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問歸期未有期 (by 江心舟) |
送交者: 江心舟 2004年10月22日23:08:40 於 [跨國婚姻] 發送悄悄話 |
君問歸期未有期 (一)夭夭 今天是你二十四歲生日願諒我不能陪你一起吹蛋糕上的紅燭別再傻傻把我和那些男孩子比較你應該走出陰影去擁抱真實的生活 我們的緣份是一個不完美的奇蹟我深深地知道無論我怎麼努力嘗試着給你一個完整正常的家庭你依然難以釋懷生父母的背棄 但我卻要衷心地感謝蒼天讓我在那天那個車站那個垃圾堆邊見到了那個漂亮安靜的小女嬰你璨然一笑 桃之夭夭 灼灼其華 還記得那一疊不准你動的資料嗎那是幾本這些年零零星星記下的日記本不該也沒想過要對你隱瞞什麼只是不想你負擔與年齡不符的壓力 當所有的往事都已隨風飄散當我的心終於回到了永久的故鄉再回首一路上走過的酸甜苦辣才發現原先的平凡竟然如此美麗: “夭夭長了兩顆門牙 下班去接時她搖晃搖晃地撲上來要我抱我張開的雙臂仿佛擁進了一泓甘泉 “夭夭十歲生日 吹蠟燭時許願要哲叔叔永遠年輕,我好開心你真是我寂寞生命中的解語之花 “送夭夭大學報到 她事事搶先才發覺眼前已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但願她的一生不再象我一樣孤單” (二)還記得那幾個撒野的小男孩兒麼那會兒他們可正是嫌死狗的年紀過剩的是能量 缺少的是一點挫折我象一個凶神突然降臨在他們面前 “誰要再敢罵野種當心我揍扁他”看他們垂頭喪氣的神情 我猜想他們那天大概是狠狠地挫折了一把這應該也算作是一種成長的代價 那天晚上我們高高興興地慶祝勝利你拍着巴掌一副十分滿足的神情我一邊痛快地把小酒往肚裡灌一邊細細咀嚼着自己身上的責任 在這麼不知不覺之中夭夭長高了開始對那間簡陋的書房樂此不疲每一次見你讀到好書時開心的笑容都恨不得把整間新華書店都搬回家來 最喜歡的是在書房裡 一邊畫圖一邊看你窩在沙發上專注地讀書多少次轉過頭去細細地端詳你每每回報給我一張燦爛的笑臉 有時你會輕輕地趴上我的肩頭一聲不吭地審視着我的畫稿 問長大了想不想跟哲叔叔同行 答“才不要曬得那麼黑髒都髒死了” 髒死了?雖然是不經意間的一句竟讓我那晚在鏡子裡張望了許久終於發現歲月並沒有特殊地眷顧我風吹日曬正悄悄刻蝕着我的年輕 (三)人生走到了一定的年齡會有一種尋找歸宿的渴望周圍的壓力更讓我有些無所侍從十多年前的你作為一個孩子唯有默默地接受這個現實 你的身世我從不曾對誰隱瞞沒有想到 自己一時疏忽竟給你造成了那麼大的唐突我至今無法理解小張老師的作為身為師表怎能對孩子如此冷酷無情 那晚你一個人躲在被子裡哭泣我甚至有一種絕望的感覺從前對街上那幫撒野的混小子我可以瀟灑地扮演一回大人但這一次問題卻正出在大人身上 你現在應該慢慢懂了 塵世間能在婚姻上免俗的男女實在不多有緣分 再多的紛擾都能承擔沒緣分 又怎能經得起一點點的計較這段經歷讓我對圍城有些心灰意冷 (四)轉眼之間夭夭考上大學要飛走了報導那天你仿佛一隻離巢的雛燕在宿舍教學樓食堂和操場間穿梭忽然意識到眼前這種變化將是永久的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瀰漫在心頭 缺少了夭夭的家裡面顯得空空蕩蕩小小的書屋只有周末才重現生機可哲叔叔並沒有從此就放馬南山畢竟咱們也是校友 關於你的情報不斷有意無意地吹進我的耳朵里 我知道追求你的男孩子不止一個可從沒見你帶他們到家裡來一個人對感情小心翼翼本沒有錯但不該預先把自己的心門鎖住要給他們時間來展現自己的優秀 過完二十歲生日你好像有些鬱悶周末回到家裡也見不到平時的歡笑後來聽說你的同學認定你傍上了大款傳說的緋聞男友竟是年邁的老哲想象力有的時後實在是令人嘆為觀止 也許流言會象長了翅膀一樣傳播然而一旦見了陽光迷霧就會漸漸消退所以為它而憔悴常常是自尋煩惱看到你又恢復了往日的自由自在欣喜夭夭又邁過人生的一道小坎 (五)接下來的時間情況有所變化你邱叔叔幫我聯繫上了葉蘭阿姨轉眼我們竟已分開了三十多年我的心裡不知道是在期待還是對命運懷着淡淡的擔憂 一起出去吃飯的那個晚上我一直在暗地裡觀察你的反應或許因為有過一次不好的記憶看得出你盈盈的笑臉背後總是躲閃着一絲隱隱的憂傷 後來你回學校再後來就病倒了病毒性感冒轉肺炎暈倒在教室里學校醫院打電話說你高燒昏迷真是把我嚇出了一身的冷汗你一直都不是個愛生病的孩子 之後的幾天你一直迷迷糊糊我機械地穿梭在單位和醫院之間甚至把和葉蘭的約會扔在了腦後你每次睜開眼睛都象在尋找每次見到我就那樣傻傻地笑 說真的 摸着你滾燙的額頭我只能強裝出一副不自然的笑臉終於你醒了燒退了可以回家了很長時間以來我頭一次有機會 再把夭夭當成小姑娘來照料 一天晚上 突然聽見你嚶嚶地抽泣我急忙推開門走近你的床頭淚水從你緊閉的雙眼中汩汩湧出做什麼夢了 哭得這麼厲害不知什麼又觸動了你敏感的心 這一病就是大半個月出頭你原本就消瘦的臉龐又小了一圈我試探地問 回家來住吧學校那麼多人一個宿舍空氣不好沒想到你居然爽快地答應了 天天開摩托車接送你上下學把葉蘭阿姨冷冷地撂在一邊終於有一天她約我出去冷靜地告訴我曾經錯過的緣分已經無法再重新撿起來 (六)夭夭大學畢業當上了報社的編輯日子就着麼平靜地安詳地流淌着直到那天我忽然暈倒在工地有生以來第一發現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我終於不得不離開工作回家修養你中午晚上急急地趕回來做飯看護每天吃過晚飯我們一起出門散步你挽着我就象領着個迷途的孩子 如此這般美麗的一幅天倫圖背後一個殘酷的真實正在一步步地逼近雖然你堅持不讓我看化驗報告但我知道這一次所剩的時間無多 望着你在廚房裡忙碌的身影我不無耽心地說 都讓我拖累了原本正該是和男朋友約會的年紀而你總是用輕輕的微笑來安慰我 我去找過大夫了解自己的病情醫生宣布我的生命還剩一年我心裡沒有恐懼沒有遺憾唯一放不下的是你今後的幸福 催你考慮自己的感情你總心不在焉這讓我多少有一點兒內疚真想親手把你交給一個好男孩眼看着他幫你戴上戒指再走 終於聽到生命終極的召喚 我去了 可以想我 但不要時時以我為念你能安詳平和的生活 才是對我最大的安慰 (七)夭夭 今天是你二十四歲生日你又在想象着二十四年前的邂逅追問着什麼時候還有再一次相逢其實 我又何曾一刻離開過你? 你可曾聽見我每天的祈禱快走出去 去擁抱真實的生活當明早朝陽升起的時候希望再看到你充滿期待的笑容 -------------------------------------------------------------注,改自劉靜《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並附原文如下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劉靜 我是一個孤兒,也許是重男輕女的結果,也許是男歡女愛又不能負責的產物。 是哲把我揀回家的。 那年他落實政策自農村回城,在車站的垃圾堆邊看見了我,一個漂亮的,安靜的小女嬰,許多人圍着,他上前,那女嬰對他璨然一笑。 他給了我一個家,還給了我一個美麗的名字,陶夭。後來他說,我當初那一笑,稱得起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哲的一生極其悲悽,他的父母都是歸國的學者,卻沒有逃過那場文化浩劫,憤懣中雙雙棄世,哲自然也不能倖免,發配農村,和相戀多年的女友勞燕分飛。他從此孑然一身,直到30歲回城時揀到我。 我管哲叫叔叔。 童年在我的記憶里並沒有太多不愉快。只除掉一件事。上學時,班上有幾個調皮的男同學罵我“野種”,我哭着回家,告訴哲。第二天哲特意接我放學,問那幾個男生:誰說她是野種的?小男生一見高大魁梧的哲,都不敢出聲,哲冷笑:下次誰再這麼說,讓我聽見的話,我揍扁他!有人嘀咕,她又不是你生的,就是野種。哲牽着我的手回頭笑:可是我比親生女兒還寶貝她。不信哪個站出來給我看看,誰的衣服有她的漂亮?誰的鞋子書包比她的好看?她每天早上喝牛奶吃麵包,你們吃什麼?小孩子們頓時氣餒。 自此,再沒有人罵我過是野種。大了以後,想起這事,我總是失笑。我的生活較之一般孤兒,要幸運得多。 我最喜歡的地方是書房。滿屋子的書,明亮的大窗子下是哲的書桌,有太陽的時候,他專注工作的軒昂側影似一副逆光的畫。我總是自己找書看,找到了就窩在沙發上。隔一會,哲會回頭看我一眼,他的微笑,比冬日窗外的陽光更和煦。看累了,我就趴在他肩上,靜靜的看他畫圖撰文。 他笑:長大了也做我這行? 我撇嘴:才不要,曬得那麼黑,髒也髒死了。 啊,我忘了說,哲是個建築工程師。但風吹日曬一點也無損他的外表。他永遠都是溫雅整潔,風度翩翩。 斷斷續續的,不是沒有女人想進入哲的生活。 我八歲的時候,曾經有一次,哲差點要和一個女人談婚論嫁。那女人是老師,精明而漂亮。不知道為什麼我不喜歡她,總覺得她那臉上的笑象貼上去的,哲在,她對我笑得又甜又溫柔,不在,那笑就變戲法似的不見。我怕她。 有天我在陽台上看圖畫書,她問我:你的親爹媽呢?一次也沒來看過你?我呆了,望着她不知道說什麼好。她嘖嘖了兩聲,又說,這孩子,傻,難怪他們不要你。我怔住,忽然哲鐵青着臉走過來,牽起我的手什麼也不說就回房間。 晚上我一個人悶在被子裡哭。哲走進來,抱着我說,不怕,夭夭不哭。 後來就不再見那女的上我們家來了。 再後來我聽見哲的好朋友邱問他,怎麼好好的又散了?哲說,這女人心不正,娶了她,夭夭以後不會有好日子過的。邱說,你還是忘不了葉蘭。八歲的我牢牢記住了這個名字。大了後我知道,葉蘭就是哲當年的女朋友。 我們一直相依為命。 哲把一切都處理得很好,包括讓我順利健康的度過青春期。 我考上大學後,因學校離家很遠,就住校,周末才回家。 哲有時會問我:有男朋友了嗎?我總是笑笑不作聲。學校里倒是有幾個還算出色的男生總喜歡圍着我轉,但我一個也看不順眼:甲倒是高大英俊,無奈成績三流;乙功課不錯,口才也甚佳,但外表實在普通;丙功課相貌都好,氣質卻似個莽夫…… 我很少和男同學說話。在我眼裡,他們都幼稚膚淺,一在人前就來不及的想把最好的一面表現出來,太着痕跡,失之穩重。 二十歲生日那天,哲送我的禮物是一枚紅寶石的戒指。這類零星首飾,哲早就開始幫我買了,他的說法是:女孩子大了,需要有幾件象樣的東西裝飾。吃完飯他陪我逛商場,我喜歡什麼,馬上買下。 回校後,敏感的我發現同學們喜歡在背後議論我。我也不放在心上。因為自己的身世已經習慣人家議論了。直到有天一個要好的女同學私下把我拉住:他們說你有個年紀比你大好多的男朋友?我莫名其妙:誰說的?她說:據說有好幾個人看見的,你跟他逛商場,親熱得很呢!說你難怪看不上這些窮小子了,原來是傍了孔方兄!我略一思索,臉慢慢紅起來,過一會笑道:他們誤會了。 我並沒有解釋。靜靜的坐着看書,臉上的熱久久不褪。 周末回家,照例大掃除。哲的房間很乾淨,他常穿的一件羊毛衫搭在床沿上。那是件米咖啡色的,樽領,買的時候原本看中的是件灰色雞心領的,我挑了這件。當時哲笑着說,好,就依你,看來小夭夭是嫌我老了,要我打扮得年輕點呢。 我慢慢疊着那件衣服,微笑着想一些零碎的瑣事。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發現哲的精神狀態非常好,走路步履輕捷生風,偶爾還聽見他哼一些歌,倒有點象當年我考上大學時的樣子。我納悶。 星期五我就接到哲電話,要我早點回家,出去和他一起吃晚飯。 他刮鬍子換衣服。我狐疑:有人幫你介紹女朋友?哲笑:我都老頭子了,還談什么女朋友,是你邱叔叔,還有一個也是很多年的老朋友,一會你叫她葉阿姨就行。 我知道,那一定是葉蘭。 路上哲告訴我,前段時間通過邱,他和葉蘭聯繫上了,她丈夫幾年前去世了,這次重見,感覺都還可以,如果沒有意外,他們準備結婚。 我不經心的應着,漸漸覺得腳冷起來,慢慢往上蔓延。 到了飯店,我很客觀的打量着葉蘭:微胖,但並不臃腫,眉宇間尚有幾分年輕時的風韻,和同年齡的女人相比,她無疑還是有優勢的。但是跟英挺的哲站在一起,她看上去老得多。 她對我很好,很親切,一副愛屋及烏的樣子。 到了家哲問我:你覺得葉阿姨怎麼樣?我說:你們都計劃結婚了,我當然說好了。 我睜眼至凌晨才睡着。 回到學校我就病了。發燒,撐着不肯拉課,只覺頭重腳輕,終於栽倒在教室。 醒來我躺在醫院裡,在掛吊瓶,哲坐在旁邊看書。 我疲倦的笑:我這是在哪?哲緊張的來摸我的頭:總算醒了,病毒性感冒轉肺炎,你這孩子,總是不小心。我笑:要生病,小心有什麼辦法? 哲除了上班,就是在醫院。每每從昏睡中醒來,就立即搜尋他的人,要馬上看見,才能安心。我聽見他和葉蘭通電話:夭夭病了,我這幾天都沒空,等她好了我跟你聯繫。 我淒涼的笑,如果我病,能讓他天天守着我,那麼我何妨長病不起。 住了一星期院才回家。哲在我房門口擺了張沙發,晚上就躺在上面,我略有動靜他就爬起來探視。 我想起更小一點的時候,我的小床就放在哲的房間裡,半夜我要上衛生間,就自己摸索着起來,但哲總是很快就聽見了,幫我開燈,說:夭夭小心啊。一直到我上小學,才自己睡。 葉蘭買了大捧鮮花和水果來探望我。我禮貌的謝她。她做的菜很好吃,但我吃不下。我早早的就回房間躺下了。 我做夢。夢見哲和葉蘭終於結婚了,他們都很年輕,葉蘭穿着白紗的樣子非常美麗,而我這麼大的個子充任的居然是花童的角色。哲愉快的微笑着,卻就是不回頭看我一眼,我清晰的聞到新娘花束上飄來的百合清香……我猛的坐起,醒了。半晌,又躺回去,絕望的閉上眼。 黑暗中我聽見哲走進來,接着床頭的小燈開了。他嘆息:做什麼夢了?哭得這麼厲害。我裝睡,然而眼淚就象漏水的龍頭,順着眼角滴向耳邊。哲溫暖的手指一次又一次的去劃那些淚,卻怎麼也停不了。 這一病,纏綿了十幾天。等痊癒,我和哲都瘦了一大圈。他說:還是回家來住吧,學校那麼多人一個宿舍,空氣不好。 他天天開摩托車接送我。 臉貼着他的背,心裡總是忽喜忽悲的。 以後葉蘭再也沒來過我們家。過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我才確信,葉蘭也和那女老師一樣,是過去式了。 我順利的畢業,就職。 我愉快的,安詳的過着,沒有旁騖,只有我和哲。既然我什麼也不能說,那麼就這樣維持現狀也是好的。 但上天卻不肯給我這樣長久的幸福。 哲在工地上暈到。醫生診斷是肝癌晚期。我痛急攻心,卻仍然知道很冷靜的問醫生:還有多少日子? 醫生說:一年,或許更長一點。 我把哲接回家。他並沒有臥床,白天我上班,請一個鐘點看護,中午和晚上,由我自己照顧他。 哲笑着說:看,都讓我拖累了,本來應該是和男朋友出去約會呢。 我也笑:男朋友?那還不是萬水千山只等閒。 每天吃過晚飯,我和哲出門散步。我挽着他的臂。除掉比過去消瘦,他仍然是高大俊逸的,在外人眼裡,這何嘗不是一幅天倫圖,只有我,在美麗的表象下看得見殘酷的真實。我清醒的悲傷着,我清晰的看得見我和哲最後的日子一天天在飛快的消失。 哲很平靜的照常生活。看書,設計圖紙。鐘點工說,每天他有大半時間是在書房的。 我越來越喜歡書房。 飯後總是各泡一杯茶,和哲相對而坐,下盤棋,打一局撲克。 然後幫哲整理他的資料。他規定有一疊東西不准我動。我好奇。終於一日趁他不在時偷看。 那是厚厚的幾大本日記。 “夭夭長了兩顆門牙,下班去接她,搖晃着撲上來要我抱。” “夭夭十歲生日,許願說要哲叔叔永遠年輕。我開懷,小夭夭,她真是我寂寞生涯的一朵解語花。” “今天送夭夭去大學報到,她事事自己搶先,我才驚覺她已經長成一個美麗少女,而我,垂垂老矣。希望她的一生不要象我一樣孤苦。” “邱告訴我葉蘭近況,然而見面並不如想象中令我神馳。她老了很多,雖然年輕時的優雅沒變。她沒有掩飾對我尚有剩餘的好感。” “夭夭肺炎。昏睡中不停喊我的名字,醒來卻只會對我流眼淚。我震驚。我沒想到要和葉蘭結婚對她的影響這樣大。” “送夭夭上學回來,覺得背上涼嗖嗖的,脫下衣服檢視,才發現濕了好大一片。唉,這孩子。” “醫生宣布我的生命還剩一年。我無懼,但夭夭,她是我的一件大事。我死後,如何讓她健康快樂的生活,是我首要考慮的問題。” …… 我捧着日記本子,眼淚簌簌的掉下來。原來他是知道的,原來他是知道的。 再過幾天,那疊本子就不見了。我知道哲已經處理了。他不想我知道他知道我的心思,但他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了。 哲是第二年的春天走的。臨終,他握着我的手說:本來想把你親手交到一個好男孩手裡,眼看着他幫你戴上戒指才走的,來不及了。 我微笑。他忘了,我的戒指,二十歲時他就幫我買了。 書桌抽屜里有他一封信,簡短的幾句:夭夭,我去了,可以想我,但不要時時以我為念,你能安詳平和的生活,才是對我最大的安慰。叔叔。 我並沒有哭得昏天黑地的。 半夜醒來,我似乎還能聽到他說:夭夭小心啊。 在書房整理雜物的時候,我在柜子角落裡發現一個滿是灰塵的陶罐,很古樸趣致,我拿出來,洗乾淨,呆了,那上面什麼裝飾也沒有,只有四句顏體: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到這時,我的淚,才肆無忌憚的洶湧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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