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一点点,疼 (孩子是天使 5) |
送交者: 千千妈妈 2004年06月15日07:45:31 于 [跨国婚姻] 发送悄悄话 |
妈妈,一点点,疼 千千一岁多的时候,是跟我妈妈一起住在武汉的。那时候我在北京上班,每个周末坐飞机回去看他。 那一天下午,是个星期二,我记得很清楚。我正和朋友在长城饭店吃饭,忽然就接到了妈妈从武汉打来的电话。 妈妈的电话来得很有点蹊跷,她问我:“你还好吧?” 我知道,一贯勤俭的妈妈,不会打着长途电话就为了给我问个好,何况我在头一天的晚上还跟她通过电话。 我说我正在和朋友谈事情,妈妈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妈妈回答我说没有。 我问她:“那千千还好吧?” 妈妈说还好,说千千在睡觉。 但是,紧接着,她又说了一句:“你原来在澳洲买的那个给小孩子治牙疼的药是做什么的啊?” 我想了想,记得那药大约是小孩子长牙齿时牙龈有些疼有些痒的时候抹一点的,于是就这么告诉了妈妈。 妈妈问我:“那这药管不管消炎啊?” 我马上条件反射地问妈妈:“是千千有什么事情吗?” 妈妈支支吾吾地否认说:“没有啊,就是刚刚看到这个药,我看上面的勾勾款款的我也看不明白,就想问问你。也许什么时候就可以用上呢?” 我没有坚持追问,但心里总有点疑惑。难道妈妈真的上年纪了,想一件事情过会儿就忘,所以,就算是对这种非处方药的用途,也要认真对待、专门给我挂长途—— 我心说,妈妈,犯得着吗?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每天和妈妈通电话,妈妈什么也没有多说。我想和千千说话的时候,妈妈总告诉我,千千出去玩了,或者千千睡觉了。 心里这个结,就那么挂着。 星期六一早,我回到了武汉的家里。等我进门的时候,千千整个一小新鲜人,站在门口望着我笑,拽着的手带我去厨房吃早就给我准备好的热干面和豆浆。 看着千千粉面含笑的样子,我只是觉得,哦,又过了一个星期,孩子又长大了7天。 等我吃完早餐,妈妈俨然很轻松地跟我说了一件事情: “你还记得几天前我给你的那个电话吗?你知道不知道,家里出了一件大事情啊?那天早上,千千自己在客厅玩,我们谁也没注意,千千就那么着冲啊撞啊的把舌头磕在了沙发的木扶手上了。当时流了一些血,他也大哭起来,我就带他到外面买了点冰淇淋吃,想着说冰的东西可以止疼;等到下午啊,他还跟我说他舌头疼,我就带他去了医院,到医院里一看,舌头中间都快被他自己的小牙齿给戳穿了,中间断开的部分,肉就翻在外面,白白的,很吓人,医生当时就给他缝了3针······” 妈妈给我讲这些事情的时候,一直面带着微笑,我知道,她是怕把我给吓着了。但是,我怎么能不吓着啊。我的一岁半的宝贝儿子,舌头差点给磕断、肉都给外翻了出来······我听着妈妈说这些话,手和脚都快抖了起来。 妈妈接着说:“千千真的很不简单,他太小了,不能用麻药,所以,给他缝针的时候就是生缝的,6个医生护士一起把他的小手小脚按住,然后给他缝·······” 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给千千的舌头缝针······听到这里,我的手真的抖起来了。 妈妈说:“怎么能不哭啊,扯着嗓子喊啊,能把人家医院给哭垮的那种哭法啊。” 我问妈妈:“那你是不是也跟着哭?” 我知道,我妈妈一定会是这样的。我妈妈对千千的那种看重和慎重,远甚于我。还记得在千千刚出生才7天的时候,因为很严重的新生儿黄疸,澳洲的医生坚持要给他抽血,当时在化验室里,千千哭,我妈妈也跟着哭,本来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上采血就很不容易,加上我妈妈的抑郁情绪,弄得人家医生特别紧张,几次尝试都失败了。最后人家不得不转给头给我说:“请你让你的妈妈在外面等候吧,她让我们压力很大。” 我把千千喊过来,搂到我怀里,让他张开嘴巴给我看看。 在他小舌头的中端,真的有很粗很长的3根黑线交叉附着在舌苔上,象是张牙舞爪的大黑蜘蛛趴在那里。 我问千千,疼不疼? 千千摇摇头。 我不相信,这么大的创痛,怎么可以不疼? 我坚持再问千千:“告诉妈妈实话,疼不疼。” 千千冲我挤了挤眼睛,伸出他的右手小食指,说:“一点点。” 一点点疼? 我不信。 在千千那灿烂童真的笑容下,想像他所说的“一点点疼”的真实内涵,我觉得千千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很多,变得特别懂事和贴心:仿佛他是要用他的不疼和一点点疼,来遮掩和取代我的那份揪心的感觉——有一种痛苦立刻被无限地放大开来,那是天底下所有的母亲都会有的惊悚、颤栗和心痛。真的很想替他来承受这一切,因为我真的不相信,那会只是“一点点疼”。 妈妈告诉我,要7天以后才能拆线,刚开始的3天,每天还要去医院打吊针消炎,以防伤口感染。现在一切都好了,只是千千还有缝的线在舌头上,就不能吃饭吃蔬菜,要吃流食。 我说:“妈妈啊,这么大的事情啊,我怎么会不担心呢?” 妈妈笑了笑说:“这不是都解决完了吗?你心疼你儿子,我还心疼我女儿呢。我可不想让我女儿隔着千里迢迢地胡思乱想去。”
星期一——也就是千千受伤的第7天——下午,我带千千到麦当劳吃冰淇淋蛋筒。吃完蛋筒以后,我发现他把手伸到嘴里掏什么东西。 我赶忙制止了他。那里面还有伤口呢,怎么能乱动啊。 千千申辩说:“痒。” 我说,痒也要把手指头拿出来。 千千照办了。 我让他把舌头伸出来给我再看看。 舌头上一片新形势了。有两根黑线已经被千千给拽断了一头,只剩下另一头还埋在肉里。耷拉着的线头爬在舌头上,感觉很可怕,比缝线的时候的样子还要可怕一些。 我哪里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情啊。没二话说,赶紧就招手叫了出租车,带千千直奔医院。 我惊讶于医生的平静,问:“那要是他把肉也扯出来了怎么办?那不是很危险吗?” 医生让我把千千抱着坐在放在口腔科的那个手术台上。当他去招呼别的护士过来帮忙的时候,千千的哭声一下子如霹雷般炸了开来。 我知道,千千一定联想到7天前的那个手术了,那种疼痛、那种恐惧、那种手脚被缚的无助······ 我安慰千千说:“没事情的,只是拆线,就一下下,一点也不疼。” 拆线真的只一下下,然后,医生就告诉千千说:“好了,全部完了。可以回家吃饭了。” 医生的话说完,千千就不哭了。 从手术台上下来,我仍然抱着千千。 千千那梨花带雨的小脸贴在我脸上,我听见千千说:“妈妈,一点点,疼。” 回到家,我告诉我妈妈,一切都很好,医生说千千的恢复也很好,千千说拆线就是一点点疼。 妈妈听完我的话,用食指戳了戳我的胸口,说:“我知道,你是这里疼。现在不疼了吧?” 我学着千千的口气,带着一点点的撒娇,回答说:“妈妈,一点点,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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