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8 第三部 徐州會戰 第六章 台兒莊真相 59

   第五十九節

第3種說法是關麟征。

第20軍團第52軍參謀長姚國俊，“軍長關麟征判斷這是敵人企圖趁夜總退卻前的反撲徵候，當即令第一線部隊不失敵蹤，繼續攻擊……”

第52軍第25師鄭洞國，“軍部也認為這是退卻之證候，鼓勵前線部隊堅持固守，並要求趁機反攻。半夜後，日軍已向嶧縣撤退。7日拂曉我軍跟蹤追擊至嶧縣附近……”

關麟征可不是儒將，而是一位猛將。前幾天在蘭陵鎮迎頭堵擊坂本順，打得坂本順四處亂跑站也站不住腳，還是揪住不放。別人要來增援都不讓，“俺打俺的，你打你的去！”

想當年，1933年3月，古北口抗日，東北軍王以哲所屬的張廷樞第112師不戰而退，只剩下關麟征的第25師，那也不懼！打！師長親自帶隊反擊，日軍敗退自己的部隊損失也很大，關麟征自已也負傷抬下。在抬往後方的擔架上命令部下，趁敵援兵未到，今夜必須全力反擊。部下當然遵從，將預備隊調到第一線，準備接續進攻。就在此時，第17軍軍長徐庭瑤奉何應欽之名來到第25師師部，命令不得反攻，下達命令後該軍長竟然就跑了。第二日日軍援兵來到，大舉進攻，第25師連日激戰，到此時支持不住，戰線崩潰。

1935年6月，《何梅協定》簽訂，華北的中央軍、東北軍都要撤離河北。何應欽的行轅高級參謀侯成主張拒絕撤兵、與日寇決戰，並擬就北平一帶的作戰作戰概略計劃圖。可是侯成參謀雖然是高級的，可是覺得自己並不管用，就攛掇關麟征。關麟征當然想打，和何應欽爭得很厲害。當然爭不過，回到師部大哭不止。

還是不死心，給四川的蔣介石打電報，委員長也讓撤，這就沒辦法了。北平有一個大中學生軍訓隊，由關麟征、杜聿明負責，日本人當然也要求解散。部隊撤離北平前，關麟征來到軍訓隊所在黃寺，宣布這個命令，全場人員，無論宣者還是聽着，都是放聲痛哭。

今天日軍敗退，關麟征能放過他們嗎？關麟征在第一時間向部隊下達了追擊令！想跑？門也沒有！不過，關麟征只能指揮第52軍，不能指揮第5戰區，這個追擊令並不是全線的追擊令。

第4種說法，是李宗仁搞的“台兒莊大捷”最後一下子。

賴慧鵬，時任第5戰區長官部高級參謀，《我所知道的台兒莊大戰》，“日軍總攻台兒莊不下，戰事呈膠着狀態。”日軍從來沒有能夠對台兒莊發起過總攻，一開始台兒莊派遣隊是兵力不足，再就是逐次增兵，後來不是第27師反擊就是第20兵團背後出擊，想搞也搞不成了。“至是，長官部除飭池峰城固守台兒莊外，令命防守韓莊地區的張軫師秘密渡過運河，向嶧縣方向出擊。進犯台兒莊之敵，因腹背受到威脅，終於敗退北撤嶧縣閉城待援。”

賴高參的描述好似寫意畫，寥寥幾筆，勾勒出了台兒莊大戰的最後全景圖。張軫一出擊，日軍就腹背受敵了，然後敗退了。敗退得也很好，到了嶧縣，閉城不出，高懸免戰牌，好像劉蘭芳的評書。冷兵器時代你可以閉城不出，到了飛機大炮的時候，你給閉城不出一個試試？

這也不能全怪賴高參，湯恩伯的事情還是不要提了，人家不喜歡，只好編一個評書應付一下好了。

持這種說法大多是當時第5戰區的各級幹部，其中最突出、最堅定的就是李宗仁——神書出場！

“長官部夜半得報，我湯軍團已向台兒莊以北迫近，天明可到。午夜以後，我乃率隨員若干人，搭車到台兒莊郊外，親自指揮對磯谷師團的殲滅戰。黎明之後，台兒莊北面炮聲漸密，湯軍團已在敵後出現，敵軍撤退不及，遂陷入重圍。我親自指揮台兒莊一帶守軍全線出擊，殺聲震天。”

咱們前文分析過這個胡話了，不再說了。

第5種說法，湯恩伯。

4月6日晚，第110師向泥溝發動進攻。此時日軍早已接到撤退命令，毫無戰意，110師副師長吳紹周回憶，“……一大片戰場卻始終處在膠着狀態……湯恩伯始決定同第110師攻取泥溝……我按預訂部署向泥溝展開圍攻，經過一整晚的衝殺，迫使敵人向嶧縣潰退。泥溝克服的當晚，我發現台兒莊外圍之敵亦有撤退摸樣，因電話時常中斷，對軍團部無法聯絡，乃派員馳赴台兒莊通知池峰城，並告繼續進攻嶧縣，池得到通知後才發現他周圍的敵人亦趁夜同時向嶧縣撤退。”

這段回憶基本屬實，只好揭了李長官的老底兒。

第一，第110師序屬湯恩伯的第20軍團，這次過河攻取泥溝乃是湯恩伯的命令，並不是第5戰區統一部署、有計劃、有安排地向日軍發動了全面反攻，即便是湯恩伯在4月5日夜和4月6日早兩次電告李宗仁日軍有潰退跡象也不行，李長官是不管那一套，也許是“我方守軍在台兒莊發揮防禦戰之最高效能”的時候還沒到，湯恩伯只好自己干。

第二，吳紹周發現日軍撤退，自然要通知上級。第110師的上級是湯恩伯，大概是聯繫不上只好“派員馳赴台兒莊通知池峰城”。池峰城接到敵情通報要做的第一件事也許是核查，也許不用，接下來必須要做的就是報告上級，因為這個情報是友軍轉來的，自己是無權做主的。池峰城就打電話給第2集團軍司令部了，大家已經知道了，接電話的是何章海，“很得意地向我說，‘你報告總司令，敵人被我們打退了。’”

這就對上茬口了，這在回憶錄界裡真的是很不容易的，也就說明了一些情況。

吳 紹 周

李長官的《鳴冤白謗書》，又名《李宗仁回憶錄》裡寫到，“池師長奉命後，知軍令不可違，乃以必死決心，逐屋抵抗，任憑敵人如何衝殺，也死守不退。所幸戰到黃昏，敵人即停止進攻。”

其實當天下午3點半，瀨谷啟已經下達“令步兵第63聯隊主力(不包括台兒莊部隊)於日沒時向朱莊進攻，以掩護支隊主力撤退。”福榮真平是不可能再集中部隊向台兒莊進攻，而是必須要轉向“進攻”朱莊，“以掩護支隊主力撤退”。福榮真平是不能不執行這個掩護支隊主力的任務的。至於“不包括台兒莊部隊”，那只是要放棄已經進莊的部隊的隱晦說法，放棄部隊總是不好意思明說，福榮真平當然能理解得到。所以講，池峰城的這場戰鬥並不存在。

“及至午夜，我軍先鋒敢死隊數百人，分組向敵逆襲，衝進敵陣。人自為戰，奮勇異常，部分官兵手持大刀，向敵斫殺，敵軍血戰經旬，已筋疲力竭，初不意戰至此最後五分鐘，我軍尚能乘夜出擊。敵軍倉皇應戰，亂作一團，血戰數日為敵所占領的台兒莊市街，竟為我一舉奪回四分之三，斃敵無算，敵軍退守北門，與我軍激戰通宵。”

這個也站不住腳，因為沒有白天的戰鬥。按照李長官的說法，這個夜戰是接續白天戰鬥的。第31師在白天如果沒有戰鬥，這個夜戰也就接續不上。不過這也無所謂，第31師白天不打晚上打也很好，問題是日軍白天沒有進攻而是撤退，第31師為什麼沒有發現？如果發現，晚上再打，為什麼只“竟為我一舉奪回四分之三”？莊外敵軍遠遁，莊內為何不徹底解決？莊內殘敵沒有徹底解決只能說城外有支持，這又回到問題的起點了，第31師到底發現沒發現莊外敵軍撤退？

其實就是沒發現。第31師開戰以來很懈怠，基本上是“人不犯俺、俺不犯人”，“人若犯俺、俺找援軍”。很遺憾，強烈譴責的手段第31師沒有，那是屬於外交部門的。至於主動進攻基本沒有，今天也不應該例外，而且池峰城剛剛幾次三番要求撤退，說是傷亡慘重，不會因為李長官給了十萬大洋就不撤退了，這也太小瞧池峰城了不是？

所以俺推斷，第31師還是堅守，而且堅守的很好，無論日軍進攻還是撤退都在堅守。只是接到了友軍第110師副師長吳紹周的敵情通報之後才發現這個打勝的問題的——打勝是打勝，可是還不到發現這個勝仗是“台兒莊大捷”的時候，那還要等上幾天，等到沒打仗搞宣傳的人宣傳出來，前線指戰員們才知道原來自己干的是這樣一場“大捷”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