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論/言論/天下事 2004-11-25

我們的現在式，新加坡的過去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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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寶玲

　　有的時候，真不得不佩服新加坡這國家。

　　這麼說的時候，我身處北中馬，不像柔佛新山那樣與新國一衣帶水，所以不太覺得有那麼愛恨糾纏難解難分。

　　這麼說的時候，我也像不少新加坡人口中的“你們聯邦人”那樣對鄰近小而富強的島國既羨又妒五味雜陳。

　　這麼說的時候，我與新加坡站在一個不太遠又不很靠近的距離上，雖不依傍新國人的高消費力維生，卻也不乏親朋友好在新加坡落地生根。但新加坡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國家，新加教政府確實有其過人之處。

　　這麼說的時候，我依然認為新加坡是一個過度現代化和紀律化，缺乏自由、想像力和創造力的國家，我也還是對當年李光耀對待華文教育的國策感到鄙夷。

　　可是，我始終佩服新加坡它從來不理會別的國家怎麼看怎麼想，由始至終都朝着當初設定的方向大踏步向前。而正由於這種不亢不卑不屈不撓的態度，才讓新加坡從一個彈丸荒島躍而成為亞洲經濟小龍，於是也有了今天“傲視聯邦”的高姿態。

　　在我如此認同着新加坡的努力與成就的時候，我終究認定許多第三世界和發展中國家，由於人民的教育水平和公民意識低落，在很大的程度上需要以一定的“鐵腕”去予以管治與指正。這麼說的時候，我還是堅持認為李光耀是一個最出色及最高明的“專政者”。他只給新加坡建設了一條發展軌道，從此新加坡幾乎別無退路只有破釜沉舟，把華文教育和大部分的人文藝術一一拋卻，去競逐一個現代化都市與自由商港的夢想。

　　事實證明李光耀成功了，在外人對其事非功過評論不斷，以及與馬來西亞為這為那爭論不休的時候，新加坡傲然獨立，出示它那低貪污指數、高效率指數，還有高規律和法治指數的漂亮成績單。李光耀給新加坡選擇了“理科”和“商科”的路，因現實考量，以英文教育將其他語文擠出新加坡學府，才有關閉南大的遺恨。

　　但我說的不是這些，新加坡最令人不得不佩服的並不在於它的成功，而是在於它的錯誤，以及它處理自身錯誤的態度。李光耀仍然是許多人眼中不太可愛的國家領袖，但他很認真地承認了當初放棄華文教育是一項錯失，並且就在他這麼說了以後，新加坡馬上展開推動華文教育的計劃，從明年開始在小學推行“先認字後寫字”的華文教學改革。這是新加坡政府高效率的又一實證，而過去許多事實告訴我們∶新加坡政府絕不朝令夕改，一旦下定決心總必能一馬當先，很快就可看見成效。

　　這也正是新加坡這國家讓許多大馬人民感到害怕和沮喪的理由。因為在客觀條件上我們本該比人家強卻因為缺乏決心、毅力和行動，始終不能比人家強。所以當每逢有外國人給予新加坡“新聞自由低、社會環境過度現代化和規律化”等等負面評價時，我們總有點抑制不住的快意。即使新加坡如今在華文教育上快馬加鞭，大馬不少華人仍免不了嗤之以鼻∶即使新加坡恢復華文教育，這個功利掛帥的地方還是出不了文學家的。

　　對不起，對於這種批評，新加坡政人們會笑着聳聳肩，回問你一句∶“So what？”（以後他們的華文水平提升，可能會將這一句改成“這又如何？”）。這是新加坡，它會讓你感到生氣，可是又不得不佩服。

　　我想，當我在這裡侃侃而談又忍不住語出譏諷的時候，新加坡已經又挪前了一步。

·原載馬來西亞《星洲日報·情在人間》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