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一個月之內走訪五個國家﹐深感中國的國際安全環境在進一步惡化之中。在巴黎航空展上﹐就是波羅的海某小國維修蘇式直升機的公司都聲稱他們受到美國的壓力不得同中國進行任何軍事合作﹐法國複數的軍事企業都聲稱今年甚至更長時間內歐洲解除對華軍售禁令已無可能。就連普通的歐洲軍工企業市場負責人都知曉中國新近制定了"非和平手段"的對臺政策。由此可見"反分裂法"的有關條款對歐美民主社會的震動。在德國﹐一向支持解除對華禁叩牡聡趪@解除對華禁邌栴}出現巨大分歧﹐綠黨出生的外長公開反對解除對華軍事裝備的出售禁摺
回到加拿大之後﹐一向崇尚非暴力的主流加拿大社會對中國的反感程度有增無減﹐主流報章對中國的報導幾乎是負面的的﹐一向溫和的國會甚至醞釀通過"台灣關係法"。在東京﹐日本歷史上從來沒有像今日這樣在政黨朝野﹑民間產生如此巨大的對華厭惡情緒。平可夫預測﹐小泉今年參拜靖國神社不會招致民間的巨大反彈﹐尤其是如果中國極力反對的話﹐反而幫助了自民黨對華強硬派。就是在聖彼得堡﹐胡鍧L俄期間﹐多數俄報章的對華報導都充滿貶意。
而朱成虎少將近期有關"核武威懾"的談話更是加劇了在歐美﹐尤其是美國已經上昇之中的"對華戒備"情緒﹐對中國的國家利益沒有絲毫的正面影響。誰在製造中國威脅論﹖朱談話的客觀效果超過實際製造"一百個威脅論"而產生的負面影響。
朱談話的實質問題在於首先﹐中國軍隊的軍紀與眾不同﹐與安全有關的現代國家制度並非完善﹑健全﹐因此才不斷引起諸多國家的戒備和猜疑。
在歐美日社會﹐由於擁有健全的國家機器﹐具有重大戰略意義的安全政策問題絕對不會授權一個少將級的學術派軍人加以解說。
軍人的言論是非常嚴肅的問題﹐在不同場合﹐參加各種論壇的歐美國家高級軍人與記者﹑尤其是外國記者一定保持相當的距離﹐尤其是美國軍人﹐非常了解國家的對外安全政策﹐哪怕是美國國防大學的軍人學者﹐當被問及對外軍事政策時候﹐談話非常得體而且有保留﹐通常都會回答說"這個問題需要向國防部負責政策的人士加以了解"等等。日本防衛廳的軍人甚至防衛研究所的研究人員在討論類似國家安全問題時候也通常會事先聲明這只是個人談話﹐不需要加以報導﹐而且談話內容也非常得體有分寸。在俄羅斯﹐因循於蘇聯時代的傳統﹐軍人在一般場合甚至不太希望多和外國人直接談話。
在中國﹐朱談話的內容屬於高度的政策層次﹐以西方普通國家的標準﹐只有國防部長和國防部發言人才能夠有資格回答類似的問題﹐遺憾的是﹐中國國防部甚至不設發言人制度﹐因此﹐筆者才認為中國尚缺乏作為現代國家的"標準國防制度體系"﹐所有的問題最後都歸結到政治體制問題﹐這是中國的現狀。再加上格格不入的意識形態和獨特的思考方式﹐因此極端容易引發外界的猜疑。同樣是人口超過10億的國家﹐同樣經濟處於高速成長階段﹐同樣擁有核武器﹐甚至還在購買航空母艦的印度為何在國際上沒有招來"印度威脅論"﹖反而歐美俄甚至不斷向印度推銷尖端軍事裝備﹖
中國在國防預算不斷大幅度增加而又在國防建設上持高度神秘主義的做法﹐是"中國威脅論"的存在根源。西方始終認為中國是一個難以理解的秘密國家。其對國家安全﹑主權概念的認知程度與"普通國家"存在世紀落差。
依照朱談話的內容﹐筆者的背景分析如下。首先是"個人之說"﹐也就是代表了個人意見。這樣﹐問題就是軍紀渙散﹐一支高度組織化軍隊絕對不能容忍其最高學府的少將級別人物發表這樣的不負責的談話。此外，在公開場合，軍人從來不就“假設”前提、情報話題發表高見，這是所有現代軍隊的基本行事準則！這些假設問題是作戰部參謀日常考慮、制定對應的工作。
其次"授權說"﹐這樣的授權如果存在的話﹐可能基於如下背景。首先對於美日近期日趨強化的部署調整﹐中方的戰略危機感大大加重。其次﹐中美關係異常複雜﹐時常處於內緊外松的狀況﹐而且外部世界並不完全了解中美關係存在的實際問題。萊斯國務卿剛剛訪問過北京﹐她個人一向以直率﹑談話大膽著稱﹐是否是在台灣問題上﹐她與中國領導人的會談使用了"過為沉重"的語言﹐因而引發中國軍隊的"報復性表態"﹐外部世界並不得而知。朱談話的最大失算在於其內容與中國現行的核政策是背道而馳的。過份咄咄逼人的口號式"主動核威脅"更多地體現了內心世界的暴力色彩和陰暗面﹐顯然是"紅衛兵"式的﹐這是筆者長期以來最為擔心的事情。尤其是對於一個綜合實力處於不斷上昇的國家而言﹐應該越穩重﹑越持平靜形態才能體現其真正的自信﹗
從"非和平手段"解決台灣問題的法律典章制度的制定到"摧毀數百個美國城市"的說法﹐實際反應的是思考方式﹑精神世界的巨大差異。為何"非和平手段"遏制臺獨的提法在歐美社會引起掀然大波﹖首先﹐歐洲文明﹐乃至人類文明數千年來一致努力的方向就是崇尚和平﹑非暴力以及回歸自然﹐"回歸自然"的內在精神就是回歸和諧與平衡﹑安靜﹗這是為何達賴﹑甘地在歐美社會受到尊重的重要原因。當然﹐歐洲社會如果一旦自身的國家利益受到威脅﹐也會毫不猶豫地對外訴諸武力﹐尤其是法國。但是人類的本質有虛偽的一面﹐歐美即使作為"帝國主義思想"的發源地﹐從未以任何法律的方式寫入"非和平手段"的提法﹐近二十年來﹐美國從未對外以口頭方式製造核威脅。多數場合﹐與推行實際霸權主義的對外政策相比﹐在解釋層面﹐五角大樓發言人的態度與用詞是相當溫和與得當的。有時人類需要這樣的虛偽而不是赤裸裸的恐嚇。
朱談話當然也反應了相當的現實意義。首先﹐隨著台灣問題的激化﹐美日部署的重新調整的確引發了中國軍人的重新思考﹐現代軍事技術發生的革命性變化﹐使戰爭的模式發生了根本的改變﹐傳統的遏制戰略開始失靈﹐這是中國軍人重新思考諸多與安全戰略有關的問題的根本原因。例如﹐在精確打擊﹑隱形技術日新月異的情況下﹐一旦臺海衝突升級﹐美日介入﹐以高精尖的隱形作戰平臺配合精確打擊武器對中國的核設施實施常規外科手式的打擊﹖中國軍隊如何對應﹖這一課題是冷戰年代沒有碰到過的﹐因此朱的談話也從另外的層面代表了新的思考。是動用核武器對美國本土實施反擊﹖還是思考其他的報復手段﹖朱談話表明瞭中國目前對美日可能介入時候的回應手段所持有的矛盾態度。
平可夫的回答是十分明確的﹐核武器是不能使用的武器﹐只是政治實力的表白而已。很難想象在兩個超級核大國之間爆發核戰爭的後果﹐那就是世界末日的降臨﹐沒有贏家﹐中國摧毀美國一次與美國摧毀中國一百次沒有什麼本質的差別﹐中國對美國的攻擊也就是對自己的攻擊﹐反之亦然。核武器的存在主要是遏制。在整個冷戰年代﹐核武器的存在遏制了美蘇﹑中蘇甚至是爆發大規模常規戰爭的可能性﹐這種作用在目前的中美關係中還會繼續存在下去。
在實際的準備層次﹐假如真正臺海危機激化到中美爆發戰爭的地步﹐由目前中國軍隊的備戰狀況可以看出﹐其真實作戰意圖顯然是以"適當延伸"各種空中﹑海上作戰平臺的方式﹐對"敵海上﹑空中﹑敵盟國陸上攻擊平臺實施堅決的聯合打擊"。也就是說﹐之所以進口先進的Su30MKK﹑SU30MK2多用途戰鬥機﹑加速生產新一代的JH7A戰鬥轟炸機﹑發展更為遠程的巡航導彈﹑新一代的地對地戰役戰術導彈都是在準備﹐一旦受到美國高精尖武器的打擊﹐那麼其海上作戰平臺－航空母艦﹑駐日美軍基地就有可能受到中國軍隊的多兵種綜合常規打擊。而在筆者看來﹐這種從衝突存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在國家實力處於上昇的過程中﹐任何政策上的失算﹐哪怕是口頭上的過失﹐都將支付更多的非合理性成本。越是上進中的人就應該越穩重謙虛﹐國家關係中也體現了這一基本的處世之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