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懷念 |
送交者: 阿聿 2004年05月29日12:03:28 於 [跨國婚姻] 發送悄悄話 |
母親離開人世已整整二十周年了,前幾天收到姐姐的來信,問我是否回去一趟,趁母親紀念之日,給母親把墳修一修,一想起母親,我這淚就不住地流,母親在我心目中印象最深的是那雙粗糙的夏季脫皮、冬季裂口的手。 在我兒時,我記得幹了一天農活的母親深深天一黑冰關門睡覺,一是省幾滴燈油,二是早晨早起床幹活。那時我這是個小“皮蛋”,睡覺對我來說似鳥進籠子,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吱吱唔唔,母親從不厭煩,用那雙粗硬象樹枝的手,在我背上,來回的抓呀,抓得我打起了呼嚕,她才停下。第二天起床只覺背上有點隱隱痛,母親把我摟進懷裡,撩起我的衣服一看,只見細細的嫩肉,好似被稻葉剌的一樣,露出一條條紅,這時母親會心痛地吻着我的臉。後來我見母親晚上都用這雙裹着膠布的手在我背上刷呀刷。 父親是舊社會過來的養鳥“公子”,比母親大十多歲,解放後鳥飛人失業,每天到處閒聊。養活全家十幾口人的重擔都落在母親肩上。母親用她那雙手挖遍了家鄉溝溝坡坡上的野菜。野菜吃起來雖然苦點,但肚子還是能填飽的,有時逢荒年,田裡的野菜挖光了,母親用這雙手扒遍了田埂上的巴根草,靠了巴根草,我們姐妹8人沒一個餓死。 母親這雙象丹青一樣靈巧的手,從沒讓我們衣服穿得破一件掛一塊,半寸小針,一根線,在老五老六舊衣服上生輝得比新衣服穿在身上還舒服美觀,讓隊裡的的朋友看了眼饞。 母親要強的心,全部發揮在她要強的手上,那時一個勞動日三角錢,一個強勞動力一天只得10工分,52歲的母親卻和強勞力拿一樣的工分。隊裡男婦老少幹活都想和她搭對,她手腳快,人家割一趟稻子,她割兩趟。記得那年夏天,生產隊買了輛拖拉機,買回來沒幾天就準備帶上一批人到二百多里外的蘆葦場裡去割青草,去的人都是些年青的小伙子,小姑娘,我們姐妹動員母親不要去,母親沒同意,夜裡就帶上二塊高粱麵餅,背着柳筐走了。那天天氣特別熱,人家年青人一筐草50多斤割10多筐就休息一下,母親她一口氣割了25筐,每筐都在100 斤左右。過去100 斤青草一工分,母親那天割了50多筐草,回來後高興得全不攏嘴。 隊裡人常說母親是“鐵斧頭還要敲幾下”的人。 割草後的第三天母親就一病不起。剛結婚的姐姐忙叫姐夫把母親用自行車載到縣城醫院檢查,原估計母親喉嚨塞塞的扁桃體發炎,後經透視,扁擔長的字不識的姐夫,沒把母親送到家門口就把透視單給識字的人看了,那楞頭青讀出這“癌”字。母親病上加病,從此就一病不起。母親這雙粗糙的手由轉白,由靈巧變硬挺。 母親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把我叫到身邊流着失望的淚說:“兒呀,媽走了,也沒人疼你,以後在哥嫂的照顧下生活要學乖點,媽內衣袋裡還有5 斤糧票,那年還是你姨娘給我的,現在娘用不着了,拿去吧以後肚子餓了買塊燒餅吃吃。”就這樣不到第二天的黎明母親就離開了人世。 下棺材那天和母親最後一次永別,長輩們叫我和母校握握告別手,將來長輩們的好手氣好運氣就留給了下輩,我摸着母親我雙冰涼、硬挺、粗糙的手,頓覺毛骨悚然,竟害怕起這雙手。後來被姐姐知道了,打了我一個耳光,說我不孝。 現在我已而立之年,每想起母親這雙手,心裡就會產生一種慚愧,一種遺憾,有時一人在家,竟潸然淚下。多少次在夢裡,我夢見了母親那雙手,用力的想抓住她彌補我兒時的無知,可這雙手離我一點點的距離就是抓不到,驚醒之後為那夢流了一身虛汗。 唉,人生如夢,可是連做夢也這麼難,為什麼這夢每天還要做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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