯花帽絲巾綢衣上閃爍跳躍,沁人心脾的清新氣息中飄溢着烤羊肉烤饢的溫馨異香,讓人精神昂揚振奮之外,心中平添一種親切寧泰。這時你會恍惚以為徜徉在一個熟悉又遙遠的夢裡,一樣的喧鬧繁華卻有和風煦日安撫輕擁,讓你酣然沉醉而不願醒。滿街的葡萄,碩大的是馬奶子,嬌小的叫無核白,無不翠綠潤澤,充盈着飽滿豐沛的生命力。回想起飛機機翼下連綿的大沙漠,火車車窗外荒蕪的戈壁灘,你會再一次體會到綠色的寶貴和生命的神奇。哈密瓜總讓人着迷:那瓜皮上有乳黃色精美絕倫的條紋的,好象勾畫着西域迷宮,引人入勝;那瓜皮光滑瓜肉脆甜的,軟綠襯着橙黃,賞心悅目,令人如沐春風。滿車滿攤的葡萄乾杏干杏脯瓜干核桃石榴無花果,紅的嬌艷,白的古樸,綠的動人,黃的燦爛,不用吃,看看已微醺。當你隨便找一家門口掛着半架羊肉現割現燒的回族飯館坐下,喝着醇釅溫和的磚茶,面對大盤大盤比筷子還粗的炒麵拌麵,大海碗裝的揪片子湯麵時,你會驚奇地發現自己血液里也流淌着瀟灑狂放,而那自你西出陽關以來一直在衝撞着你的豪情,已迫不及待地駕馭着粗獷長風,穿越大漠,馳騁綠洲。
天池,不知是王母娘娘失手打碎的鏡子,還是眾神群英赴會的瑤池?當你在天池南面草坡上支起羊肉燒烤架,在哈薩克人的帳蓬里吃着手抓羊肉,喝着大碗奶茶,頭頂天山冰峰皚皚,腳下天池碧水漣漣,四顧綠草鮮花,放眼雪松蒼茫,怎不疑夢疑幻!“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南疆列車上,上來幾位戴花帽背熱瓦甫的維族老少,老者臉上刻滿歲月滄桑,少年滿臉純樸憨實,上車不久,他們就即彈即唱,自娛自樂起來。與你相遇的眼神,都象天山雪水一樣坦然澄澈,讓你恍然感悟:任何的精明世故原來都是庸人自擾,所謂的磊落豁達無非還是矯柔造作。眼前的老老少少,過着最原始簡單的生活,無論是快樂喜悅,還是困苦憂傷,有生命就有歌唱。可以相信,背上烤饢,還有自製的酸奶疙瘩,吃的喝的就有了,阿凡提們是完全可以騎着小毛驢上北京,走四方的。他們的生活詞典里沒有匆忙急迫,沒有隻爭朝夕,只有日月星辰的從容,冰峰大漠的永恆。心悠悠,不思量,一路走,一路唱,唱給沙漠裡的紅柳,唱給達坂城的姑娘,哪怕路迢迢,水長長?
沿南疆鐵路,盛夏半日就可經歷四季,經吐魯番火焰山下時感覺灼人熾熱,翻越天山冰達坂時體會侵骨奇寒,在茫茫荒灘漫漫黃沙盡頭有一片綠雲升起,那就是南疆重鎮庫爾勒,沙漠裡的又一座綠洲新城。清洌的孔雀河在城中淙淙流過,城外是一片片的農田,塊塊一公里見方,四周數排鑽天白楊,象英姿挺拔的軍人隊列,護衛着裡面的棉花,啤酒花,水稻田,蘋果園,香梨園,全是老軍墾和內地支邊青年的雙手開天劈地創造出來的人間奇蹟。 曾是不毛之地的萬古鹽鹼荒灘, 如今瓜果飄香,綠樹參天,渠水縱橫。誰說春風不度玉門關?眼前不是江南,分明勝似江南!當年的墾荒青年,現在多已年近古稀,步履安祥。荒原作證,新城作證,亙古天山敘說着墾荒者的驕傲,白楊林書寫着他們最美麗的青春。
天山,是南坡荒石嶙峋,蒼岩竣嶺,懸崖峭壁,雄奇剛健如塞外男兒的鋼筋鐵骨, 還是北坡嘉木蔥蘢,綠草如茵,山花爛漫,妍麗嬌柔似江南女子的丰姿玉顏?
新疆,是什麽讓我魂縈夢牽? 是草原上繁花灼灼,還是坎兒井清流潺潺?是七月天山不化的積雪,還是維吾爾少女飛旋的髮辮?是火焰山永遠的似火熊熊,還是葡萄架垂下的碧綠串串?是千年不倒如詩如畫的胡楊林,還是萬古蕭索無邊無際的戈壁灘?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新疆夢回,靈魂清洗過一般,心中一片明淨,眼前無限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