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問歸期未有期(下)by 憶南 |
送交者: 憶南 2004年10月07日19:21:09 於 [跨國婚姻] 發送悄悄話 |
君問歸期未有期(下) 然後好像宇文攬着旁邊女孩的肩膀,介紹說是他們同班同學,叫李冰。 那天下午,我的眼前,交錯晃動着兩組鏡頭:一組是振邦代我一杯杯地喝着米酒,他那可以為我赴湯蹈火的氣概確實讓我感動,另一組是宇文攬着李冰的肩頭。我誰也不敢看,一下午如坐針氈,頭疼欲裂。仿佛身處汪洋,感覺自己和宇文象兩片樹葉,已經被亂濤洶湧的風浪打得東分西散,越漂越遠。我的心在哭泣,我的淚暗暗往肚裡咽。 那個假期我和宇文沒有再見面,我刻意迴避着他,所以除非男生們來我家玩,儘量躲在家裡看書看電視。最初的傷心過去後,我開始回顧所有點點滴滴的往事,最後竟然總是追朔到他曾經凝望我的痴態。我的直覺又回來了。那麼痴情的眼睛,是不會改變初衷的,宇文的心裡裝着我!我開始迷惑不解,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差錯。眼睜睜地看着宇文越走越遠,我痛心,可是無能為力。 大二開始了,我因為一心要繼續報考研究生,一直提醒自己要專心學習,可是又忍不住廢寢忘食地讀閒書,所以總是把時間排得滿滿的。我好像有外語天才,除了輕鬆地保持着英語的年級第一,以高分通過了四級,日語選修課也是第一。到學年快結束時,我又輕而易舉地考過了英語六級,成為全系乃至全校的新記錄保持者。生物系化學系物理數學四系要辦英語特快班選拔賽,我又是第一。期間年級里舉行了兩三次別開生面的英語競賽中我自然獨占鰲頭,主持競賽的是我的女伴們經常帶着悠然神往提起的名字,據說是系裡女生心儀的白馬王子--系裡剛應屆畢業讀研究生的高遠。 同學老師們總是說我不管是國內國外的研究生都是十拿九穩。我將信將疑。我也懷疑自己選錯了專業,因為我不喜歡生物實驗。我總是動作最慢,那些解剖課,在克服了心理障礙以後,還是怕髒,總覺得無從下刀似的,猶猶豫豫。到最後清洗儀器,水槽只有公用的幾個,我怕擠,總是讓別人先洗,洗得又慢又仔細,總怕洗不乾淨。真是羨慕別人的麻利勁。 有一天,我又是最後一個結束實驗,同學們已經離去,老師有事走開,我一個人正在埋頭收拾的時候,聽到一個悅耳渾厚的男中音:“憶南,你才結束啊?” 我回頭看到高遠站在門口,就不好意思地笑笑,繼續認真地刷洗瓶子。沖洗一遍就對光照照,看還有沒有水珠附在瓶壁上,如果沒有了,那就是洗乾淨了。 高遠走進來,邊走所說:“我發現,做實驗吧,越認真反而越不容易做好。有沒有聽說過,正誤差,負誤差,加起來沒誤差?”這麼近我才注意到,雖然室友們經常毫不掩飾地夸高遠多英俊,高遠其實五官並不完美,眉毛太濃,鼻梁太高,眼睛略嫌小,奇怪的是,組合起來的效果卻是出眾的帥氣,特別他笑起來的時候,象冬日一縷陽光,讓我感覺心裡又溫暖又亮堂。特別是那天,我情緒低落,實驗又亂七八糟。 我不太相信,說那怎麼可能,誤差也可能全是同方向的。 高遠開始幫我收拾,拿了幾個髒瓶子到另一個水池幫我洗着,一邊說:“特別是瓶子,千萬不要洗這麼幹淨,即使有殘留,只要不是要影響干擾實驗的就全部可以不管。你們這個階段的實驗,兩次實驗之間沒什麼關聯,所以隨便洗洗就行了。” 我若有所悟,因為我確實經常看到同學們洗得很快很馬虎的,實驗結果都挺好。 在高遠幫助下,我很快收拾好了,人也覺得輕鬆很多。臨出門時高遠開玩笑說:“怎麼沒把你學英語的天才分一點到實驗上啊?” 我開頭以為他在說我實驗不好,看他滿臉不掩飾的欣賞和讚美,我頓然醒悟,系裡那些英語競賽都是高遠為我特設的! 高遠又說:“你是淮南市的吧?” 我遲疑地點點頭,心想他怎麼會知道。 高遠說:“知道嗎?我跟你可以算半個老鄉呢。” 我聽室友們議論過他家是省城的,看來是存心逗我,我的不相信就寫在臉上。 高遠笑了:“不相信是吧?我爺爺老家是淮南的,雖然我確實從來沒去過。怎麼樣?算得上半個老鄉吧?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咱們半個老鄉,哭就不用了。” 我終於忍俊不禁,笑出了聲。 “老鄉幫老鄉是義不容辭的。以後你有什麼事情儘管找我,我的辦公室是302。” 分別的時候,他指了指離我們實驗室不遠的助教辦公室,那是另一個專業的。 我從沒有去找高遠,高遠倒是經常在我和女友們晚上做實驗時買了冰淇淋水果什麼的過來請我們吃。 放暑假的時候,有一天高遠跟我說:“憶南,我今年想去你們淮南玩,歡不歡迎啊?” 我說當然歡迎。 “我那邊也沒有親戚朋友,可不可以請你當我的導遊?” 他熱忱地看着我。我遲疑了一下。 高遠馬上說:“不會太麻煩你,我跟你一起走,你幫我找家像樣點的旅館就行了。” 我說我要跟我老同學們一起走,高遠讓我等等他,他的研究生課程還有考試什麼的,要晚兩天。我就讓振邦他們先走了。 回到淮南市,我請楊麗婉讓她當旅遊局長的父親給高遠安排了旅館。因為假期開頭兩天沒什麼事,我就陪着高遠去公園啊塔山啊遊逛,高遠沉穩又很健談,讓我感覺很輕鬆自在。那天高遠約我看電影,正好振邦他們打電話約我聚會,高遠就說想見見我的中學同學。我猶豫不決。首先是去還是不去?以前去是為了尋找宇文,現在宇文有了李冰,我還要見他嗎?我千思百想,竟然發現自己還是那麼想見他,不管他怎麼樣,看他一眼的願望,還是那樣強烈那樣急切!我只要看他一眼,別的什麼也不管。要不要讓高遠去?既然去的目的只是看看宇文,別的就都不重要,都不是什麼原則問題,所以我同意了。反正大家都是一般關係,應該不會有什麼誤會,也不用太認真計較。再說,最容易誤會的該是宇文,他有了李冰,也不會再在意我跟誰來往的吧? 我沒有想到,我和高遠一起出現在振邦家門口的時候,打擊的起碼有兩個人。 先是迎上來的振邦。我看到失望和憂傷飛快地從他眼裡閃過,然後馬上是一個悲壯又不失爽朗豪放的真誠笑容,他熱情有力地握住了高遠的手。那一刻,我心裡突然第一次問自己:因為成天心裡只裝着宇文,對振邦,是不是太忽視了?我為什麼從來不給他機會?他有最寬廣的胸懷,是個傑出的男子漢啊!這就是緣分吧,我心裡充滿歉意。 然後我看到了宇文!他身邊沒有李冰,只有偉民和宇翔。可是宇文仿佛根本沒看見我,若無其事目不斜視地跟旁人聊天,那種傲慢無禮的態度,讓我心裡很惱火很慍怒,也使我根本失去了把他和高遠互相介紹的心思。我在心裡鄙視着他,那麼傲慢無禮,真是一點沒有涵養,沒有君子風度。而且跟振邦偉民宇翔都不可同日而語,他們一晚上都在彬彬有禮地跟高遠聊着天。那天晚上,我和宇文都沒有相互看一眼的機會,我一直在暗暗賭氣。 大三開始以後,我慢慢意識到那天晚上宇文是出於妒意和醋意,他顯然誤會了我和高遠的關係。命運,真是陰差陽錯。我開始後悔把高遠帶去。可是後悔藥沒有用,宇文的態度說明,他對我的成見是不會輕易改變了,我是有口難辯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那麼鬼使神差,莫名其妙的。捫心自問,發現有一部分竟是出自以牙還牙報復宇文的下意識。 大三結束的暑假,我回了家。我徹底地下了決心,我不等命運安排了,我要控制命運!不等聚會的邀請,我決定,自己去宇文家看他一次。那天我鼓足勇氣,換了兩站公共汽車,走了一段路,終於站在宇文家五樓的家門前。我心跳如鼓,不知道見到宇文會是什麼反應。他會理我嗎?是喜出望外,還是冷冰冰地讓我去找高遠或者振邦? 還沒有決定敲門的時候,我背後人家的門開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熱情地問我:“姑娘,你找誰啊?” 我臉紅了,支支吾吾地說找宇文。 老太太爽朗熱情地說:“宇文啊,他這個假期沒回來呢。小伙子一心要考研究生,說要專心複習不回家了。你來得不巧,他們家裡今天沒人,都外出了。你叫什麼名字啊?我給你帶個話。。。” 我心裡透涼透涼,眼淚差點湧出來,我說謝謝了,不用留話了,也沒什麼事。 我腳步沉重地下樓,覺得自己精疲力盡。宇文,也許這就是你我的緣分吧?遙遙相望的時候,我們牽腸掛肚,分明相愛。可是相對的時候,我們總是彼此傷害。 大四我為考研究生做準備。然後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高遠已經開始攻博。 讀研究生的時候,高遠經常來約我出去。我沒有狠心拒絕,可是只要他認真提起我們的關係,我就給他打岔。好比說他說系裡人家都議論我們,我就說不會吧,年齡差那麼多呢,他說五歲又不多,我說你身後追了一個美女加強連呢,人們決不會單單拿我說事的。他說人們只看到他和我,因為他眼裡只有我一個美女。我鄭重建議他把他的美女連重新考察一遍,他就迷惑地說:“是你身後有一支影子部隊吧?” 我就不說話,因為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我不能確切地定義我和宇文的關係,畢竟,除了宇文那些注視我的鏡頭,除了那封所謂情書,我一無所有,有的只是宇文心裡有我那麼一個直覺。而這個直覺,也讓我越來越懷疑了。因為,如果心裡真的只有我,宇文怎麼能這麼狠心,這麼些年不跟我聯繫? 高遠肯定是把我針對他影子部隊的指控的沉默當做默認,因為他固執地又信心十足地說:“我就跟你的影子部隊作戰。只要你給我機會!” 他殷切地懇求地看着我。 面對他溫情的眼睛,我怎麼說的出拒絕無情的話!跟他在一起我確實很快樂,我就在心裡為他加油,祝他凱旋,把宇文的影子從我心裡驅走。 是我研究生畢業,去工作單位報到前的暑假,我答應高遠一起去了淮南。這次高遠還是住賓館,不過我把他帶回家去見父母,下意識里有點讓家人定奪命運的意思。想到愧對振邦,我就勸自己公平一點,給高遠給自己一個機會。 結果父母和我挑剔的妹妹都對高遠一見如故,大家坐在飯桌上吃第一頓晚飯時就非常融洽。 吃飯當中,電話響了。父親在飯廳接的電話,然後把花筒拿在手裡等我過去:“憶南,是找你的!” 我拿起電話,喂了一聲,聽到一個陌生卻柔和的男中音:“憶南,是我,宇文。” 宇文!他會給我打電話?我以為他這輩子都不理我了呢?我懷疑耳朵聽錯了,我大概得了狂想症,就傻傻地不停地問:“宇文,真的是你?你給我打電話?” “一直想給你打電話,所以從振邦那裡打聽了你的號碼。” 宇文的聲音那麼溫情低柔,我連夢中都沒想過。天,是宇文!他不盲目吃醋了,不瘋狂嫉妒了,不驕傲了,不躲避了。。。我胡亂地想着,頭腦混亂,居然太激動聽不懂聽不清他的話。好像聽到他說這些年,他學會了做菜,我就問他會做什麼菜,他好像只說了魚香肉絲清炒螃蟹什麼的,說不出幾個,我趕緊安慰他:“你是男生麼,會一點已經很不錯了。” 父母親和妹妹繼續說說笑笑,讓我更聽不清。我就對宇文說:“你別掛,我去另外一個電話聽。” 就放下電話,到了客廳。 宇文說他正在北京,明天飛機回來,讓我等他。 等我放下電話,我還痴痴地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話,不敢置信。宇文,那個傲然不羈的宇文,他居然主動打聽了我的電話,給我打電話。他居然為我特意學會了做菜!雖然我一直期待着這一天,我還是不能相信。 輕輕的敲門聲把我驚醒。 高遠站在開着的門前:“打完了?怎麼還不來吃飯?” 我茫茫然看着他。頓了頓,他終於半玩笑半好奇地說了一句:“剛才那是誰啊?從來沒見你講話那麼。。。溫柔過。” 是嗎?我自己怎麼沒有注意?我心裡對高遠充滿愧意。 “也從來沒見過你這麼美麗,真是美麗非凡!” 高遠在我跟前蹲下來,輕聲感嘆。 我避開他的眼睛,低下頭去,心裡翻江倒海。宇文,難道這麼多年,我最最動人的溫柔,是只為你塵封為你冷藏的嗎?為什麼高遠無微不至的關懷,竟然抵不過你千里外一聲輕輕的呼喚?高遠,一直帶給我溫暖,可是宇文,原來只有你,才帶給我一個明媚的春天! “這麼說,是你的影子部隊終於現身了?” 高遠固執地尋找我的眼睛。 我終於抬起眼睛,痛切地看着高遠。你能理解我原諒我嗎?我一直很努力,努力忘掉宇文,豈料最終還是要辜負你的情意。愛是什麼?如果愛是心裡的執着,那麼情是什麼,緣,又是什麼?對宇文,無論他怎麼有意無意地傷害過冷落過我,為什麼我總是不能忘懷?世間可有情債,我又如何歸還?。。。 就這樣,千帆過盡以後,我望眼欲穿,等到了那片歸帆。宇文,終於回到了我身邊。 後記:我們的故事,現在有許多版本,每個版本都是關於我們的痴情。所有的版本,都是關於愛,愛能跨越時空,心心相映。不管期間多少誤會多少執着,多少猜忌,吃醋,嫉妒,都沒有影響我的痴心等待,宇文的堅忍執着。特別是許多男生,被宇文感動,都希望自己能象宇文那樣一心一意愛一次,有些人就開始改名,也叫宇文。現在萬維的星語心願就有個7把叉,也說自己是宇文,不過大家都是心中有數的。:-)) 對了,高遠後來娶的是外語系的系花,後來一起到了美國,生活一直很美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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