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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師前期已經調往第5戰區，接替第60軍禹王山陣地，現在生死未知。此番黃杰帶來的只有第40師和第102師，再加上第24師、第187師總計4個師，黃杰部署商丘防務：

第102師前出，守備碭山一帶；

第187師為右支隊，所部第550旅第1100團守備商丘西側的韓信莊、大王樓、楊莊之間的國防工事；第549旅第1097團守備商丘城；

第24師（欠第141團）為左支隊，一個團守備東側的楊莊、張閣、侯櫻集、丁鎮集之間的國防工事，一個團守備商丘南面的朱莊據點。

軍預備隊，第550旅第1100團駐防湯莊、第549旅第1098團駐防蔡道口；第40師（欠235團）駐防王莊、鄧斌口。

總的看，該占的要點全部占領，並且集中第40師的三個團作為機動部隊預備打擊日軍。黃杰的這個防守方案是正確的，問題是真的守不住。

碭山距離商丘百里之遙，出現險情部隊救援需要一天以上，並且在路上肯定要遭到日軍阻截，所以講第102師守備碭山就是孤軍，不可能得到援軍的支援，況且也根本沒有部隊能派出去，碭山肯定會失守，第102師在此消耗完了就是目的。

二線陣地虞城馬牧集距離商丘40里地，在日軍機械化空地一體的打擊下，國軍大一點的戰場機動根本做不到，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第40師第235團守備此處，未必有死守的打算。

這兩個遠點都是孤點，面對日軍飛機、步坦的空地一體化進攻，沒有守衛成功的可能，而商丘防禦陣地雖有預設的國防工事，但並沒有廣闊縱深，日軍背後一抄擊陣地就會動搖。日軍繞過商丘，守軍是不放棄都是不可以的。

這個問題軍令部當然會看到，只有採取區域防守才能阻擋日軍西進，於是命令商丘北部曹縣的孫桐萱第3集團軍、南部毫縣的湯恩伯第20兵團都加入這個防衛區域。如果紙上談兵的話這個方案還是不錯的——日軍進攻受阻於商丘，兩路大軍南北夾擊，這個仗沒有打不勝的理由。問題是，第3集團軍自2月份起就連續作戰，屢敗屢戰，現在第20師劃歸第74軍作戰，自己還要面對日軍第10師團的進攻，能有多少力量南下120里地配合商丘作戰？實際情況就是沒有一兵一卒支援商丘。

湯恩伯第20兵團在第5戰區為主力打擊力量，鏖戰多日傷亡慘重，最後是從5月19日起從宿縣敗退撤到毫縣，一路300里地到了毫縣總也得5天時間，再整頓修整一下，即便可以派出部隊這也得在26日以後。毫縣離着商丘還有160、70里地，就算一路沒有阻擋也得兩天，這就到了28日以後，來不及了。最主要的是部隊在徐州打得過狠最後搞了個敗仗，部隊的戰意消退了。

商丘原本計劃為預設戰場，邀擊企圖切斷第5戰區退路——隴海路的日軍，從而保證第5戰區對日軍淮北之敵實施殲滅性打擊。而此時敵情變化，商丘大部守軍被抽調去圍剿企圖開封的第14師團。原本是第1戰區、第5戰區各負其責，如今第5戰區不知去向，第1戰區差不多就要承擔雙重任務，既要消滅日軍的進攻部隊，又要擋住日軍的支援部隊，特別是留下來的商丘守軍就要獨立面對日軍徐州戰場騰出來的兵力進攻，這如何能搞得成呢？

碭山遠離商丘百里，一打起來第102師就是孤懸敵陣，凶多吉少，師長柏輝章沒有看不出來的道理，不過，部隊嘛，是命令就要服從，沒有別的話好講。特別是自己的部隊原本就是沒娘的孩子，一陣子劃歸這個軍、再一陣子調到那個軍，無論到哪裡從來就沒有人瞧得起過。淞滬會戰打了個硬仗，讓胡宗南軍團長刮目相看，跟着到了陝西劃歸第8軍。這個黃杰軍長比着師長柏輝章還要小着一歲，可是從來沒有擺長官架子，對第102、140師這兩支貴州部隊很熱心，積極補充人員裝備，儘量與自己的嫡系第40師保持一致。淞滬一戰損失很大，第102師兵員缺乏，黃杰積極活動，爭取一個貴州籍補充團編入，這也只編成了第304、305、補充三個團，於是乾脆把第40師的補充部隊調入再編一個第306團，這可是硬邦邦的稅警總團原部隊啊。還增設了戰車防禦炮連和迫擊炮連、輜重營各一個，擴編原工兵連為工兵營；這樣重新整補後的102師，在裝備上比淞滬作戰前有很大改善，兵員恢復至7000餘人。按當時全國各師的裝備水平來看，第102師並不差。柏輝章曾說到，“我們一個師孤軍奮戰，到處做客，臨時在戰場上找婆婆，打起仗來只能向前看，不能後顧，如有失誤，後果莫測。”所以這次作戰，無論於公於私，柏輝章沒有道理不去守碭山。

碭山歷史悠久，有文字可考的近三千年。夏禹分天下為九州，碭山屬豫州。秦始皇統一中國後，分天下為三十六郡，碭郡乃其中之一，漢高祖劉邦芒碭山斬白蛇就是此地。碭山四關皆有山，又有寬闊的護城河和高厚的城牆，是徐州至商丘的要衝。

5月初，國民黨軍俞濟時第74軍抵碭山駐防。5月12日，日軍攻陷永城後分兩路北犯，一路經韓道口奔碭城，13日下午，俞濟時所部在韓道口阻擊日軍獲勝，擊毀日軍戰車16輛。日軍另一路於14日上午經回龍集至汪集大橋，下午日軍炸毀汪集鐵路大橋，並以戰車守之。15日日軍第16師團先頭部隊從豐縣至周寨。碭山城形勢危急，俞濟時部在韓道口的守軍撤回碭山城構築工事，固守碭山城。

5月17日第74軍奉命撤離碭山轉向追剿日軍第14師團。由於隴海路被截斷，第102師於18日自劉堤圈下火車行軍百里抵碭山。師長柏輝章部署第306團前出碭山守備李莊車站，補充團守備葦樓，第304團守備碭山南側韓道口，第305團為師預備隊與師部駐守碭山縣城。

此照片多用於台兒莊大捷。有人考證其實是柏輝章率部向碭山戰場進發。

將軍健步如飛，部隊緊緊跟隨，軍旗獵獵、風聲蕭蕭。此戰第102師傷亡奇重，思之慨然。

5月20日第304團團長陳蘊瑜接命率全團趕赴韓道口，到21日上午9時占領韓道口。韓道口是永城通向碭山的必經之路，整個寨子方圓1里多點兒。土圍子寨牆高兩米，牆外有三米深壕溝一道，壕外是麥田平坦地和蘆葦叢水澤地等。第304團到的及時，幾乎就是遭遇戰了，1個小時後，10時，第304團氣兒還沒喘勻日軍第9師團一部也到了，立刻發起進攻！

這次是第9師團來攻，還不知道前幾天第13師團在這裡吃了第74軍的大虧，不管不顧立刻衝鋒。日軍猖狂至極，4輛戰車一馬當先也不帶步兵隨行，嚎叫着就向南寨門發起衝擊！三撞兩撞竟然撞開寨門沖了進來——中國軍隊的血肉之軀哪裡能擋住大日本皇軍的鋼鐵戰車！

沒想到啊沒想到，人家竟然有戰防炮！

這都是軍長黃杰在陝西整補時給搞來的，剛好用上。日軍沖得快沒有來得及在寨外擋住，進了寨子也沒好果子吃！戰防炮連連長李雙俊趕緊指揮戰士們把炮位占好，立刻開火。第一輛沒來得及打沖了過去，第二輛、第三輛接了個正着，穿甲彈一穿而過，兩輛薄皮戰車渾身上下全是窟窿。第四輛戰車一看嚇得掉頭就跑，慌不擇路一頭掉進了水溝里動彈不得，一營戰士一擁而上，幾捆集束手榴彈扔過去報銷了。第一輛比較機靈，趕緊拐彎避開火力，加大油門猛跑撞開東門逃命去了。

小鬼子氣壞了，這當頭一棒挨的！這不算完！組織兵力再次進攻！這次可是有備而來了，先是炮轟，然後戰車打頭、裝甲車隨行、步兵緊跟，沖！

團長陳蘊瑜沉住氣，直到日軍戰車快到寨門口這才命令戰防炮連開火，這一下子就幹掉兩輛戰車，嚇得其餘戰車回身就跑，隨行裝甲車也一陣大亂。趁着日軍隊形混亂之際，團長陳蘊瑜手一揮，“殺！”一營戰士應聲而起沖向日軍，支援火力重機槍在身後“咕咕咕”響成一片，戰士們舉手榴彈追逐裝甲車、挺刺刀拼殺步兵，就在寨前的麥田裡展開廝殺。激戰一個小時到了晌午時分日軍敗退，這一仗第304團大獲全勝，擊毀裝甲車、汽車12輛！生俘日軍裝甲車駕駛員兩名！

日軍氣氛欲狂！反覆攻擊——炮轟之後步兵衝擊！又發動三次攻擊，從中午一直打到晚上皆被304團擊敗，第304團也是傷痕累累。

22日天一放亮日軍就開始進攻。這次調整部署、改變戰法，先是呼喚飛機反覆轟炸韓道口，航彈爆炸的大坑足有兩米多深，韓道口一片狼藉。隨後炮火亂炸，從寨子南頭打到北頭，從東頭打到西頭，重複覆蓋，第304團戰士根本無法抬頭。日軍厚積兵力多方運動，在韓道口後面建立陣地切斷了韓道口與碭山、楊集的聯繫，圍成了鐵桶陣，決心消滅當前國軍。

包圍圈形成之後，日軍步兵衝鋒！一次次進攻、一次次被打敗，從上午一直到深夜，激戰毫不停歇，第304團浴血奮戰，死戰不退。

夜深日軍暫停進攻，此時第304團彈藥耗盡、傷亡殆盡，陣地上屍體成片，處處單薄，天亮日軍再次進攻肯定突破。援軍無望，團長陳蘊瑜只好決定突圍。午夜一過，殘餘的200多名官兵向包圍圈發起衝擊，漆黑的夜間想起了悽厲的喊殺聲！

日軍早有防備，立刻反擊！雙方就在黑夜裡殺成一團、亂戰！就在這漆黑一片的亂戰中，團長陳蘊瑜中彈犧牲，屍體滾落蘆葦叢。混亂中各自拼命廝殺無人暇顧，一營營長潘林帶領部隊衝出包圍圈，團副曹文奎受重傷，突圍官兵僅百餘人，此戰第304團陣亡官兵千餘人。

陳 蘊 瑜

77年後，團長陳蘊瑜的孫女陳瑾來到陳道口。時光搓摩，當時的奪命戰火如今了無痕跡，只餘下雜樹林、蘆葦叢、亂土崗默默無言，陳瑾呼喚親人無人回應，不禁跪倒在地放聲痛哭。死者遠去、魂魄已散，唯留傷心在世上，陰陽兩隔、任誰也是無奈，千餘貴州將士在異地早已化為塵土，陳瑾取土一缽迴轉故鄉。

陳蘊瑜孫女陳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