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3 第三部 徐州會戰 第六章 台兒莊真相 44

  第四十四節

棋迷都是一個脾氣，池峰城也不例外，擺開棋盤拉着“御前行走”居亦僑開始下棋了，還管他神馬磯谷廉介還是瀨谷啟、坂本順，有棋萬事足。

好在“御前行走” 居亦僑也是棋迷，也屬於扛着面袋子站在馬路邊上看棋的這一類。平常在馬路邊上不了場，這次來到台兒莊前線，竟然有這樣一個好機會，當然不能放過。“御前行走”居亦僑把急三火四趕到“台兒莊大捷”前線的蔣委員長扔到九霄雲外，和“台兒莊大捷”主力部隊第31師師長池峰城殺起棋來。

好在都是掛着軍銜的棋手，下棋也不像咱們老百姓臉紅脖子粗，而是“談笑間”—— 池峰城一邊手談一邊嘴談，跟御前行走大人講一講日寇曹操“檣櫓灰飛煙滅”的事兒——“我師已損失70%。”

哎呀呀，池峰城的這第一句話就不是周公瑾的做派，人家周公瑾打仗還真不是這個打法。這倒不是池師長沒學好，而是要先擺擺苦勞，然後再擺擺功勞，如同現在各種電視節目，有理沒理總要煽情，比一比誰最慘，這樣才能打動人不是？學啥都不能死讀書不是？重要的是神似，而不是形似，得活學活用。如果只是像模像樣，那就層次太低了，池峰城師長學的是周公瑾的精髓。

“現有日軍20輛戰車向我軍台兒莊北部陣地進攻。”池峰城吃定“御前行走”居亦僑不敢去台兒莊城頭上去一個一個數日本人的戰車。

“我軍在城外只有1個連，其實只有40個人和1輛戰車。”2個步兵對日軍1輛戰車，你說這仗咋打？“御前行走”居亦僑心裡算了道小學二年級的除法題很是擔心。

“但已擊毀日軍戰車4輛，打落日機1架。”居亦僑又算了一下減法，戰車還有16輛，不過池師長你剛才沒說飛機啊，這可嚇了我一跳。

（這個數目尼倒是真實的，到了明天，瀨谷啟轉向攻擊頓莊閘的第30師遭到失敗，然後着急逃跑，就留下了這4輛戰車的殘骸，這4具殘骸就成為台兒莊大捷最明確的戰果。居亦僑只不過把日期提前了一天，數目還是真實的，這真的是已經很難得了。飛機也是這樣，台兒莊陣地上確確實實有一架日本飛機的殘骸。）

跳什麼跳？這才哪兒到哪兒？“擊斃了日軍63團團長福榮真平大佐。”這下子居亦僑可真的跳了起來了——“我聽了無比興奮。”“御前行走大人”相信了池峰城的話，不知道問沒問怎麼打死的？屍體呢？如何確認的呢？俺估計居亦僑就是問，池師長也會很完滿地回答的，請參考袁崇煥寧遠大戰擊斃努爾哈赤的說法，“奴賊攻寧遠，炮斃一大頭目，用紅布包裹，眾賊抬去。”——你要想查福榮真平大佐的屍體、那你就去找努爾哈赤好了。

其實福榮真平並沒有讓池峰城“奴賊攻台兒莊，炮斃一大頭目，用紅布包裹，眾賊抬去”，而是在“抬去”後遞步升遷，1939年3月、升少將任第16師團司令部付師團長；1940年2月任步兵第15旅團旅團長；1942年7月任馬來俘虜收容所所長，同年12月升中將轉任第66獨立步兵旅團旅團長；1943年6月任東京灣要塞司令官；1944年6月轉任第102師團師團長。

戰後審判，馬尼拉的美國法庭判決福榮真平死刑。可是英國佬不干——刀下留人——還有舊賬——不是聯隊長、旅團長、師團長的事兒，而是幹了半年的馬來俘虜收容所長任期內的事兒——這把英國佬恨壞了。

1942年2月15日，英軍在新加坡向日軍投降。日軍真沒有料到英軍的投降會如此之快,這才打了70天啊就投降，日軍真的是沒有心理準備啊——戰前新加坡要塞號稱英國遠東永不沉沒的堡壘，糧彈充足，兵力強大，武器精良。“英國遠東永不沉沒的堡壘”這麼快就沉了當然好，可是好幾萬投降的部隊怎麼辦？打英國皇軍難不倒日本皇軍，可是如何對付呼啦啦投降的英國佬怎麼辦？沒有辦法，只好先讓這些投降的部隊回自己原來的基地住去。

樟宜基地是位於新加坡東北角，是一個半島，說是部隊的營地，可是英軍建設的跟渡假酒店一般——不是豪華，而是奢華！而且營地很大，每位已婚戰俘軍官都可以有自己獨立的宿舍。

這麼好的條件不光投降前能用上，而且投降了還能住這兒，你看看把部隊的營地修好有多重要？於是45562名戰俘在原司令佩息發（Percival）中將的帶領下，重新下榻原來的營地——把操場上的那面旗子換一下就行了。

一開始日軍管理很鬆懈，半島嘛——三面水一面鐵絲網，很好封鎖。這倒也其次，主要是因為這麼好的條件誰逃跑啊？這裡有培訓學校、自己的劇團演出、講演會等等，司令還是那個司令、司務長還是那個司務長，戰後回國還能補發軍餉，這麼好的條件還跑？那不傻嗎？

情況當然會變化，女王養閒漢、天皇不養閒漢（這是笑話，不能當真，女王1953年登基，此時還輪不到她養），日軍不斷抽調各個戰俘戰俘營的戰俘參加緬泰死亡鐵路的修建，到了1942年10月，樟宜戰俘營的戰俘數量下降到15744名；再到了緬泰死亡鐵路修建的高峰期—1943年6月，只剩下了5339人。在此期間發生了史拉蘭廣場事件。

1942年8月31日，一名印度司機給英軍弗蘭西斯·馬吉少校傳遞了一張紙條，日軍準備處死逃跑未遂的英軍俘虜布里文頓下士、蓋爾列兵、沃特斯列兵和弗萊徹列兵。英軍抗議當然無效，4名戰俘隨即在樟宜海灘被槍斃，日軍強迫戰俘觀看行刑過程。

為了防止逃跑事件的再次發生，日軍想出來了一個辦法，讓他們發誓——西方人講究發誓，把自己說過的話很當一回事兒，這叫騎士精神還是紳士精神來着？不管啥精神，反正讓他們自己發誓絕不逃跑！俺就奇怪了，這些騎士還是紳士這麼看重發誓，那為啥槍一響就投降？打仗不在騎士精神、紳士精神的範圍內嗎？

日本人沒有俺想得多，搞出了不愉快。9月2日，日軍將戰俘集中到史拉蘭廣場，讓戰俘簽署不再逃亡的宣誓書，戰俘們予以拒絕——這是極大的侮辱！日本人覺得灰常奇怪——“槍一響就投降”算誰侮辱誰？

日軍火了，投降數你們快，到這會子又跟俺來說“侮辱”了？這個咱們得好好說道說道——要不你別投降，跟俺打到底，俺們大日本皇軍奉陪；要不你投降了就好好當戰俘、別跑行不行？

不介！投降和逃跑是兩碼事！俺們相當戰俘就當戰俘、想跑就跑！就是不簽！

英國紳士們把日本人氣的暈頭轉向——你們當時投降時說的話不算誓言嗎？行！算你們很！圍起來！於是日軍派遣了荷槍實彈的印度偽軍，將廣場團團圍住，日軍則在廣場四周架起機關槍。這些都是嚇唬英國紳士們的，厲害的在後邊！不給水！不給飯！不給廁所！廣場上沒有任何遮陽的東西，16000名戰俘全天在烈日下暴曬，像沙丁魚罐頭一樣擠在鐵絲網中，廣場地方狹小，無法躺臥，只能站着、蹲着。搞了四天，這個史拉蘭廣場簡直是難以形容了——唉！——拿俺的派克金筆來——

此時正是福榮真平任馬來俘虜收容所所長期間，馬來俘虜收容所管理的戰俘營很多，樟宜基地是最大的一個。現在這會子風水轉回來了，不找你報仇找誰？美國人給判的死刑不解恨，自己判！於是英國人把福榮真平從美國人的監獄裡抓將回來，自己開法庭再次判決福榮真平死刑，1946年4月27日，帶到樟宜基地處死。

新加坡步兵年度行軍活動終點——史拉蘭軍營廣場 

又扯了這麼多，掃了池師長的興了，池師長要是不高興了就算俺沒說，言歸不正傳——

聽到“炮斃一大頭目，用紅布包裹，眾賊抬去”這個好消息，居亦僑着急了，請池師長急速加派通訊兵，火速搶修通訊線路。“真是的！藏着這樣一個好消息自己偷着樂嗎？好消息不能獨享！知道不知道、《讀者》還是《知音》說的、一份快樂告訴另一個人就變成雙份快樂了？趕緊分一份快樂給委座！”

池峰城眨眨眼睛說，“知道，小時候看過的。她們還說一份痛苦告訴另一個人就變成半份痛苦了。”

“知道那還不趕緊着接電話線去！？”居亦僑一推棋盤，這個圍棋實在是下不下去了。

“問題是這個雙份快樂當真不當真啊？”池峰城還是有點兒擔心。

“當真！心誠則靈！”

“不久，線路接通。池師長在電話里向蔣介石匯報了戰地實況。”居大人，商量一下哈，咱們在前線、跟在徐州的委員長通報情況，用一用密碼電報行不行？

好了，完成任務了！居亦僑和池峰城握手告別，兜里揣着自己的那份快樂“迅速返回徐州，向蔣介石、李宗仁、白崇禧做了緊急匯報。”

居亦僑把兜里的快樂掏出來給蔣介石分享了一份，委員長接過來伸出舌頭舔了舔咧嘴笑了，笑之後，“立即命令李宗仁、白崇禧火速電告湯恩伯軍團，包括于學忠、關麟征等勁旅增援右翼運河北岸，與李品仙、張雲逸師南北配合，共同加強維護台兒莊陣地。經過這一部署，日軍已成瓮中之鱉。”

看來蔣委員長聽了“池師長電話匯報”還不放心，直到等來了“御前行走”居亦僑回來了、親口說了才信，這才“立即命令李宗仁、白崇禧火速電告湯恩伯軍團，包括于學忠、關麟征等勁旅”。 “御前行走”居亦僑在委員長跟前真是緊要的很、說一不二啊，各位大人以後多巴結吧。

說實話，按照這位御前行走大人的回憶，委員長是夠糊塗的，這個李宗仁連通信兵都不派出去接線，你還指望着他能打仗？還得海陸空大元帥親自查線，第5戰區還打個神馬仗啊？

第5戰區雖然指望不上，不過好在“張雲逸師”揮師900多里、穿過敵占區、橫渡長江，2100、餘人帶着1000、余支“腳蹬式”步槍來到戰區了，新四軍來了這比啥都強！不管是日本人鬧騰還是李宗仁鬧騰都沒關係了，台兒莊大捷是咋也跑不了了！

這正是——

 “激戰正酣、台兒莊聯繫中斷，

御前侍衛冒炮火、到前線一探軍情；

飛機轟炸、戰車沖陣、羽扇綸巾、圍棋笑談間，

日寇檣櫓灰飛煙滅、陣斬敵酋——”

——居亦僑這一出《秦瓊觀陣》唱的很精彩，其實也許就沒有這麼一回事兒。此時台兒莊只是一個師的事情，此時的戰場很大，軍令部沒有必要直接指揮到第31師，確實也沒有軍令部和第31師直接聯繫的電文。第31師上面還有第2集團軍孫連仲，還有第20軍團湯恩伯，再不濟還有第5戰區李宗仁，蔣委員長來徐州只是督戰。況且有線電話斷了不是什麼大事兒，還有電報，這在當時才是主要通信手段。居亦僑寫了這一段大概是想上戰場想的厲害，那就穿回去和池封城會一會面，也來上一回“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好了。

咱這是看歷史書啊還是看戲啊？

居亦僑飾演秦瓊(黑衣)，池峰城飾演王周(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