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二戰勝利，感恩山姆大叔

林曉

一個不懂得感恩的民族是一個冷血的民族，就像伊索寓言中農夫懷裡的那條蛇。

今年是日本戰敗七十周年。關於日本是如何被打敗的問題，各有各的說法，在中國最主流的當然是毛主席領導的八路軍和新四軍打敗的，使用了包括地道戰，地雷戰和平原游擊戰。隨着國民黨利用價值的升高，這些年也不否認國軍是對日正面戰場的主力。然而儘管如此，仍然不能解釋為什麼日本投降時，中國的大片國土仍然還在日軍的占領之下。於是我的一位當了大官的小學同學就曾對我說，主要是因為蘇聯出兵東北，才使日本不得不投降。關於蘇聯消滅關東軍，迫使日軍投降的故事，我們從小到大耳朵都已經聽出老繭來了。在許多中國的年輕一代所受的歷史教育中，美國扔原子彈是乘火打劫，下山摘桃子。而真正消滅日軍的是八路軍新四軍和蘇聯紅軍。這個論點被共黨的高層普遍接受着，當然也包括中國的當今最高領導人習近平，這大概就是他把中國的三軍儀仗隊帶到莫斯科為普京捧場的原因吧。

不可否認，蘇聯在歐洲戰場上對希特勒的作戰中起過主流和逆轉的作用。但是就像日本在二戰中沒有主動傷害過一個蘇聯士兵一樣，德國沒有殺過一個中國人，甚至在對日抗戰的初期，還是中國武器的主要供應者和對日空戰的志願者。即便德國對人類犯下了滔天罪行，戰勝德國也輪不到中國去慶祝。紅場閱兵，中國的領袖們硬要把他們對前蘇聯和列寧斯大林的感情強加於普通的中國老百姓。

那麼事實是怎樣的呢？日本在二戰中戰死的士兵數量也許是個很好的借鑑。關於這個命題，如果你生在中國，會有天花亂墜的感覺，譬如關於平型關消滅日軍的數量，在當年的戰報中是一萬人，文革中為了凸顯林彪元帥的功勞，說成是三千，後來覺得不好意思了，改成一千，而據日本的記載只有兩三百人。日本做事精細，很少說假話，他們的記錄應該是可信的。如果說當年的戰報，因為對日軍打的都是敗仗，寫一萬用以鼓舞士氣，還情有可原，後來就是胡說八道了。中國的天蓬少將說他爺爺帶領八路軍新四軍消滅了日軍一百五十萬。你還真別說，這一百五十萬的數字基本上還是靠譜的。日軍在二戰中的確戰死了大約一百五十萬，但是不是天蓬少將的爺爺領導消滅的還值得商榷。基本的事實是，日軍在對美軍的作戰中戰死大約九十萬人，對英軍的作戰中戰死二十萬人，對澳大利亞的作戰中戰死二十萬，在中國戰場上戰死二十萬人，另外大約有兩千多關東軍戰死在對蘇軍最後七天的作戰中。而日本二戰中死亡的三十多萬平民，則絕大多數死於美軍的轟炸，包括最後的那兩顆原子彈。當東方的抗日神劇還在極力誇大殺死多少日本人時，美國早已在刻意的低調處理二戰中殺死的日軍的數量，就更不用說日本的平民了。

作為一個物理學家，我更相信物質決定存在。這些年來隨着網路的發達，一些數字很容易的就可以搜索到。美國在二戰中共生產了大約二十六萬架飛機，日本則是六萬架左右，中國零架。美國生產了八萬多輛坦克，日本大約六千輛，中國零輛。軍用卡車美國生產了二百三十八萬輛，日本十六萬五千輛，中國零輛。當然你可以說中國抗日不需要這些飛機大炮，我們打的是小米加步槍。那就來看看槍炮子彈的生產情況吧。從四零年到四五年美國共生產了414億發子彈，中華民國生產了10.6億發，消耗了17.1發，另外六億多發是美國人援助的。美國通過駝峰計劃，援助了中國無數的戰略物資。而從一九四一年四月十三日蘇日簽訂互不侵犯條約到一九四五年四月五日條約終止，蘇聯在中國人民最苦難的年代沒有給過一兵一卒，一槍一彈，一個銅板的援助。

八路軍和新四軍到底消滅了多少日軍，這個問題不能追根究底，否則找不出答案。所以還是根據常識推斷一下，根據百度知識，二戰中平均2.5萬顆子彈打死一個士兵。那麼共產黨的戰地兵工廠都造了多少發子彈呢？據統計大約780萬發，如果按國際標準只能消滅三百多名日軍。所以《游擊隊之歌》中唱到到“我們都是神槍手，每一顆子彈消滅一個敵人”。而看過《地道戰》的人或許記得民兵在地道里打的那個“穿家葫蘆”還可以每一顆子彈消滅兩個敵人，呵呵。

抗日神劇讓國人充滿了高潮和G點般的幻想，現實卻並不那麼神奇。在蘇北的六合有一座小山叫桂子山，一九四三年的夏天，蘇北的新四軍曾在那裡和日軍進行了一次戰鬥。小時候清明常去那裡掃墓。桂子山的陵園裡有三座大墳包，裡面埋着新四軍二師五旅十三團一千多名將士的屍骨。如今建了紀念館。放上了編造的勝利故事。可是記得文革前去那裡時，一位親身參加過埋屍的老人給我們講起那段故事時卻是滿臉淚痕。他說當時山上只有一個小隊的日軍，兩挺機槍，而新四軍只有大刀和手榴彈，一批一批的向上沖，又一批一批的犧牲在那光禿禿的山上。與其說是戰鬥，還不如說是屠殺。據說指揮那場愚蠢的戰鬥的是羅炳輝的侄子，戰後怕被處罰逃跑了。

不容置疑，中國軍民在與日本軍的交戰中犧牲慘重，可歌可泣，這些作為二戰盟國的山姆大叔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一九四二年美國空軍杜立特中隊對日本東京進行了太平洋戰爭開始後的第一次轟炸，由於航母在中途被日本漁船發現，不得不提前起飛。轟炸東京後，幾乎全部的轟炸機都迫降在中國的農村，他們中的大多數被中國軍民救助得以安全抵達陪都重慶。此後日軍為了報復在江浙一帶屠殺了二十四萬中國軍民，這個故事銘刻在美國在俄亥俄州德通市的空軍博物館裡。中國軍民的犧牲為戰勝法西斯的歷史的確增添了很多的0，而這些零最後之所以能被載入歷史還是因為那個領頭的1。這個1就是日本最後的投降，沒有山姆大叔就沒有日本的被戰敗，則這些0都會變得毫無意義，那些可歌可泣的游擊戰爭也會被日本的歷史學家們寫成是恐怖主義，無論是老蔣還是老毛最後都不過是那個時代的本拉登而已。

現代的國人二戰歷史觀分為兩個陣營，一個陣營把日本的投降歸功於蘇軍的對日宣戰，另一個陣營則和我一樣，美國二戰片看多了，形成了與共黨主流截然不同的觀點。譬如我的一個在中國體制內的同輩對美國就不屑一顧，說美國對日作戰只是為了自己的利益。這話當然不錯，哪個國家加入戰爭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呢？但只對了一半。誠然沒有日本偷襲珍珠港，美國不會對日宣戰。但日本之所以偷襲珍珠港，追根尋源仍然與中國有關。英美和日本關係的惡化是從九一八事變，也就是美國記載的“滿洲事件”開始的。第一次世界大戰後，由英國主導的國聯包括了作為戰勝國的日本。但由於滿洲事件，日本在國聯受到了一致的譴責，致使日本甩手退出了國聯，走向了與德國的同盟。英美在此之後對日本實行了禁運，才最後導致了日本偷襲珍珠港。

中國之能夠最後從戰敗的廢墟中走進戰勝國的行列，山姆大叔的美國是有恩的，且恩重如山。可以毫不誇張的說，沒有美國就沒有中國的今天。縱觀近代中國史，山姆大叔對於中國人民基本上沒有做過壞事。雖然也參加了八國聯軍，但還是把庚子賠款的錢用在了對中國人民最有益的地方，譬如燕京大學，又譬如協和醫院。這些都成了當今中國人心目中最崇高的聖地。除了南京大屠殺，中國死人最多的事件都和美國無關。什麼鎮反，反右，大躍進和文革，這些中國人記憶最深刻的災難，都是國人自己搞的。即便是所謂的沈崇事件，現在也真相大白，原來沈小姐是地下共產黨。當年杜立特轟炸東京，到達重慶後，國母宋美齡找來西南聯大的美女與飛行員們跳舞聯歡，睡沒睡覺不知道，不過睡了又怎麼樣呢，難道有什麼不應該嗎？

最近網上激辯黃繼光故事的真偽，依我之見，真偽原並不重要。我寧願相信黃繼光的故事都是真的，蘇聯早就有過一個堵槍眼的馬特洛索夫，在台北的忠烈祠里，還祭奠着一位叫熊其佬的國軍士兵，也是堵搶眼的，不過是堵的林匪彪碉堡的搶眼。他們的英勇行為，和日本神風攻擊隊相比毫不遜色。問題還是在於戰爭的性質。網上對黃繼光的爭議，反映了中國老百姓的一種情緒，那就是，所謂的抗美援朝是一場恩將仇報的戰爭，戰爭的結果，以中國士兵的鮮血，換來了一個家天下，一個令全世界不齒的流氓國家。而那場戰爭把中國人民和美國人民在二戰中用鮮血凝成的友誼化為灰燼。

一位美國的老兵也說過這樣一句話，我們中許多被崇拜為英雄的人自己並不認為是什麼英雄，他們只是覺得那是他們的job，他們必須去做。他這話和我的體制內那位同胞的意思大概是一致的，可是當這話從美國人的口裡說出來時，顯得如此的高尚和謙遜，而同樣的話在我那個同胞嘴裡，卻又是那樣的小人和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