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6 第三部 徐州會戰 第六章 台兒莊真相 57

   第五十七節

自打4月4日凌晨進了莊子裡就沒啥事兒干。劉承業掂量出來了，城裡的小鬼子不行了。跑去和孫遇賢請示了一下，想打。孫遇賢一聽這話就毫不猶豫地否定了——“堅守！”

“堅守就堅守。”劉承業也就聽命令。讓戰士們把工事修好，堅守吧。鬼子也不來攻，劉承業比較鬱悶，兩天下來，閒得骨頭疼。半夜，台兒莊裡的鬼子突然亂跑亂叫起來，鬼哭狼嚎，聲音悽厲。劉承業正在屋裡打瞌睡，迷迷糊糊的，聽到嚇了一跳，從屋子裡三腳兩步竄了出來，站在院子裡聽到亂七八糟的不明所以。槍聲很亂很散，並不像進攻的樣子。幾個老兄弟也圍了過來，你看我我看你，都很奇怪。

又聽了聽，劉承業還是不明白，只好讓大家先堅守陣地，自己上城牆找孫營長去。

三步兩步上了東門，孫遇賢正站在城頭上往裡看呢。一扭頭看見劉承業上來了，咬着牙笑了一下，用手指了一下城裡，“小鬼子完啦。”

劉承業站定腳步回身往下看去，城裡火光四起，火光中小鬼子竄來竄去，亂打槍亂跑，漸漸向北集中。北城牆有第31師的把守，鬼子向城牆發起很不像樣的進攻。打了好幾天了，鬼子們是糧彈俱缺，早已是強弩之末。零零星星的放了幾槍，十幾個鬼子喊叫着沖了一下就算完了。

“鬼子撤了。”孫遇賢又指了指北面。城外也是火光四起，槍聲已經遠去。“哈哈，小鬼子撤了！”劉承業心裡高興，“營長，打吧。”劉承業抬起胳膊往城裡一划拉，這要是打一下，一個大便宜是占定了。

“打？打什麼打？”孫遇賢把胳膊一抱，斜了劉承業一眼，“在這兒先看看熱鬧。”

劉承業一聽也明白了，把胳膊拿回來，往腰裡一叉，和孫遇賢兩個人，一個抱着胳膊，一個叉着腰，站在黑影兒里看城裡的熱鬧。

第63聯隊第5、6、9中隊早已彈盡糧絕。最早進入台兒莊的第5、6兩個中隊已經一個星期了，現在三個中隊的兵力只有200多，還有不能動彈的差不多200傷兵。收到福榮真平的告別電報就立刻聯繫聯隊長，可是已經不能通過好友驗證了。大家是萬念俱灰，你看我我看你，心裡明白，只有靖國神社一條道了。

好在這條神道也是大家被宣傳多次了的。很奇怪，宣傳的多了到了最後，不光是上級說了，而且平級之間也開始用這個東西互相宣傳了，到最後竟然自己也相信這些“神話”了。不過天天被洗的大腦也不是用“碧浪”、“汰漬”洗的，不能去除所有的污漬，總還留點兒不乾淨的東西。以後各位要是想洗腦，友情推薦“汰漬”洗衣粉，“用‘汰漬’，沒污漬！”保證各位把大腦洗的跟白領的襯衣一樣，各種油煙墨跡，各種壞心眼兒，各種陰暗心理全都一掃而光！當然，俺說的是洗腦，至於洗衣服，用哪個洗衣粉俺倒是覺得隨便吧，實在是無需大驚小怪的。

到了這個地步，為天皇盡忠那是要飯的吃餃子——手拿把掐誰也搶不跑的，就是自己不干也有人幫着干，也許是日本人，也許是中國人，反正這個就不用操心了。問題是老婆、老媽、孩子總還是揮之不去。腦子裡一出現這些私心雜念，想法當然就多了，當初也有不開眼的老婆鼓勵自己為天皇玉碎，可是真到了這個時候，也對老婆當初的這個熱切動機產生了一點點兒懷疑。

唉！只能是懷疑吧，這個時候才想到這個問題只能是自尋煩惱了。這亂鬨鬨的到了最後的時候了，說什麼也來不及再搞“狠批私字一閃念”了。有的人能面對這個現實，當然有的人就不行。把自己頭上的綠色軍帽一把扯下就發了瘋！看到這些發了瘋亂喊亂叫的家庭觀念太重的士兵，日軍指揮官命令，幫幫他們，射殺。

想開的就好辦了，自己找顆手榴彈，放到肚皮前一拉了事，快當便捷，效果還好，權當切腹的現代版吧。鬧騰了好一陣子，不管想得開的還是想不開的都解決得差不多了，日軍指揮官把剩餘的大小幹部都集中到莊子北部的大廟裡。動彈不了的傷員都在這兒了，這就更好辦了，堆上木頭，澆上汽油，燒！幹部們也就一起自焚，算是靖國神社直通車，享受一下最後的特供。

“嘰哩哇啦”哭天喊地就都去了。

台兒莊漸漸安靜下來，劉承業看着日軍都集中到大廟了，就和孫遇賢商量帶人到北邊城牆上看看，防備着日軍突圍。孫遇賢很不以為然，心裡說着“都這會兒了，隨便吧。”放下抱着的胳膊甩了甩，也就點了點頭。

劉承業走到城牆邊把自己的弟兄們都喊了上來，幾十個人整好隊就順着着城牆晃晃悠悠向北走。第31師的部隊也都紛紛從工事裡出來了，也有好多戰士站在城牆上看熱鬧。

大廟的大火燒得正旺，鬼子的慘叫漸漸沒了，焦臭味兒四處瀰漫。走到東北角，有幾個第31師的戰士也站着看，其中有一位還杵着一面青天白日旗。大家停了下來，捂着鼻子看大火。

日本人幹事兒認真，這次把自己燒死的最後一件人間事兒自然更不能馬虎，燒的更是乾淨徹底。劉承業看看漸漸小下去的大火，心裡鬆了口氣，走到城牆邊向北望去。

東方已明，太陽光一點點把黑暗從東方推走。陽光所至，黑暗立刻消隱的無影無蹤，大平原漸漸全都亮了起來。日軍撤退時點着大火有的已經熄滅，有的還在有氣無力地晃動，道道黑煙裊裊而上，半空中微風浮動，鬼魅一樣的黑煙飄蕩散盡。槍聲漸漸遠去，炮聲慢慢稀落，喧囂多日的戰場終於要回歸平靜了。

劉承業心裡鬆了口氣，終於打勝一次！從天鎮到平型關，再到忻口、太原，然後又是隰縣，又到了滕縣，半年多來是一路敗退！今天，總算在這裡站住了腳！鬼子退了！

劉承業想到這兒把腰杆兒挺了挺，挪動一下腳步，舒展舒展身子。腳下的城牆叫炮火炸得是亂七八糟的，全是碎磚。劉承業腳下一松，趕緊倒換重心，沒想到還是踩在一塊活動的磚頭上，再想找重心已是來不及了，雙腳底下全是碎磚，稀里嘩啦往下滑，劉承業也就跟着滑了出去，向城底下去了。

劉承業雙手亂晃，想抓住什麼東西撐住。城頭上光溜溜的啥也沒有，一把就把旁邊那位31師士兵杵着的青天白日旗的旗杆抓住了。那個士兵只是鬆鬆地握住，哪能防備住劉承業抓救命稻草的勁兒頭，旗子立刻被奪走了。

這是個大斜坡，是叫鬼子炮火炸塌的破碎城磚自然滑落堆成的。劉承業腳下滑個不停直衝下去，只好一步快似一步往前跨步跟住滑行的速度，這要是摔倒就一軲轆到底了。劉承業抓住大旗就順着這個大斜坡向城下衝去。

斜坡跟前扔着一輛戰車屍體，炮塔歪斜，煙熏火燎的。劉承業就奔着這個鐵傢伙就去了。劉承業現在是在飛，幾乎腳不點地，抬頭一看前面是個戰車，自己正在往這個鐵傢伙身上撞！這也無路可走了！心裡一急，一提氣，抬腿就上了戰車履帶！速度太快，一步趕一步，三步就站在了戰車炮塔頂上了，這才算收住了腳！

劉承業伸手擦擦腦門上的汗，心裡罵了一句，定下神來一看，咦？自己手裡怎麼多了一面旗子？

老趙幾個在城頭上正看大火，你一言我一語正侃得高興，忽然背後“嘩啦啦”一陣亂響，扭頭一看，劉承業下去了。趕緊跑到城牆邊一看，劉承業正抓着一杆大旗順着坡道往城下狂奔！劉承業腳不點地努力要跑過往下滾落的速度，幾個人看得是提心弔膽的。最後看見劉承業竟然在戰車頂上站住了腳，大伙兒這才暗暗舒了口氣。

老趙往四周一看，好些戰士也都聽見動靜兒站在城牆上伸着脖子看呢。老趙心裡暗罵一句，“這個笨蛋，就不會看着點兒腳底下？”吸了口氣，大喊了一聲“好！”伸出巴掌就使勁兒拍了起來。

滑頭眼珠一轉，也跟着喊起了“好！”巴掌拍的比老趙還響。這下子弟兄們都哄了起來，彩聲不斷，掌聲四起。

劉承業站在戰車上正在慶幸自己沒有一頭碰死，忽然聽見城頭上一陣喧鬧。抬頭一看，老趙領着弟兄們衝着自己鼓掌喊“好”呢。心裡暗笑，攥了攥手裡的旗杆，往頭頂上一舉，舞動起來。

城頭上的部隊聽見這邊熱鬧也都往城下看，這下子正好看見一位壯士站在鬼子的戰車頂上舞動青天白日旗！

這下子大家的情緒一下子給挑動起來了！苦戰多日，小鬼子終於給打跑了！高興！喝彩聲！鼓掌聲！甚至槍聲！響成一片！

勝利！

“劉承業、棍子、李大刀、老趙登上台兒莊下日軍戰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