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天人杰” |
送交者: 佚名 2005年10月19日13:40:30 于 [跨国婚姻] 发送悄悄话 |
“神舟”腾空,九天圆梦,英雄凯旋。在耀眼的鲜花和热烈的掌声后面,是众多的航天科技人员几十年的艰辛努力和默默无闻。载人航天涉及的科学领域广泛,投入这一事业的科研人员、工程技术人员、管理人员难以计数,仅从“神舟一号”到“神舟五号”的研制中,就有100多家科研院所数万名工程技术人员投身到这一规模宏大的工程当中。 本版连续刊登由本报记者采写的“航天人杰”系列报道到今天就结束了。 除了见报的几位航天英模外,在中国载人航天工程的七大系统内,至今还有一大批默默奉献的幕后英雄…… 在神舟飞船的科研队伍中,有一位奇人。 从“曙光号”到“神舟号”,二十年内他 “三进两出”,全程参与和见证了中国两次载人飞船工程;他坦率直言,常常因为“一根筋”、“爱认死理”、“爱说大实话”,“不招人待见”;他既非总师,也非总指挥,但却因精湛的技术、果敢的指挥、豪爽的性格,获得“陈老总”的美称,并作为普通技术人员代表,获邀和江泽民主席共进午餐;他虽然满脑子装满飞船控制的公式和数学符号,但常常即兴赋诗,以诗言志……
神舟五号“打靶”中了十环 神舟五号载人飞船发射前,航天员系统总师宿双宁问陈祖贵:“老陈,怎么样,有把握让咱们航天员安全回来吗?” 老陈曾亲眼见过航天员们训练。 当看到航天员身上压着4g到8g(相当于体重四到八倍)的过载,脸色发黄时,老陈拉着航天员的手,十分不忍。 “放心,我们不仅让航天员安全回来,还要让他舒舒服服地回来。”老陈许下诺言。 事实证明,神舟五号飞船不仅精准完成了地面的各项指令,而且航天员杨利伟返回段承受的实际过载只有3个多g。这一切,都与陈祖贵和同事们的努力分不开。 最让陈祖贵他们飞船GNC系统小组骄傲的是,神舟五号飞船实际着陆点,只比预定点相差几公里,达到世界先进水平。 要知道,在飞船从南非上空开始自控以后,一万多公里航程,只要在空中稍偏一点,落地后就会偏出100多公里。 有人说,神舟五号“打靶”中了十环。事实上,这比中了十环要难得多。亲眼看着飞船精准着陆,65岁,满头白发的陈祖贵,与同事相拥而泣,泪流满面…… “曙光一号”飞船冒起了黄烟 65岁的老陈,和卫星、飞船打了一辈子交道。他先后把十一颗卫星送上天,最重要的是,他还参与了从当年曙光一号飞船到神舟系列飞船GNC系统的研制工作。 1967年,从中科院研究生院刚毕业的陈祖贵参与我国最早的飞船———曙光一号(“714工程”)研制工作,担任502所GNC方案小组副组长。 当时条件极度困难,陈祖贵和同事从查美国早期载人飞船“水星”、“双子星座”文献入手,开始了艰苦的研究工作。五年努力,他设计出我国第一代航天员手动控制方案,并首次完成了飞船返回升力控制数学仿真,甚至还进行了航天员模拟训练。 老陈至今还对当时一次训练事故印象深刻: 当时有领导过来视察,平时表现好好的发动机突然漏了,冒起了黄烟,于是所有的人员包括领导,都戴上防毒面具参加抢险…… 1972年,因为技术和其他客观原因,“714”计划被迫中断,老陈留守到1975年,被迫转向卫星研制,他的第一个飞天梦想随之破灭。 “现在想起来,以当时的条件,搞载人航天确实困难。”老陈说。 1991年,国家载人航天计划“921工程”正式立项。“老飞船”陈祖贵重新“入伙”,从神舟一号到五号,飞船GNC系统均出自他之手。相隔二十多年“三进两出”,陈祖贵终于圆了飞天梦。 “一根筋”“刁难”领导 陈祖贵这个梦,圆得并不那么简单。 在神舟一号飞船上天前,他就“捏着一把汗”。 当时,为确保我国第一艘试验飞船成功上天,上级部门决定将飞船上数十个关键项目的设计方案,请外国专家评审。 在这节骨眼上,老陈“一根筋”的老毛病又犯了,他说“不”。 领导让他带上项目出国,他说,不舒服,不能去。 这不明明是“刁难”领导吗? 其实老陈自己心里有一本账,他对记者说:“这样一来,我辛辛苦苦搞出来的‘全姿态捕获’技术,咱们的技术机密,不全让人家外国人知道了吗?再说,我自己的东西心里有底,何必浪费国家外汇?” 老陈负责的控制系统项目,是整个飞船的关键项目中的关键,老陈不去,说客马上登门了。 “别人听说出国,有病都变没病了,你倒好,叫你出国,没病却说有病。”SB领导半开玩笑,半是责备。 无奈,老陈还是“别别扭扭”地去了。 160万美元的谈判被“搅黄”了 开始和外国专家讲价———谈咨询费。 其他项目咨询费大都是10多万美元一项,虽然老陈心痛得“龇牙咧嘴”,但一项一项进行得还算顺利。 到了老陈的GNC系统,老外一张口,“160万美元。” 外国专家讲话,因为控制系统对于飞船至关重要,所以应该物有所值。 160万美元,这可是一千好几百万人民币啊,老陈说他当时就“开始牙痛”了。就这,外国专家还只答复“行”还是“不行”,要问为什么,还得另外加钱。 这1000多万元差不多是西部地区一个中小城镇一年的产值了;这1000多万元该盖多少“希望学校”啊。老陈的大脑高速运算着。 “陈教授,你可以还价。” 还价? 牙疼了好一会儿的老陈终于开口了,“请先生把小数点向左移一位,然后除以二。” 结果可想而知,因为老陈“没有诚意”,不仅他自己的项目“谈崩”了,其他谈好的项目也给“搅黄”了!“我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老陈乐颠颠提前回国了。 “万一飞船有个好歹,你可怎么办?!” “老陈啊老陈,飞船要是上去了,回来了你算是万事大吉,万一飞船有个好歹,你可怎么办?!” 大家都替他捏着一把汗。 虽说老陈把11颗卫星送上了天,心里多少有底,但载人飞船这是头一回,万一……老陈说他自己心里也捏了一把汗。 神舟一号飞船发射前,陈祖贵压力空前,他负责的飞船GNC系统程序还没编完,有五个技术难题亟待解决,而飞船马上就要进入发射场,所有的人都在为陈祖贵忐忑不安,所有的人都在为陈祖贵和他的项目组排忧解难。 终于,五个“拦路虎”被全部赶走,老陈有把握地对王永志总师说:“现在五大问题已经全部解决,如果其他分系统不出问题,我保证将飞船控制回来。” 返回时飞船突然没了信号 1999年11月20日,中国第一艘飞船发射,陈祖贵在北京指挥控制中心测控大厅,密切地注视着升空的神舟一号飞船。 “消除初始姿态误差成功!” “飞船准确捕获地球!” “太阳帆板准确捕获并跟踪太阳!” 飞船入轨后,按照地面指令完成一个又一个控制任务,就像听话的孩子,但最后返回时,却着实让胆大的老陈和他的同事心惊肉跳了一回。 当时,飞船在进入大气层前几分钟,飞离地面测控区,突然没了信号,老陈当时急得抓耳挠腮,飞船测控大厅空气仿佛凝固。突然,从显示屏传来了飞船的数据,老陈忍耐不住心中的激动,大喊了一声:“配平攻角调整成功!” 飞船配平攻角调整成功意味着神舟一号飞船即将成功返回,刚刚鸦雀无声的大厅顿时欢声雷动。 不久,飞船安全降落,距离预定落点误差只有11.2公里,落点精度一步跨入世界先进水平。 至此,当年“搅黄”整个飞船咨询谈判的老陈如释重负。 “变废为宝”的“救命”技术 老陈最为大家津津乐道的,是他的“卫星全姿态捕获”技术。它是一项“变废为宝”的技术,也是卫星和飞船的“救命”技术。 很多时候,当卫星或飞船与火箭和本身舱段分离时,容易“乱翻乱滚”。天上这么一乱,地面对其就无法控制。地面无法控制,上亿元甚至十几亿元的飞船和卫星,就变成了“空间垃圾”。 过去我国发射返回式卫星时,由于无法攻克这一技术,当卫星返回舱与仪器舱分离后,仍然留在轨道上的仪器舱往往“乱翻乱滚”导致“失态”,只能作为“空间垃圾”扔掉。 能不能让它们重新回到正常运行姿态?这样不就“变废为宝”,又多了一颗卫星了吗? 早在80年代,“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著名航天控制专家杨嘉墀院士就提出这项课题。 因为我国的卫星上只装备对地球定位的地球敏感器,没有对太阳定位的太阳敏感器,很多人认为这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陈祖贵却一头扎进去,乐此不疲。 那是1992年,春节期间,有同事上他家串门,还当场“目击”他摆弄两个苹果,一个插三个牙签做坐标当做卫星,另一个当做地球,自顾自在那儿琢磨。 功夫不负有心人。 “一根筋”的陈祖贵终于创造性地琢磨出了“全姿态捕获”这项“救命”技术。 但只有他相信自己的技术可以“救卫星的命”,其他人都将信将疑,因为真理需要实践的检验。 控制人员不怕飞船“不听话”了 他获准在一颗当年发射的返回式卫星仪器舱上做试验,结果地面指令发出,卫星仍然“无动于衷”,第一次试验失败了。 陈祖贵面临空前的压力。 但“一根筋”的老陈不服输,他认为问题不是出在自己身上,是“卫星本身有毛病”,大家又是将信将疑。 1994年,中国又有一颗返回式卫星上天,陈祖贵又获得一次宝贵的试验机会。王希季院士专程从北京赶到西安飞控中心给陈祖贵“坐镇”,直到深夜12点,70多岁的老人还和陈祖贵在一起,而在北京的杨嘉墀院士,也在电话那头守候着试验结果。 指令发出,所有的人都屏息等待,终于,这一次卫星“乖乖听话”了,它不再“乱翻乱滚”,在地面的控制下,变得服服帖帖,陈祖贵成功了! 王院士起身和老陈拥抱在一起,控制中心一片欢腾。 戚发轫院士指出:“全姿态捕获技术的试验成功,意义不亚于成功回收一颗卫星。” 飞船总设计师王永志院士说:“全姿态捕获技术试验等于为神舟飞船留轨飞行免费做了一次飞行试验。” 如今,正是陈祖贵这项“返回式全姿态捕获”技术“变废为宝”,不仅让一颗卫星变成了两颗卫星,也让神舟飞船留在轨道上的轨道舱,可以继续在轨道运行使用。神舟飞船的轨道舱的这一妙用,成为区别于国外其他飞船的一大优点。同时,它极大地提高了飞船在太空中的可靠性。控制人员不怕飞船“不听话”了。 这项技术,被认为是航天领域的一大创举,曾被当时的《人民日报》头版头条报道,老陈因此获得1996年航天奖。 老陈能不醉吗 当晚,在基地举行的庆功宴会上,所有的同事都敲盅击筷,大声喊着“贵、贵、贵……”向他敬酒。此时,为卫星和飞船染白一头黑发的陈祖贵,就像一个策马荣归的英雄。 老陈醉了,一直醉到第二天中午,才被人们从床上“架”上返回北京的飞机。 能不醉吗? 要知道,就在此前不久,因为一次失误,老陈差点崩溃。 1993年,我国第四颗返回式卫星发射时,陈祖贵担任飞控组副组长,结果卫星刚上天就出现姿态失常,当时老陈还没搞出“全姿态捕获技术”,虽然地面控制中心竭尽全力,“把死马当成活马医”,但卫星还是跑了。 老陈痛心不已,几近崩溃,很长一段时间,爱说爱笑的他,处于深深的自责之中。他眼神呆滞,默不作声,一些同事甚至担心老陈过不了这一关。 这一天,他终于迎来这扬眉吐气的一天。 醒后,“诗人”老陈还赋诗一首,其中有这样的句子: 畅叙千年飞天梦 笑谈卫星返故乡 一颗卫星做两用 多年心血得报偿 “陈老总”、“诗人”、“无冕之王” 老陈率真,耿直,个性鲜明,经历丰富,又长期和大家摸爬滚打一起,因此获赠不少外号。 一曰“陈老总”。陈祖贵不是总师,也不是总指挥,但从领导到同事都爱这样称呼他。一是他处惊不乱、有大将之风,二是他高超的技术水平,还有他四川人火辣辣的性格———认为正确的事,就“一根筋”据理力争坚持到底,是有名的“炮筒子”。 一次,有关部门决定引进一个设备,陈祖贵表示坚决反对。理由是该设备技术并不复杂,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可以完成,能为国家节约大批经费。 “国家的钱是用老百姓的猪肉、花生米换来的,不能随随便便就往外花”。话虽有些偏激,赤子之心却溢于言表。因为熟悉他的“炮筒子”脾气,也没有人怪他。 “我一辈子当的最大的官是工程组长,‘陈老总’的称呼,是对我最好的褒奖”。 一曰“诗人”。老陈每有感慨,必赋诗言志。几乎每次发射前后,都是他的高产期,发射再忙,也要忙里偷闲,赋它几首,有的还意境非凡,如神舟五号飞船发射前,在酒泉他有诗为证: 大漠十月已金秋/红柳红松竞风流/黑河风光无限美/骄艳胡杨送神舟。 神舟三号发射时,老陈病倒了,四天内打了七瓶点滴,一直硬撑,发射成功后,他激动得夜不能寐,又赋诗一首: 航天征战未下鞍,壮志未酬两鬓斑。 卫星成功送十颗,驾驭神舟九天还。 老骥伏枥志千里,誓送中国人上天! 一曰“无冕之王”。老陈和同事们曾用“全姿态捕获”技术成功挽救了一次至关重要的发射行动,当时,测控大厅掌声雷动,领导专门向他表示感谢,当他发现老陈居然还只是一名普通技术人员,感慨地说,你是“无冕之王”。自此,“无冕之王”传开。 “我要把这一辈子的事都写下来” “神舟三号”飞船发射成功后,陈祖贵作为技术人员代表,被邀参加江泽民主席设下的午宴,他说,我这人总是说大实话,经常不招人待见,能被国家主席请去吃饭,这是对我的承认和肯定。 这些年,老陈在航天控制尤其是飞船GNC系统上的成绩,逐渐得到大家的公认。他先后获得部级有特殊贡献专家和劳动模范等多项荣誉,并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65岁的老陈笑着说,我这是“范进中举”。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我从小上山砍柴,下地拾草,钻阴沟捡破烂,小小年纪就去当“棒棒军”,能读大学,上研究生,搞了20年飞船,还亲自把中国航天员送上天,我这一辈子就感到很知足了。 神舟五号飞船之后,有什么打算? 神舟六号、月球探测、航天员出舱、飞船交会对接,在神舟五号飞船之后,老陈还一门心思惦记着这些事。 “如果不让我干了,我就写一本书,把我这一辈子的事都写下来。”65岁,一头白发的老陈,用他川味普通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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