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家 |
送交者: 东 又 西 2010年03月01日13:34:32 于 [跨国婚姻] 发送悄悄话 |
搬离德国,迁往荷兰的时候,最痛心的就是最后不得不离开我们居住了好几年的寓所。记得最后那天,站在已被搬空的屋子里,稍微大声一点的语音都会
在空空如也的房间里引起回声。房子看起来就像当年我们刚搬进来时一样,安静,白皙,像个无知又好奇的孩子,兴奋地期待着将要发生的事情。其实不是。现 在我们已经在这里居住了多年,知道了我们在这里所经历过的一切。 那是一所建于19世纪末的房子,典型的德式建筑。家就在这所房子的顶层,一套复式。最喜欢它的起居室,整整一面长约10米的落地窗,外面是个大露台。 借着外面的阳光,起居室也终日光亮明净。就因为当年看房子时第一眼就爱上了这个起居室,我们租下了这个公寓。 为了在欧洲的异乡营造一丝家乡的感觉,我和先生在回国旅游的时候还专门去找了好些中国家具,足足装满了大半个集装箱,千里迢迢地海运到德国。借着 这些老家具,这个异乡的家居然真有了几分故国的风味,总让每一个来拜访的德国客人惊讶不已。特别是那张造于清末的罗汉床,沉重的榆木床栏上画满了漆 画,床腿绕满雕花,让欧洲人总是围着它惊叹不已。心情甚佳时还会给他们演示一番闽南的功夫茶,第一次尝到乌龙茶或普饵的德国人总是惊讶连连,瞪大双眼 看我怎样把玩那套小小的紫砂茶具。 有几面墙被刷成了红色,配上中式家具甚是好看。挺臭美地把自己的画挂在家里,想象成这是自己的私人画廊。 有一次竟然真的就此卖出两张画 ,就因为 在一个为先生办的生日派对上他的一位同事看中了那幅挂在客厅的抽象风景,就此马上谈拢价钱,当天晚上派对一结束就把画取下带走了,还顺道订了另一幅 小画。过了几天,先生下班回家,告诉我说中午在公司喝咖啡时,两个跟他不算很熟的同事专门跑过来,说有人告诉他们,我们有一个最有异国风情的家,问什么 时候他们也可以来看看。说着这个时,先生摇头晃脑,两眼发光,得意洋洋。 在落地窗外的天台上种了丁香,看着它慢慢地爬满了北面的墙。春天来临时一点点地抽出绿芽,夏季则绿意正好,秋风起时看着它一片片地染上金色,最后 一片深红,同时听到了冬天的叩门声。等到片片叶子最终落尽,某天清晨醒来看见天台上铺了层如盐的白雪时,则又是圣诞将近了。冬天,不时有灰色的鸽子扑 打着翅膀落在天台上。扔点面包屑给它,引来了另外几只鸽子。 五年,在这个寓所里经历了很多。记得我三十岁的生日,从不搞生日party的我破例请来了四十多个朋友,玩闹到天亮。某个新年除夕夜,12点之际和几位好 友站在天台的积雪里举起香槟相互碰杯,看着外面的新年焰火在天空绽放,闪动的红色焰火映着我们的脸,照亮了这个德国城市所有的屋顶。还记得曾经经历的 危机,当时因为磨合期时的各种误解差点和他分了手。后来,离家出走了两个星期的我回来了,带了一脸的落寞和忧伤,准备再找几件衣服带走。打开家门,看见 他静静地坐在那张罗汉床边,正在等我。原来他怕我又一次专门在他不在家的时间回来拿东西,所以请了两天假呆在家里,希望我愿意跟他再次谈谈。后来,危机过去 了,我留在了他的身边。他告诉我说,我离开他的那两个星期里,这个大房子突然变得如此无趣和寂寞,过去他最喜爱的中国家具突然看起来都变得呆呆的,沉重 得让他觉得透不过气。他说他发现不是这些美丽的家具和装饰令他依恋这里,而是因为每天他回家时,家里有我在等他。 还记得那位住在我们楼下的医生。每年的十二月六日,圣尼可拉斯节,他总会悄悄地在我们家门外放上一包比利时巧克力。过后向他道谢,他总是哈哈笑着, 摆手说“不是我哦,是尼可拉斯老人”。圣诞节时我们也会在他的门外放一瓶酒,他给我们道谢时我们也会打哈哈,说“不是我们哦,是圣诞老人的礼物吧”。 在中国找到一个老樟树的树头,不惜一切麻烦海运到德国,按它的形状订了块玻璃,盖在上面成了客厅中央的茶几。定作玻璃时还专门让人在上面配上白居 易的诗句《问刘十九》: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跳蚤市场里淘来的旧烛台,用牙刷刷干净,放在暖气管上方的窗台上,插上深红色的蜡烛,在夜幕将至时点亮,生活在烛光里显得很安稳。找到当年在贵州旅 行时淘到的手工绣花布鞋,放在一只也是从德国的跳蚤市场里淘来的旧藤箱箱盖上。给在中国丽江旅行时画的几幅小画装好框子,挂在客厅的一面红墙上。纸灯 笼亮起,低低的灯光打在画上,从某个角度则可以看见压在画上的玻璃倒映出灯笼的影子,还有画前插在瓶中的竹子。空气里有刚蒸好的豆豉排骨的香味,然后传 来他下班回家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再后来,我们决定搬往荷兰,因为那里有一份更好的工作在等着他。先找到了现在这间连家具一起出租的公寓,决定先住上两年左右,适应了当地的一切后再 买房安居。把所有我们在德国寓所里的家具先打包运往公婆的农场,等两年后我们在海牙找到合适的房子时再运往荷兰。一点点建起来的家又被我们一块一块地 拆散。拆下所有的灯,把所有的烛台打包装进箱子里,从墙上取下一幅幅的画。最后,房子里一片空荡荡,只剩下屋子中间一大堆装满的纸箱。就像那一刻心情,一 股被淘空了的感觉,落寞得有如这所被搬空的房子,里面堆着一股无名的失落。 离开的那个季节,天台的丁香正开得灿烂。先生小心地将它取下,带往荷兰。现在的它被养在后院的一个大盆子里,正等着另一个春季的来临。先生说,等我们 将来终于找到一所合意的房子后,他会把它种在地下的泥土里,让它爬满园里的后墙。坐在将来那个家的院子里,还应该可以听见从不远处的海边飞过来的海鸥的 声声叫鸣。 客厅一角 老树头茶几,还专门给它培了点青苔。 那边是厨房。记得那天公婆来看我们,先生正在厨房里做他拿手的意大利菜。 一角 饭桌 一张老上海的海报,当然是翻印的了。 那双淘来的布鞋 天台一角 卧室里也有一面红墙 映在画面上的灯光,可以看到画前的竹子 偶有闲心,来一盏功夫茶 那天夜里,趴在地毯上看书听音乐,慢慢睡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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