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真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和李垣联系了。每次电话打到家里,都是李垣的母亲接听,而
且每次听见舒真的声音,她都要问,阿恒吗?阿恒是李垣的妹妹。舒真每次都回说,
不是的,是舒真。李垣的母亲便说,噢,是舒真呀,李垣出差去了,你打他手机吧。
李垣的父母亲是在舒真走后搬来和李垣同住的。舒真走前,李垣就说要接父母来,
问舒真有什么意见没有。舒真说,我都走了,哪里还有意见?只是我回来后,最好
还是分开过的好。李垣就说,那是当然,你回来后,我们再买套房子,搬出去住。
舒真想那已经是以后的事情也就不再多说。
舒真只见过李垣父母亲一次。那还是高中毕业的时候,和许多同学一起去李垣家玩,
见过一面。那时舒真和李垣还只是一般同学的关系,所以李垣的父母和舒真彼此都
没有特别的注意对方。后来舒真和李垣结婚,也是很突然的事情,没有婚礼,也没
有告诉双方父母,两个人到金海岸吃了顿饭就算是把婚结了。所以舒真一直也没有
机会和李垣的父母真正地认识。
现在在电话里双方依然觉得陌生,彼此也都客气着。但李垣让舒真称呼他的父母爸
爸妈妈,这让舒真颇有些为难。舒真倒也是开口叫妈来着,但每次叫一声妈,李垣
母亲就当她是阿恒,舒真心里就有些小小的不快。想她到底惦着的是自己的亲身女
儿。次数多了,舒真打电话时就不再叫妈。只问李垣在家吗?李垣的母亲知道是舒
真,心里也不痛快,想,读书这么多年,连礼貌都不懂,便向李垣抱怨。李垣下次
打电话就会提醒舒真。舒真也不辩驳,只是下次打电话时仍然只说,请问李垣在家
吗?
这一个多月李垣似乎一直都不在家里。打李垣的手机,也总是说您拨打的用户不在
服务区。舒真就想算了吧,若有什么事,李垣自己会打来电话的。可其实就算是有
什么事,舒真知道,李垣也不会在电话里说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似乎已没
有兴趣听李垣说的那些事情了。李垣问起舒真在这边的生活,舒真也觉得无从说起,
只一味说还好。有时候两人就在电话里沉默着,然后李垣嘱咐舒真说,照顾好自己,
舒真说,知道了,然后就收线。
舒真从小对於过节就没有太大兴趣。热闹似乎永远是门外的事情,而门里的世界则
永远是安静平和的。舒真的父母都是从外地来到山城的,没有亲戚也少有朋友。年
节的时候,母亲会多做几个菜,父亲会给每个人斟一小杯酒,连舒展舒真也不例外,
然后大家安静地喝酒吃菜。屋外每有爆竹声响起的时候,舒真会赶紧将门窗关牢,
然后将自己陷进沙发里,安静地坐着。有时舒真也会贴着窗玻璃看烟花,看见别的
孩子兴奋地叫嚷,舒真会悄悄地跟着笑,然后看着远方的夜空出神。
和李垣在一起的时候,日子热闹一些。李垣有一帮师兄弟,还有些同事朋友。在这
一群人中,李垣似乎人缘很好,也颇有威信。大家对舒真自然也很亲热,都真真,
或阿真地叫着,起初让舒真还觉得不习惯,后来惯了,若是有谁猛不丁叫声舒真,
倒感觉生分起来。但那两年每到年节,李垣却大都在出工差。没有办法,做他那一
行的,越是节假日就越忙。舒真倒也不觉得什么,一个人睡睡懒觉,逛逛书店,有
时同办公室的阿海会骑了摩托车带舒真去海边兜兜风。过去的日子就那么安安静静
地过过来。舒真也并不觉得寂寞。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平安夜的那个下午,当商店早早打了烊,路上的车变得疏疏
落落,天空中飘起了细小的雪花时,舒真却感觉被一股莫名的悲哀的气氛环绕起来。
用手揉揉眼睛,湿漉漉的,好象有水要往外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