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八月十五號是中華民族抗戰勝利、日本戰敗投降六十周年紀念日。在這一時刻，人們是否想到，中國抗戰的勝利除了為之浴血奮戰的中國將士和國民的努力之外，也離不開相當數量的國際友人的巨大貢獻。其中，直接參與對日作戰並取得巨大戰績的就是大名鼎鼎的美國飛虎隊。自由亞洲電台記者寇天力就此製作三集特別報道“志願參加中國抗戰的美國飛虎英雄們”，與您一起回顧歷史，再現當年飛虎隊的卓越戰績。

第一集：飛虎隊的組建者和指揮官克萊爾陳納德將軍

二十世紀四十年代初，在中國西南部大後方的上空，人們常能看到一些兩側畫有帶翅膀的老虎圖案的飛機在空中與數倍的日軍飛機激戰，並將敵機打得七零八落四處逃竄。這些以少勝多的空中梟雄正是志願到中國抗日的美國人克萊爾陳納德的飛虎隊。對於飛虎隊的戰績和對中國抗日戰爭的貢獻，陳納德的遺孀陳香梅女士感嘆到：

“今天中國能有這麼光明的前途和強大，也是因為當年把日本打敗了。假使沒把日本打敗，今天的情況真是不曉得會怎樣。後來，我記得不曉得是哪一位日本空軍將領講啊，日本被戰敗，是空軍在空中的失敗。當年中美一起作戰，尤其是飛虎隊在空中做了很大的功勞。假使不是飛虎隊員這麼地勇敢，來保護大後方，什麼重慶啊，昆明啊這些大後方的城市，日本的那些轟炸就可能更加了不得。所以這點呢，我覺得應當讓後一代中國人多了解這個情況。”

赴華考察中國空軍 直接參與訓練指揮

飛虎隊全名為“中國空軍美國志願隊”，由陳納德於1941年招募美國民間人士和退役軍人組成。陳納德，原是一名美國空軍的優秀飛行員。1937年4月，當他以上尉軍銜退役時，遠在太平洋另一端的中國，正處於遭受日本全面侵略的前夜。此時，在國際航空界有一定建樹的陳納德經朋友推薦，分別收到中國國民政府和蘇聯的邀請，希望他前往服務。不過，陳納德謝絕了蘇聯，選擇了中國。陳香梅回憶說：

“他對於國際情況是很清楚的。他覺得，有一天呢，美國跟蘇聯可能會敵對。當然，（美蘇）後來還是敵對了嗎。 他覺得，寧願自己把知識給中國，他認為，中國將來一定是亞洲的一個強國，應當幫助這麼大的一個國家發展空軍。他在那個時候就認定空軍將來一定是非常有潛力、並且對和平有一定的影響的。所以他就沒有答應蘇聯。雖然蘇聯給他的薪水呀、待遇呀，當然比中國好得多了，可是他沒有去。”

1937年4月，陳納德以考察農業的名義從舊金山搭乘“加菲爾總統號”郵輪前往中國。此行，不但改變了陳納德後半生的生活軌跡，也改變了其後中國對日八年抗戰的空中格局。陳香梅說：

“當年他答應蔣介石跟宋美玲，說來中國三個月；在三個月裡看看中國空軍應該怎樣組織起來。他五月底到中國，七月份抗戰就開始了。抗戰時他看到了日本的飛機是那麼瘋狂地轟炸；然後蔣介石跟宋美玲就對他說，‘希望你不要走了，你一定要幫忙’。那麼那個時候，他就到處去看，並在杭州澗橋成立了一個空軍訓練地。然後，他在各地去看了這個情況以後呢，就被他們（抗日的情況）感動了。中國的空軍後來還是陳納德將軍幫忙給組織起來的。”

在考察中，陳納德發現，國軍空軍雖然號稱有500架飛機，但實際能投入戰鬥的尚不足百架，無法在短期內與日本空軍相抗衡。三個月考察期滿後，陳納德決定不計報酬留在中國，直接參與國軍空軍的訓練，並指揮上海、南京、武漢的對日空戰。其中，在1938年4月29日在武漢上空的戰鬥中，國軍空軍在陳納德的指揮下，於30分鐘內擊落來犯日軍48架戰鬥機和轟炸機中的21架，大獲全勝。不過，鑑於國軍空軍在訓練設施、技術和物資供應等方面的不足，在抗戰前期階段，日本空軍在空中的絕對優勢是顯而易見。當年曾是流亡學生的陳香梅回憶說：

“就是覺得日本飛機瘋狂地轟炸啊，有時候飛機飛得那麼低，連那個飛行員的鬍子都可以看得見。哎，就是這麼可憐啊。我自己上學的時候都是一路緊跑；往前跑着，後面就是日本人在追。學校里也被轟炸了好幾次；經常是炸毀了，又重新在另一個地方蓋草房子來讀書啊。抗戰的時候我四年都沒有看見過電燈，都是點桐油燈；四年都沒洗過一次熱水澡！這種情況簡直是不可思意的。”

回美召集組建飛虎隊 援華抗日空中創戰績

而中國這麼遙遠一個地方，地圖上在那裡他們可能都不清楚，所以陳納德將軍多次頻走，從中國到美國來，能夠說服這些年輕的飛行員到中國去，幫忙中國，實在是不容易。
1939年10月，當日軍飛機對重慶的轟炸進入最瘋狂階段之時，陳納德應國民政府委員長蔣介石的要求，返回美國，以設法為國軍搞到儘可能多的作戰物資；同時，他開始嘗試說服美國政府幫助成立一支援助中國的空軍隊伍。不過，鑑於當時珍珠港事件還未發生，美國並未對日宣戰，美國政府不可能公開派遣軍事人員赴華協助抗日，而普通美國人對中國也並不很了解。因此，這項努力對陳納德來說，困難重重，極具挑戰性。陳香梅說：

“那個時候珍珠港事件還沒有發生。美國呢正在幫忙英國打德國，因為美國跟英國可以講是兄弟之邦，所以它全力集中於歐洲。而中國這麼遙遠一個地方，地圖上在那裡他們可能都不清楚，所以陳納德將軍多次頻走，從中國到美國來，能夠說服這些年輕的飛行員到中國去，幫忙中國，實在是不容易。還好，陳納德將軍這個人呢，非常有正義感，也很有同情心。要是換了其他人呢，可能早就放棄了。”

經過陳納德不辭辛苦的努力，美國總統羅斯福終于于1941年3月簽署“租借法案”，使中國國民政府可以以租借的方式從美國獲得飛機裝備，然後又於4月14日特別簽署命令，允許美國的預備役軍官和從陸海軍航空兵退役的人員，參加美國志願隊去中國服務。陳香梅描述當時的過程時說：

“羅斯福總統呢，還是要感謝他，因為他有遠見。那麼陳納德將軍在美國國會說服了他們很多人，而他也有一個很好的朋友是羅斯福總統的特別助理。這個人呢，深受陳納德將軍的這種舉動所感動，所以他親自跟羅斯福總統報告，羅斯福總統然後就特別親自批准了組織志願隊，花了很多時間的。”

後來在中國的時候呢，老百姓看到了這些飛行員，都經常會說“飛虎，您好！您好！”
1941年7月10日，由陳納德招募的第一批110名飛行員和地勤服務人員以音樂家、學生、銀行家等不同身份由舊金山啟程從海路經印度前往中國。隨後，第二批志願人員於同年11月抵達中國。而中國國民政府委員長蔣介石於當年8月1日已發布命令，正式成立國軍空軍美國志願大隊，任命陳納德為指揮官。陳納德把美國志願大隊編為三個中隊，分別命名為“亞當與夏娃隊”、“熊貓隊”、“地獄天使隊”，並把飛機機頭塗上鯊魚圖案，在機身畫上帶有翅膀的老虎作為隊徽。從此，飛虎隊正式成立了。陳香梅說：

“中國呢，有一個情況，就是覺得老虎是非常威猛強壯的。那個時候，飛行員呢就說，能夠飛到上空的老虎就是更加強壯，所以就被叫成了飛虎隊。後來在中國的時候呢，老百姓看到了這些飛行員，都經常會說“飛虎，您好！您好！”就是這麼一種情景。”

飛虎隊成立後不久，於41年12月中旬，也就是日本偷襲珍珠港、太平洋戰爭爆發後，移師中國雲南，在昆明建立了基地。12月20日，在陳納德的指揮下，飛虎隊員首次架機迎戰，就擊落六架從越南河內前來昆明進行轟炸的日軍飛機；第二天，慘敗的日軍轟炸機改攻緬甸仰光，結果又被飛虎隊擊落七架。飛虎隊初戰大捷，給飽經日機轟炸的昆明百姓以極大鼓舞，社會各界紛紛上街祝賀，昆明從此才得以片刻安寧。陳香梅說：

“我在昆明讀書的時候呢，可以說昆明的警報差不多已經沒有了，那個時候飛虎隊已經防衛住了重慶跟昆明還有其它地區的上空了，使得政府能夠進行工作了。可是，飛虎隊剛剛去的時候呢，它對日本的飛機可以說是一對十啊。也就是，日本的飛機十架，對付飛虎隊的一架飛機。可是，飛虎隊的隊員們卻都很勇敢啊！”

飛虎隊初戰勝利，也給狂妄的日本空軍以心理重挫，但其反撲也隨之更為兇猛。而飛虎隊在飛機數量和裝備都不如敵人的情況下，卻愈戰愈勇。當年兼任中央通訊社記者的流亡學生陳香梅評論說：

“我覺得，他們的貢獻可以講是無我地犧牲，也是一番熱血，被陳納德將軍說服了他們到中國去的。陳納德將軍能夠說服他們，說‘我們做人，要為自由、為正義努力，不是光是為自己’。所以這些年輕人都被陳納德將軍說服了，可是，也只有三百多人來呀；當年人數不多的。”

飛虎隊員們的正義、勇敢，使深受日軍殘暴屠殺、瘋狂轟炸之苦的中國百姓對他們充滿感激之情。即使在幾十年後，陳香梅依然清晰地記得當年老百姓與飛虎隊員之間深情厚誼的一些場面：

“當年中國的老百姓對美國的飛行員非常地好。怎麼講呢，比如美國飛行員每天早上要吃雞蛋的嗎，但是在昆明那個時候連雞蛋都缺乏了。缺乏以後呢，農人曉得飛虎隊沒有雞蛋，就拼命搶着把他們的雞蛋送到飛虎隊總部去。這種情況是非常非常感人的！再如，基地、機場，比方說早上被日本人轟炸以後，馬上男女老幼都趕到機場去，幫着把機場重新恢復蓋起來。還有就是，當年不象現在，通訊（設施）非常非常缺乏，都是以人力來完成的，包括警報也是，靠人到一個一個地方去宣布了。所以，八年抗戰實在是非常非常艱苦，中國人受到日本人之害是非常深的！”

在陳納德的出色指揮下，飛虎隊從成立的半年時間裡，就作戰百餘次，在空中擊落日機272架，擊毀地面日機225架，而飛虎隊自己僅損失73架。中國國民政府為此嘉獎陳納德，授予他准將軍銜，並委任他為駐華空軍指揮官。國民政府航委會秘書長宋梅齡在昆明宴請陳納德和飛虎隊隊員時致謝說：

“在中國國運最嚴重的關頭，你們帶着希望和信仰飛越了太平洋來到中國。因為這個緣故，不僅我們空軍，而且我們全國都展開雙臂來歡迎各位......當你們翱翔天空時，你們無異是用火焰在空中寫出一些永恆的真理，給全世界都看到……”

作為歷史的見證人，當時兼任中央社記者的陳香梅回憶說：

美國志願隊的大智大勇連同你們驚人的業績，使整個美國為之自豪。”
“當年蔣介石跟宋美玲是非常感激陳納德將軍的。中國的空軍後來還是陳納德將軍幫忙給組織起來的。那麼當然，毛澤東他們那個時候是在延安了，那個情況又是不相同的，可是，不管怎麼樣，共產黨也好，國民黨也好，大家都是共同作戰嗎。”

另外，飛虎隊輝煌戰績的影響還不限於此。1942年上半年，正值美國對日開戰後在太平洋戰場上的戰況正處於最低谷；而陳納德的飛虎隊的勝利消息傳回美國國內，立即造成全國轟動，極大地調動了國民的情緒和前線的士氣。陳納德也頃刻間成為美國家喻戶曉的“飛虎英雄”。美國總統羅斯福在給陳納德飛虎隊的親筆信中寫到：

“美國志願隊的大智大勇連同你們驚人的業績，使整個美國為之自豪。”

飛虎隊被解散 “駝峰運輸”立新功

1942年7月4日，美國由於在太平洋戰場整體布局上的調整，決定解散飛虎隊。除部分隊員選擇返回美國外，大多數被重新招入現役，併入美國陸軍航空隊第23大隊，與派駐在中國的第16戰鬥機中隊共同組成美國空軍駐華特遣隊，由陳納德任司令官。此時的中國和南亞戰場上，由於日軍攻占緬甸仰光後，切斷了中國從國際上獲取作戰物資的陸路通道，如何將抗戰所需的物資彈藥及生活用品運往中國成為當務之急。當年10月，陳納德提出開通從昆明飛越千年積雪的喜馬拉雅山、經緬甸到印度的“駝峰運輸航線”計劃。據史料記載，在三年的時間裡，陳納德和他的飛行隊員們共向中國運送了73萬多噸作戰物資，損失了468架運輸機，另外，有1579名美國飛行員為中國的抗戰英勇捐軀。陳香梅說：

“大家講到飛行駝峰，那個時候，陸路根本沒有路可通了，所有供應都要靠飛機，因為陸路都給日本人占領了。飛行駝峰也不象現在空中有這麼好的條件，飛到駝峰上空，你根本連氧氣都上不來。光是駝峰那邊的運輸也是犧牲了不少人呢。”

在駝峰航線運行的同時，陳納德的特遣隊被編為美國陸軍第14航空隊，陳納德晉升為少將司令。在他的指揮下，第14航空隊參與了一系列對日軍戰略要地的轟炸，其中包括轟炸武漢、南京、九江的日軍機場、攻擊日本本土的工業城市及日本皇宮等，使日軍交通樞紐趨於癱瘓，物資供應趨於停頓。截止抗戰結束時，陳納德的第14航空隊以損失500架飛機的代價，共擊落日機2600架，擊沉或重創日本軍艦44艘，擊斃日軍官兵66700名。1945年7月，在中國抗戰勝利前夕，當陳納德再次退出現役，從重慶離開他生活戰鬥了八年的中國回美國時，重慶當地上萬名百姓自發上街為他送行，國民政府授予他最高勳章，美國軍隊也向他頒發二級橡樹葉傑出貢獻獎章。

心繫中國 勇士才女喜結跨國姻緣

不過，陳納德人雖然回了美國，但他的心已經牢牢地與中國結在了一起。數月後，他就返回中國，除了計劃在這裡發展航空運輸業外，也為一位令他魂牽夢繞的中國才女，那就是戰時經常報道飛虎隊的中央社女記者陳香梅。陳香梅說：

“在1947年，國際通婚可以講是個零。那麼我的父親比陳納德將軍還小一歲，我們的年齡相差三十幾歲嗎。可是在上海的時候他也不斷地追求我了，那個時候我年紀很輕，我跟我外祖父外祖母住在上海靜安區。在那個時候呢，我的外祖父外祖母當然也反對，可是陳納德將軍呢，也很會巴結他們啦。我外祖父喜歡打橋牌，每個周末呢，陳納德將軍就特別到我們家裡面，跟我外祖父打橋牌。陳納德將軍的橋牌技術是很高的，我外祖父當然也很會打，可是贏不過陳納德將軍，但陳納德將軍就故意特別輸給他。他就對他很高興了。呵呵呵呵。。。小故事了。那麼後來，我外祖父外祖母也就允許我嫁給他了。”

直到今天，飛虎隊員每一年在軍人節都會到華盛頓來，到陳納德將軍墓前舉行紀念。......他去世已經四十多年了，可是還是對他懷着很大的敬仰。
愛情不分國界，有情人終成眷屬。1947年12月21日，陳納德和陳香梅在上海結下跨國姻緣，成為一段佳話。婚後，二人相濡以沫，感情甚篤。十年後，也就是1958年7月27日，陳納德在美國首都華盛頓因病去世，被葬在弗吉尼亞州的阿靈頓國家公墓，終年67歲。而在他去世前的一個星期，美國國會還通過了晉升他為空軍中將的法案。時至今日，近半個世紀已經過去，但陳納德依然受到人們、尤其是當年飛虎隊員的敬仰。陳香梅說：

“直到今天，飛虎隊員每一年在軍人節都會到華盛頓來，到陳納德將軍墓前舉行紀念。去年還有三百多人來。他們每年都來。所以，怎麼講呢，陳納德將軍的部下這麼多年來，他去世已經四十多年了，可是還是對他懷着很大的敬仰。”

陳納德去世後，陳香梅作為一名華裔女子，克服政治文化種族性別等多重阻力，歷經風風雨雨，在美國社會成功打下一片天地，成為亞裔美國人的驕傲。其中，在政界，她曾先後在美國從肯尼迪總統以來的八屆政府中任職，並見證着中美兩國從1979年恢復外交關係以來的上下起伏。此外，目前已有八十多歲高齡的她，仍多次前往中國，設立基金，興辦學校，以期通過教育提高國民素質，使中國走向民主強盛。而作為陳納德將軍的遺孀，她也曾數次受邀訪華。在當今中國各地紀念抗戰勝利六十周年的日子裡，她認為，陳納德將軍和美國飛虎隊員們為中華民族的自由和平而浴血奮戰的那段歷史值得載入史冊：

“歷史是往前走的啦。這些當年的飛行員也都歲歲老矣，所以我覺得，在他們還沒有完全去世以前呢，中美之間應當加強把這段歷史搞清楚，然後呢，使得後人曉得中美不管經過多少政治的上上下下、滄海桑田，老百姓之間都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