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全国范围内的三线单位陆续开始解冻,允许职员调走.刚步入小学四年级,父母成为研究所里第一个把家搬离研究所的人,他们搬离的不仅仅是临潼和这个研究所,还有他们的研究领域.离开临潼时,我们全家最后爬了一次骊山.下山时我竟然顺着山坡滚了下去.好在当时比较灵活,在跌入一个山涧前的一瞬间抓住了路边的草,跟着一打挺自己就跃回了坑边的路上.几名游客把我扶起来时,我已被吓得说话带颤音,腿脚都软了.当时的我不知道,虽然自己连点小伤都没有地站了起来,我的童年却跌在那里没有被带走.
在离开这个研究所后,父母在新的领域逐渐长袖善舞.但是我的遭遇却又是另外一个.在西安的小山沟里,我天天玩,但是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我每天真的很快活.但是到了山东后, 第一次成绩就把我排在了'非优秀学生'里了.我当然不干了. 从此以后就忘了玩,也结束了童年.一年后我的成绩重新跃为全班的头几名了.但我非常不快乐,总是怀念在西安的日子.
在山东,无论高中,初中还是小学,都是以瞄准高考来教学.如此繁重的学习压力下,我脑子里一直存有一块美丽的空间,这个空间里面充满着对临潼,对在临潼生活过的那几年的思念.大学快毕业时,这个思念达到了顶峰.当时我妹妹也到西安念大学去了.我于是买了一张火车票跑到了临潼.当我与我妹妹一同回到那个三线的研究所时,给我的除了震惊没有其它的.整个环境是脏乱差,以及让我窒息的萧条.我家楼前的沙果树,曾经硕果累累,此时只剩下半个树冠,不可思议的是当年的蚂蚁窝竟然还在老地方,只能是繁荣依旧.当时政府已开始正视三线工程的错误,逐渐放弃这些三线单位,另建科研中心,当然不会再选在偏远的山沟沟里了.年轻的科研人员也相继转走,荒颓成为必然.我小脚丫曾踏过的地方全是衰草连连,以前要在野地里才能找到的野果子,竟然被发现在路边蔫蔫地生长.父母的旧同事个个衰老与伤心,儿时伙伴的命运更加深我心中的叹息.所有大院里的建筑物在我眼里成了水泥块,封住了连同记忆在内的一切.我感触到了那个曾经在我心里异常美丽的泡沫不着边际地飘走了,从中领悟的是当初父母选择离开的大胆与明智.
那一次,我离开西安时真的是非常的伤心与失望,心情非常的沉重.原来竟然这样地找不回自己的过去,竟然这样地找不到我记忆中的天堂.当时的想法就是再也不要回去了.现在呢,我又想回去看看了,我的童年仍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