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梦里短歌行 |
送交者: 红妆 2004年11月16日13:49:18 于 [跨国婚姻] 发送悄悄话 |
长发梦里短歌行 红妆
我奶奶说起我爱美,就追溯到我小时候常常在镜子前一站一两小时,把两个小辫子编了又拆,拆了又编。其实我那时只是一门心思要编出两个对称的辫子,却总是找不到窍门。就那么两条及肩的三股辫,不知为什么,一条总是象长了反骨似的,翘格楞登不驯服地支楞着,不象另一条,三股蓬蓬松松小波浪汇成一条不松不紧温顺沉稳服服贴贴的麻花辫。 等到我好不容易琢磨出编对称辫子的奥妙时,已是上大学的时候了。我母亲的意思,大学里学业自然繁忙,十四五岁,要自己照料洗衣缝被的一应杂事,头发是节省时间的第一途径,剪短算了。事实证明我母亲很英明,大学四年,我除了应付各种专业功课和实验,抽空恶补《少年文艺》,还废寝忘食地读遍图书馆所有的小说,确实一直没有心思管头发,就那么齐耳根剪的短发,有些层次而已。 常听人说名人难做,我留了长发才深有体会,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声名之累。难怪那些港台女星,为了保护那顶美丽的桂冠,都要精心化装才敢出门,偶尔一次偷懒没化妆象个丑小鸭,被人认出来时死不承认。为了挣漂亮长发这点虚名,我又何尝不是含辛茹苦?别看长发风光无限,其实麻烦自知。夏日里象披着件密不透风的披风,不胜溽热,隆冬时节洗完吹干之前,又象围着又湿又冷的围巾。头发也很有些份量,不免拖沓累赘。还有头发也需要营养滋润,一头好发肯定消耗掉很多营养,联想起我平时一读那些深奥点的书就头疼,我开始同意俗语说“头发长,见识短”,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天长日久,我终于积攒够了摒弃长发的理由,一旦拨开长发的乌云,奥黛丽赫本的清纯短发形象终于象太阳一样在我眼前冉冉升起,最后破釜沉舟去剪发的决心,来自于一番大彻大悟:几年来肩负一头沉重,鞠躬尽瘁,兢兢业业,虽说这一路长发梦里有女声小组唱的长发赞歌,最辉煌的结局,也至多是猴年马月的一声男高音咏叹调: “啊,你的黑发,象无边的暗夜,让我沉沦!” 期间不知蹉跎几多岁月,枉费多少心机! 后来我恋上了留短发身轻如燕的感觉。短发经常要修剪,这样一来,美丽的希望就寄托在理发师身上,在美国我一家家的比较华人理发店的手艺,不敢怠慢,好不容易找定一家做固定顾客。有一次心血来潮想着别错过了头上百花齐放的机会,也光顾老美开的理发店一次吧。记得那西班牙裔理发师慢工细活,每修剪几分钟就要说一次“你头发真多”,我就在心里给他多加一块小费。最后我带着那五十多刀理的发型刚走到门口,看到橱窗玻璃里映出的那个陌生的鬼头鬼脑,真是欲哭无泪。 有时候想,美国的茄子芹菜都长得比中国的个头大,可是味道就差远了,还是国内的小菜味道鲜,我也相信上海的蘑菇头理得更好。今年回上海时,去淮海路附近新开的一家美发厅,据说很上挡次的。外表倒不突出,只是个门前转着红白条招幌的小店门,一脚跨进店门,才发现螺丝壳里做道场,气派不同寻常!我当时恍然如坠梦境。难道是公主梦成真了吗?怎么眼前一队整整齐齐的白制服白帽子仪仗队等我检阅呢?那二十来个身穿雪白制服的男女理发师一溜排开,赳赳雄夫,众目睽睽,虎视眈眈地盯着我的头。我猛然想起好像某些别的职业的制服也是全白的,惊得脚筋发软,差点想退逃。等我环视周围布置再次确认那是家美发厅后,才好不容易强作镇静,拿出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风度,微笑着走过他们面前, “ 侬好,侬好” 地一路致意, 检阅完这支队伍,走过理发厅,二十来面镜子前的椅子全空着,到洗头处,眼前又是一长列白制服,只有白制服的队末的椅子上坐了两位便衣女士。那天走出店来,真有虎口余生的庆幸呢。 如果女人该是柔美如水,那么一头长发就是飞瀑流泉,凝成湖水的柔波。有这么一片水波做衬托,任是粗嗓如狮吼,也可以有恃无恐,高枕无忧,因为自有波光涟滟,生出水灵的柔嫩,秀色可餐的。长发象缕缕清波,飘逸在鬓边,流动在背后,轻颦浅笑间,风也飘飘,雨也潇潇,袅袅娜娜,自成一道亮丽风景。 短发呢,虽然利落精神,干练洒脱,即便俏丽活泼,可是凭空丢了三千弱水,总让人底气不足。现在无论什么场合,我刚要提高声音泼辣说话的时候,一想到自己是短发,就不敢随意张扬了,还是柔声细气点吧。难免风风火火的时候,一想到没有万丈柔波做依托,就只有放慢脚步,改成浅笑盈盈淑女样。 那天读到龚自珍的“云外起朱楼,缥缈清幽。笛声叫破五湖秋。整我图书三万轴,同上兰舟。 镜槛与香篝,雅澹温柔。替侬好好上帘钩。湖水湖风凉不管,看汝梳头”,才突然认识到这该是我所期待的留长发的最佳情致。除此之外,如果需要重温长发梦,我会去翻开影集,回忆那些长发飘飘的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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