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1 第三部 徐州會戰 第四章 臨沂大戰 6

  第六節 

中日兩軍在沂水東岸攪成亂七八糟的一團團的，無論是誰占領一個村子就會招來對方的攻擊！你滾過來我壓過去，真正的拼死廝殺，雙方互相衝殺上百次！戰到夜裡，第59軍吃不住勁兒了，有些抵擋不住。張自忠調整部署，第38師派一個團堅守茶葉山，第114旅堅守劉家湖，軍屬騎兵營在新河村襲擾，其餘部隊集結於餘糧村，師部駐小安子，不得後退；第180師放棄河東陣地，全部撤回河西。

打不動！真的是打不動！第40軍頂住正面，第59軍從側面殺出，戰士們拼死戰鬥，第38師、第180師攻擊部隊的連排長几乎全部易人，營長傷亡一半，打了3天竟然打不動！第5師團怎麼這麼硬？！

徐祖貽當然了解這個第5師團，這是在日本留學時天天要念叨學習的，如雷貫耳、記憶深刻。見此情況趕緊給李宗仁去電報，第59軍傷亡慘重，能不能退出戰鬥，撤往南邊的郯城休整。李宗仁同意。

這個參謀長就比較糊塗了——現在西路磯谷師團正在攻打滕縣，滕縣基本不保，而日軍一部已經繞過滕縣正在與湯恩伯接戰，意欲臨城，是否再向徐州發展，形勢難料。東路如果第59軍撤下，只有1個殘破的第40軍是無論如何也頂不住坂本順第21旅團的，臨沂必定失守。此路日軍自可揮師南下，向徐州東側包抄。兩路日軍一起壓向徐州方向。如果真是這樣，第5戰區李長官、第5戰區徐參謀長，請問你們還有什麼打算？

張自忠是沒想那麼多但也不同意！現在第59軍大部撤到河西，可是河東要點還在手中。第59軍損失慘重，小鬼子也好不到哪兒去！俺今天是讓打回來了，可是小鬼子你要是想放手走那也是沒門的！你就不怕老子給你背上再來一下？現在形勢雖然不好但是也不能說是太壞，兩軍總體還是糾纏在一起，施展手腳都不利索，正是殺敵的好機會！如果等到小鬼子脫開身玩兒開機動穿插那倒是要吃大虧的。打！接着打！

張自忠認清形勢、下定決心，再打一晝夜！要是在打不動，俺就聽命令，撤！徐參謀長再請示李宗仁，李宗仁倒也聽話，同意——撤也同意、打也同意，李長官從善如流。

張自忠咬着牙下達命令：

1、               軍、師所有山炮、野炮、重迫擊炮帶上所有炮彈，全部推向第一線，聽從第一線指揮，部隊進攻前把炮彈全部打光！

2、               軍部不動，副軍長留守，俺去兩個師部督戰！

3、               第38師黃維剛帶領預備隊到劉家湖第一線！

4、               第180師劉振三到第39旅諸葛城第一線！

張自忠把指揮機構全都壓下去，炮彈也要全部打光，預備隊全部派出，就是要幹這最後一錘子買賣！與這強敵拼死搏鬥哪能留下一絲餘地！？

一聲令下，第59軍把所有炮彈砸向日軍！炮火過後第59軍全軍沖向日軍！砸鍋賣鐵就是這一下子了，打不動你老子也就不活了！整個河東戰場殺聲大振，與此同時臨沂正面的第40軍展開反擊。從臨沂外圍三官廟到北邊的船流，幾十里的戰場上同時展開激戰！

到了這個地步，面對第40軍、第59軍的全軍拼死反擊，坂本順就是再硬也擋不住了，撐到凌晨2點——跑吧。日軍紛紛敗退，跑到湯頭、莒縣站住腳跟。第59軍乘勝追擊，在湯頭外圍布防，與敵對峙。

第40軍也紛紛發展，驅逐當面日軍，日軍退守劉家五湖，與湯頭呼應。

“大捷！”徐祖貽趕緊向長官報告好消息！“臨沂之敵3個聯隊已被完全擊潰，現在正分兵猛烈追擊中！”這個話的尺度就大了些，第一，應該不會有“3個聯隊”，要是真有這些鬼子應該打不動；第二，並沒有完全擊潰，現在日軍敗退湯頭據守，第59軍發展至此也無力再進，並不是完勝、全勝；而且第5師團還有力量，並且占據進攻臨沂的出發陣地，這只是一個非常短暫的對峙局面。日軍北線的方案就是第5、第10師團分進南下，而且第5師團師團長板垣征四郎是北線指揮，肯定是不會放棄自己的任務的。任務沒達成，手裡還有兵力，出發陣地還在，西路已經深入南下需要配合，日軍的再次進攻是不需要考慮的，就是半傻子也能看出來。

總而言之，徐祖貽的戰報更像新聞稿，而不是有分析、有判斷的正式報告。大概日本教官沒教過，或者就是在東北待的時間長了、趙本山的小品看多了。聽到好消息李宗仁自然高興，雄心立刻膨脹。雖然滕縣失守，可是湯恩伯、孫連仲增援上來了，一路被擊潰，另一路孤軍深入，正是殲敵良機啊。要是敵軍兩路來犯，如果能擋住一路，造成另一路孤軍深入自然可以想辦法圍殲這一路。對呀！兵書上就是這樣寫的！

兵書上的關鍵是一定要擋住一路再打一路，要是擋不住還要圍殲另一路，那就是一桌子飯兩桌子人來吃，真正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李宗仁的判斷就是東路第5師團已經失去戰力，可以預見的一個時期內是不會再向南進攻臨沂。這樣呢，李司令長官就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抽調龐炳勛第39師補充團向西移動，經費縣、泗水向曲阜猛進，斷了第10師團的後路！好計劃啊好計劃！趕緊給委員長發報，“形成三面之極有利之圍攻，將敵聚殲於鄒（縣）、滕（縣）、臨（縣）地區”，以“立空前之大功”！

龐炳勛補充團接到命令於18日17時出發，雖然戰力殘破也要執行命令去配合李長官去完成“立空前之大功”的幻想。龐炳勛、張自忠繼續在臨沂作戰，於19日漸漸完成對湯頭日軍的包圍，準備發起總攻。這個時候西路日軍第10師團進展很快，李長官有些着慌，感到就憑一個殘破的補充團估計不能把日軍第10師團怎麼樣，乾脆把第59軍拉過來好了，“這個第59軍還是很能打的嘛”。

20日晚，張自忠正在準備進攻湯頭，再接再厲把日軍進攻臨沂的前進陣地徹底搞掉，突然接到李宗仁命令，“第59軍由現地出發向滕縣前進，襲擾牽制津浦線敵軍，減輕台兒莊壓力，以便部署更大的戰役。”有大仗需要配合，張自忠沒有不聽命令的道理，思忖再三，留下第38師第112旅，幫着龐炳勛守臨沂，自己帶着第59軍主力向西費縣前進，這湯頭就撂下了。

第10師團深入南下，自己的第5師團受阻臨沂，板垣征四郎自然不干！“這個第21旅團到底是不是廢物習慣了？！去年在山西忻口就差一點兒被打死、餓死，剩下小半條命過了年到山東還是幹不成事兒？坂本順你到底想干不想幹了？”加強兵力，再攻！20晚張自忠帶着部隊走了，21日日軍增兵反擊——這不是要龐炳勛的命麼？

更要命的是日軍接受上次的教訓，是沿着公路西側進攻，防着第59軍再次側擊。這都是第59軍的作戰區域，而第40軍在東邊。第59軍執行李長官“部署更大的戰役”的命令說走就走，這一晚上龐炳勛那來得及調兵填補空擋？就是有時間也沒人啊！

龐炳勛趕緊派兵堵截。第229團先衝過去幫着第59軍的第112旅守備陣地，結果兩個營全部陣亡，剩下的一個營也沒幾個人了。第112旅站不住腳，步步後退，撤過沂水占領陣地，只剩下1000來人。日軍步步緊逼，戰線推向臨沂，龐炳勛撤到桃園、蔣家嶺一帶堅守即設陣地。

二戰區娘子關之戰馮欽哉的狼狽情況又重現了，龐炳勛向統帥部呼救，“情況危急。”看來這個桂系就是有辦法，黃劭竑在二戰區搞得馮欽哉是“叫天天不應”，到了五戰區，李宗仁也搞得龐炳勛“叫地地不靈”，這一件事是偶然，兩件事就能說是巧合嗎？看來這個桂系搗起亂來還真是有一套！

這兩位桂系的大將搞不清楚基本的戰場形勢，蔣委員長和上次二戰區的情況一樣，還是沒有這樣糊塗，立刻給李宗仁發電報，“張自忠軍除以主力仍須與龐軍團想協力肅清臨沂當面殘敵外，以約三到四團經泗水進出曲阜方面牽制敵人。”李宗仁接到電報了，不吭氣了，但也不服氣，心中念念不忘要“立空前之大功”。張自忠22日5點到達費縣接到了龐炳勛轉來的李宗仁命令，“第59軍原地集結待命，勿再西進。”

李長官把委員長的命令給打了個折扣——這個折扣打得非常非常非常差勁！你到底是要打哪兒一邊？到底是東路還是西路？要是李宗仁你還要堅持打磯谷師團，那就跟委員長說一聲，讓張自忠全力向西撲去；要是保持臨沂，那就讓張自忠趕緊再跑回去就是了。“原地集結待命”，這東、西兩路都是情況危急，你把第59軍放到中間不動到底是啥打算？

1938年3月19日，徐州會戰，山東沂州湯頭鎮，挖壕溝的日軍和田工兵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