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創志：複雜且奇特的中越關係

發表於 2016-3-24 15:56

近日發生的兩樁事件，又一次令世人看到中國和越南關係的複雜與奇特。

應越南請求，中國啟動瀾滄江梯級水電站水量應急調度，緩解湄公河流域嚴重旱情。3月15日8時，瀾滄江景洪水電站下泄流量已加大至2190立方米每秒，標誌着應越方請求，由中方實施的瀾滄江梯級水電站水量應急調度正式啟動。中國外交部發言人陸慷表示，作為中南半島湄公河沿岸國家的友好鄰邦，中國向朋友施以援手是應有之義。

對此消息，越南外交部表示歡迎。3月14日，中國水利部負責人應約會見越南駐華大使鄧明魁，向越方正式通報中方實施瀾滄江水量應急調度的安排，並希望加強中越雙方在瀾滄江－湄公河水資源方面的合作。鄧明魁表示，中方在自身遭受旱災影響的情況下，克服困難，付出了巨大代價向下游應急補水，助越緩解旱情，對此深表感謝，並將第一時間向國內報告有關情況，向公眾客觀介紹中方為此做出的積極努力。

此前，越南向中國提出該請求，以幫助該國位於湄公河三角洲地區的省份對抗乾旱和海水倒灌。路透社評論稱，雖然中越在南中國海領土上有主權爭端，但兩國擁有傳統密切關係。

與此同時，越南首都河內3月14日爆發反華遊行，示威者以紀念1988年中越“南沙海戰”（即“3·14海戰”）的名義，對中國在南中國海問題上的立場妄加指責。越南一些媒體也密集刊文，將這場戰役描繪成越南的悲情戰役。

路透社報道，此次遊行持續約一個半小時，規模比去年歷次反華遊行都大。法新社說，中越兩個鄰國因為南沙和西沙長期陷入領土爭端。雖然越南限制民眾遊行，但反華遊行已變得越來越頻繁，特別是圍繞1988年的中越“南沙海戰”。河內派出幾十名便衣警察，但並未試圖阻止遊行。

新加坡亞洲新聞台網站援引一名示威者的話稱，示威是為了“緬懷那些為保衛南沙群島和西沙群島而犧牲的官兵”。越南媒體高調紀念“3·14海戰”，還搞得很悲情，再加上示威遊行，這是在跟美國唱雙簧。

假若只看到後一則消息，一般人會認為越南反華將是主調，中越關係難以扭轉。但把前則消息聯起來，又不難看到中越關係其實是割不斷拋不開的複雜的奇特關係。

類似這樣“複雜的奇特關係”事件越方經常發生。比如2015年10月1日越南國家主席張晉創在聯合國大會期間接受採訪時稱，中國在南中國海的島礁建設“違反國際法”，並“威脅海事安全”。張晉創補充稱，中國的行為也同樣“違背”了2002年達成的《南中國海各方行為宣言》。越南《青年報》2015年10月25日報道稱，張晉創要求聯合國秘書長推動解決南中國海爭端。《青年報》同時指出，越南外交部副發言人范秋恆在10月26日的記者會上稱，“越南有充足的法律和歷史證據，證明越南對西沙群島和南沙群島擁有主權，中國在這兩處群島的建設行為違法。”

但同一個張晉創在2015年9月訪華與中方領導人會談時，曾多次表示，越方願認真落實中越兩國就南中國海問題達成的共識，通過友好協商，妥善處理有關問題。但張晉創剛剛離開北京不到一個月，就對中越關係發出不少刺耳聲音和危險言論。

不管中越在南中國海如何爭鬥，一旦遭遇罕見旱災，越南就不能不向中國求水。因為越南與中國的邊境線長達一千多公里，海岸線長達幾千公里。中越友好之歌《越南中國》中說道：“越南中國山連山水連水。”據了解，瀾滄江－湄公河流經中國、老撾、緬甸、泰國、柬埔寨、越南等六國，幹流全長4880公里，流域面積81萬平方公里，年平均徑流量4750億立方米；中國境內幹流長約2161公里，流域面積16萬平方公里，約占瀾滄江－湄公河全流域面積的20%、多年平均徑流量的13.5%。瀾滄江流域總體屬於西部型季風氣候，其顯著特點是旱、雨兩季分明。一般5月至10月為雨季，11月至4月為旱季。

中國瀾滄江幹流建有景洪等水電站，汛期將部分洪水蓄留在庫內，枯水季節加大放流，調豐補枯，在防洪、抗旱等方面發揮了顯著效益，也改善了下游國家防洪、供水條件。大湄公河源自中國青海的唐古拉山山脈，在中國境內段稱瀾滄江，於雲南省勐臘縣244號界樁處出境後稱湄公河。

大湄公河次區域在陸上連接東北亞、東南亞和南亞地區，海上則連通太平洋和印度洋，戰略位置非常重要。瀾滄江－湄公河是東南亞最主要的國際河流，素有“黃金水運大通道”的美稱。它貫穿了中國、越南、老撾、柬埔寨、緬甸、泰國等六個國家，從1992年開始，中國運行瀾滄江主流上的第一座水壩——漫灣大壩；2003年和2008年，分別完成大朝山和景洪水壩；2009年10月，第四壩——小灣大壩開始蓄水，190平方公里水庫蓄水150億立方米，是上述三壩蓄水總和的五倍。

據越南媒體近日報道，受強厄爾尼諾現象的影響，越南南部的湄公河三角洲正遭受百年來最嚴重的旱情，湄公河水位也降至近90年來的最低。乾涸的三角洲比往常提早兩個月出現海水入侵現象，鹽水已入侵三角洲主河道40至93公里，115萬公頃冬春作物中30%受到威脅，沿海多省份將可能經受較長時間的缺水。水稻是越南最重要的農作物。在原本的淡水區，一升水中的含鹽量已經達到10克，超過稻米存活極限的五倍。

越南通訊社稱，在該國最大水稻產地的湄公河三角洲地區，至今已有14萬公頃的水稻因嚴重乾旱而受損，還有將近34萬公頃水稻面臨海水倒灌和乾旱的威脅，占該地區水稻種植面積的21.9%。如果旱情持續到6月，幾乎會有50萬公頃水稻絕收。正是出現如此嚴重旱情，為着國家與公眾利益，越南當局不能不“低頭”，向中國伸手求援。

由於地理位置決定，和中國水南流不可逆轉之勢，加上近年氣候變暖，越南缺水將是長期困擾。而越南向中國伸手求水也將是長期的“景觀”。在這種情勢下，越南在南中國海與中國角斗不能過頭，越南國內反華也不太可能過分，越南與中國關係不能過僵。畢竟，公眾謀生吃飯勝過爭海。

當然，對于越南求水，中方也樂見其成，立即表態並落實。中國外交部還擱出一句“中國向朋友施以援手是應有之義”的話，展現了相當大度。這幾天，越南各界對中國應急補水的舉措紛紛表示歡迎，並衷心希望此舉能使南部旱災和海水倒灌情況得以緩解。越南國家大壩和水資源發展委員會主席范紅江18日接受新華社記者採訪時表示，中國向湄公河緊急補水，是一個“高度合作的舉動，越南的旱災將因此有所緩解”。

誠然，由於歷史和現實等原因，越南不會由於向中國伸手求水就放棄與中國爭南中國海。典型的是，時任越南民主共和國總理的范文同，就曾在1958年9月14日簽發外交照會，承認西沙和南沙群島屬中國領土。但在1977年6月范文同訪華，當中國領導人指責他出爾反爾時，他辯解說：“在抗美戰爭期間，當然我們要把抗擊美帝國主義放在高於一切的地位，對於我們的聲明，其中包括我給周總理的公函上面所說的，應當從當時的歷史環境來理解。”

多年來，中越這兩個鄰居且都是社會主義國家，一直是在碰碰合合中，構成獨特政治風景。而今當越南遭遇如此嚴重旱情向中方求水，和對中方雪中送炭般舉動“深表感謝”之後是否預示中越兩個鄰邦從此握手言親？有待下回分解。不過按現實決定需要觀點，中越是不能永遠僵下去的。正如路透社評論所言，中越兩國擁有傳統密切關係。

作者是中國財經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