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幽靈,共產主義的幽靈,在歐洲遊蕩。為了對這個幽靈進行神聖的圍剿,舊歐洲的一切勢力,教皇和沙皇、梅特涅和基佐、法國的激進派和德國的警察,都聯合起來了。
有哪一個反對黨不被它的當政的敵人罵為共產黨呢?又有哪一個反對黨不拿共產主義這個罪名去回敬更進步的反對黨人和自己的反動敵人呢?
從這一事實中可以得出兩個結論:
共產主義已經被歐洲的一切勢力公認為一種勢力;
現在是共產黨人向全世界公開說明自己的觀點、自己的目的、自己的意圖並且拿黨自己的宣言來反駁關於共產主義幽靈的神話的時候了。
為了這個目的,各國共產黨人集會於倫敦,擬定了如下的宣言,用英文、法文、德文、意大利文、佛拉芒文和丹麥文公布於世。
一、資產者和無產者
〔註:恩格斯在1888年英文版上加了一個註:“資產階級是指占有社會生產資料並使用僱傭勞動的現代資本家階級。無產階級是指沒有自己的生產資料,因而不得不靠出賣勞動力來維持生活的現代僱傭工人階級。”——編者注〕
至今一切社會的歷史〔註:恩格斯在1888年英文版上加了一個註:“這是指有文字記載的全部歷史。在1847年,社會的史前史、成文史以前的社會組織,幾乎還沒有人知道。後來,哈克斯特豪森發現了俄國的土地公有制,毛勒證明了這種公有制是一切條頓族的歷史起源的社會基礎,而且人們逐漸發現,農村公社是或者曾經是從印度到愛爾蘭的各地社會的原始形態。最後,摩爾根發現了氏族的真正本質及其對部落的關係,這一卓絕發現把這種原始共產主義社會的內部組織的典型形式揭示出來了。隨着這種原始公社的解體,社會開始分裂為各個獨特的、終於彼此對立的階級。關於這個解體過程,我曾經試圖在《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1886年斯圖加特第2版)中加以探討。”——編者注〕都是階級鬥爭的歷史。
自由民和奴隸、貴族和平民、領主和農奴、行會師傅〔註:恩格斯在1888年英文版上加了一個註:“行會師傅就是在行會中享有全權的會員,是行會內部的師傅,而不是行會的首領。”——編者注〕和幫工,一句話,壓迫者和被壓迫者,始終處於相互對立的地位,進行不斷的、有時隱蔽有時公開的鬥爭,而每一次鬥爭的結局都是整個社會受到革命改造或者鬥爭的各階級同歸於盡。
在過去的各個歷史時代,我們幾乎到處都可以看到社會完全劃分為各個不同的等級,看到社會地位分成的多種多樣的層次。在古羅馬,有貴族、騎士、平民、奴隸,在中世紀,有封建主、臣僕、行會師傅、幫工、農奴,而且幾乎在每一個階級內部又有一些特殊的階層。
從封建社會的滅亡中產生出來的現代資產階級社會並沒有消滅階級對立。它只是用新的階級、新的壓迫條件、新的鬥爭形式代替了舊的。
但是,我們的時代,資產階級時代,卻有一個特點:它使階級對立簡單化了。整個社會日益分裂為兩大敵對的陣營,分裂為兩大相互直接對立的階級: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
從中世紀的農奴中產生了初期城市的城關市民;從這個市民等級中發展出最初的資產階級分子。
美洲的發現、繞過非洲的航行,給新興的資產階級開闢了新天地。東印度和中國的市場、美洲的殖民化、對殖民地的貿易、交換手段和一般商品的增加,使商業、航海業和工業空前高漲,因而使正在崩潰的封建社會內部的革命因素迅速發展。
以前那種封建的或行會的工業經營方式已經不能滿足隨着新市場的出現而增加的需求了。工場手工業代替了這種經營方式。行會師傅被工業的中間等級排擠掉了;各種行業組織之間的分工隨着各個作坊內部的分工的出現而消失了。
但是,市場總是在擴大,需求總是在增加。甚至工場手工業也不再能滿足需要了。於是,蒸汽和機器引起了工業生產的革命。現代大工業代替了工場手工業;工業中的百萬富翁、一支一支產業大軍的首領、現代資產者,代替了工業的中間等級。
大工業建立了由美洲的發現所準備好的世界市場。世界市場使商業、航海業和陸路交通得到了巨大的發展。這種發展又反過來促進了工業的擴展,同時,隨着工業、商業、航海業和鐵路的擴展,資產階級也在同一程度上發展起來,增加自己的資本,把中世紀遺留下來的一切階級排擠到後面去。
由此可見,現代資產階級本身是一個長期發展過程的產物,是生產方式和交換方式的一系列變革的產物。
資產階級的這種發展的每一個階段,都伴隨着相應的政治上的進展〔註:“相應的政治上的進展”在1888年英文版中是“這個階級的相應的政治上的進展”。——編者注〕。它在封建主統治下是被壓迫的等級,在公社〔註:恩格斯在1888年英文版上加了一個註:“法國的新興城市,甚至在它們從封建主手裡爭得地方自治和‘第三等級’的政治權利以前,就已經稱為‘公社’了。一般說來,這裡是把英國當做資產階級經濟發展的典型國家,而把法國當做資產階級政治發展的典型國家。”恩格斯在1890年德文版上加了一個註:“意大利和法國的市民,從他們的封建主手中買得或爭得最初的自治權以後,就把自己的城市共同體稱為‘公社’。”——編者注〕里是武裝的和自治的團體,在一些地方組成獨立的城市共和國〔註:在1888年英文版中這裡加上了“(例如在意大利和德國)”。——編者注〕,在另一些地方組成君主國中的納稅的第三等級〔註:在1888年英文版中這裡加上了“(例如在法國)”。——編者注〕;後來,在工場手工業時期,它是等級君主國〔註:“等級君主國”在1888年英文版中是“半封建君主國”。——編者注〕或專制君主國中同貴族抗衡的勢力,而且是大君主國的主要基礎;最後,從大工業和世界市場建立的時候起,它在現代的代議制國家裡奪得了獨占的政治統治。現代的國家政權不過是管理整個資產階級的共同事務的委員會罷了。
資產階級在歷史上曾經起過非常革命的作用。
資產階級在它已經取得了統治的地方把一切封建的、宗法的和田園詩般的關係都破壞了。它無情地斬斷了把人們束縛於天然尊長的形形色色的封建羈絆,它使人和人之間除了赤裸裸的利害關係,除了冷酷無情的“現金交易”,就再也沒有任何別的聯繫了。它把宗教虔誠、騎士熱忱、小市民傷感這些情感的神聖發作,淹沒在利己主義打算的冰水之中。它把人的尊嚴變成了交換價值,用一種沒有良心的貿易自由代替了無數特許的和自力掙得的自由。總而言之,它用公開的、無恥的、直接的、露骨的剝削代替了由宗教幻想和政治幻想掩蓋着的剝削。
資產階級抹去了一切向來受人尊崇和令人敬畏的職業的神聖光環。它把醫生、律師、教士、詩人和學者變成了它出錢招雇的僱傭勞動者。
資產階級撕下了罩在家庭關係上的溫情脈脈的面紗,把這種關係變成了純粹的金錢關係。
資產階級揭示了,在中世紀深受反動派稱許的那種人力的野蠻使用,是以極端怠惰作為相應補充的。它第一個證明了,人的活動能夠取得什麼樣的成就。它創造了完全不同於埃及金字塔、羅馬水道和哥特式教堂的奇蹟;它完成了完全不同於民族大遷徙[37]和十字軍征討[38]的遠征。
資產階級除非對生產工具,從而對生產關係,從而對全部社會關係不斷地進行革命,否則就不能生存下去。反之,原封不動地保持舊的生產方式,卻是過去的一切工業階級生存的首要條件。生產的不斷變革,一切社會狀況不停的動盪,永遠的不安定和變動,這就是資產階級時代不同於過去一切時代的地方。一切固定的僵化的關係以及與之相適應的素被尊崇的觀念和見解都被消除了,一切新形成的關係等不到固定下來就陳舊了。一切等級的和固定的東西都煙消雲散了,一切神聖的東西都被褻瀆了。人們終於不得不用冷靜的眼光來看他們的生活地位、他們的相互關係。
不斷擴大產品銷路的需要,驅使資產階級奔走於全球各地。它必須到處落戶,到處開發,到處建立聯繫。
資產階級,由於開拓了世界市場,使一切國家的生產和消費都成為世界性的了。使反動派大為惋惜的是,資產階級挖掉了工業腳下的民族基礎。古老的民族工業被消滅了,並且每天都還在被消滅。它們被新的工業排擠掉了,新的工業的建立已經成為一切文明民族的生命攸關的問題;這些工業所加工的,已經不是本地的原料,而是來自極其遙遠的地區的原料;它們的產品不僅供本國消費,而且同時供世界各地消費。舊的、靠本國產品來滿足的需要,被新的、要靠極其遙遠的國家和地帶的產品來滿足的需要所代替了。過去那種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給自足和閉關自守狀態,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來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賴所代替了。物質的生產是如此,精神的生產也是如此。各民族的精神產品成了公共的財產。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為不可能,於是由許多種民族的和地方的文學形成了一種世界的文學〔註:“文學”一詞德文是“Literatur”,這裡泛指科學、藝術、哲學、政治等等方面的著作。——編者注〕。
資產階級,由於一切生產工具的迅速改進,由於交通的極其便利,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蠻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來了。它的商品的低廉價格,是它用來摧毀一切萬里長城、征服野蠻人最頑強的仇外心理的重炮。它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們不想滅亡的話——採用資產階級的生產方式;它迫使它們在自己那裡推行所謂的文明,即變成資產者。一句話,它按照自己的面貌為自己創造出一個世界。
資產階級使農村屈服於城市的統治。它創立了巨大的城市,使城市人口比農村人口大大增加起來,因而使很大一部分居民脫離了農村生活的愚昧狀態。正像它使農村從屬於城市一樣,它使未開化和半開化的國家從屬於文明的國家,使農民的民族從屬於資產階級的民族,使東方從屬於西方。
資產階級日甚一日地消滅生產資料、財產和人口的分散狀態。它使人口密集起來,使生產資料集中起來,使財產聚集在少數人的手裡。由此必然產生的結果就是政治的集中。各自獨立的、幾乎只有同盟關係的、各有不同利益、不同法律、不同政府、不同關稅的各個地區,現在已經結合為一個擁有統一的政府、統一的法律、統一的民族階級利益和統一的關稅的統一的民族。
資產階級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階級統治中所創造的生產力,比過去一切世代創造的全部生產力還要多,還要大。自然力的征服,機器的採用,化學在工業和農業中的應用,輪船的行駛,鐵路的通行,電報的使用,整個整個大陸的開墾,河川的通航,仿佛用法術從地下呼喚出來的大量人口——過去哪一個世紀料想到在社會勞動里蘊藏有這樣的生產力呢?
由此可見,資產階級賴以形成的生產資料和交換手段,是在封建社會裡造成的。在這些生產資料和交換手段發展的一定階段上,封建社會的生產和交換在其中進行的關係,封建的農業和工場手工業組織,一句話,封建的所有制關係,就不再適應已經發展的生產力了。這種關係已經在阻礙生產而不是促進生產了。它變成了束縛生產的桎梏。它必須被炸毀,它已經被炸毀了。
起而代之的是自由競爭以及與自由競爭相適應的社會制度和政治制度、資產階級的經濟統治和政治統治。
現在,我們眼前又進行着類似的運動。資產階級的生產關係和交換關係,資產階級的所有制關係,這個曾經仿佛用法術創造了如此龐大的生產資料和交換手段的現代資產階級社會,現在像一個魔法師一樣不能再支配自己用法術呼喚出來的魔鬼了。幾十年來的工業和商業的歷史,只不過是現代生產力反抗現代生產關係、反抗作為資產階級及其統治的存在條件的所有制關係的歷史。只要指出在周期性的重複中越來越危及整個資產階級社會生存的商業危機就夠了。在商業危機期間,總是不僅有很大一部分製成的產品被毀滅掉,而且有很大一部分已經造成的生產力被毀滅掉。在危機期間,發生一種在過去一切時代看來都好像是荒唐現象的社會瘟疫,即生產過剩的瘟疫。社會突然發現自己回到了一時的野蠻狀態;仿佛是一次饑荒、一場普遍的毀滅性戰爭,使社會失去了全部生活資料;仿佛是工業和商業全被毀滅了。這是什麼緣故呢?因為社會上文明過度,生活資料太多,工業和商業太發達。社會所擁有的生產力已經不能再促進資產階級文明和資產階級所有制關係的發展;相反,生產力已經強大到這種關系所不能適應的地步,它已經受到這種關係的阻礙;而它一着手克服這種障礙,就使整個資產階級社會陷入混亂,就使資產階級所有制的存在受到威脅。資產階級的關係已經太狹窄了,再容納不了它本身所造成的財富了。資產階級用什麼辦法來克服這種危機呢?一方面不得不消滅大量生產力,另一方面奪取新的市場,更加徹底地利用舊的市場。這究竟是怎樣的一種辦法呢?這不過是資產階級準備更全面更猛烈的危機的辦法,不過是使防止危機的手段越來越少的辦法。
資產階級用來推翻封建制度的武器,現在卻對準資產階級自己了。
但是,資產階級不僅鍛造了置自身於死地的武器;它還產生了將要運用這種武器的人——現代的工人,即無產者。
隨着資產階級即資本的發展,無產階級即現代工人階級也在同一程度上得到發展;現代的工人只有當他們找到工作的時候才能生存,而且只有當他們的勞動增殖資本的時候才能找到工作。這些不得不把自己零星出賣的工人,像其他任何貨物一樣,也是一種商品,所以他們同樣地受到競爭的一切變化、市場的一切波動的影響。
由於推廣機器和分工,無產者的勞動已經失去了任何獨立的性質,因而對工人也失去了任何吸引力。工人變成了機器的單純的附屬品,要求他做的只是極其簡單、極其單調和極容易學會的操作。因此,花在工人身上的費用,幾乎只限於維持工人生活和延續工人後代所必需的生活資料。但是,商品的價格,從而勞動的價格[39],是同它的生產費用相等的。因此,勞動越使人感到厭惡,工資也就越減少。不僅如此,機器越推廣,分工越細緻,勞動量〔註:“勞動量”在1888年英文版中是“勞動負擔”。——編者注〕也就越增加,這或者是由於工作時間的延長,或者是由於在一定時間內所要求的勞動的增加,機器運轉的加速,等等。
現代工業已經把家長式的師傅的小作坊變成了工業資本家的大工廠。擠在工廠里的工人群眾就像士兵一樣被組織起來。他們是產業軍的普通士兵,受着各級軍士和軍官的層層監視。他們不僅僅是資產階級的、資產階級國家的奴隸,他們每日每時都受機器、受監工、首先是受各個經營工廠的資產者本人的奴役。這種專制制度越是公開地把營利宣布為自己的最終目的,它就越是可鄙、可恨和可惡。
手的操作所要求的技巧和氣力越少,換句話說,現代工業越發達,男工也就越受到女工和童工的排擠。對工人階級來說,性別和年齡的差別再沒有什麼社會意義了。他們都只是勞動工具,不過因為年齡和性別的不同而需要不同的費用罷了。
當廠主對工人的剝削告一段落,工人領到了用現錢支付的工資的時候,馬上就有資產階級中的另一部分人——房東、小店主、當鋪老闆等等向他們撲來。
以前的中間等級的下層,即小工業家、小商人和小食利者,手工業者和農民——所有這些階級都降落到無產階級的隊伍里來了,有的是因為他們的小資本不足以經營大工業,經不起較大的資本家的競爭;有的是因為他們的手藝已經被新的生產方法弄得不值錢了。無產階級就是這樣從居民的所有階級中得到補充的。
無產階級經歷了各個不同的發展階段。它反對資產階級的鬥爭是和它的存在同時開始的。
最初是單個的工人,然後是某一工廠的工人,然後是某一地方的某一勞動部門的工人,同直接剝削他們的單個資產者作鬥爭。他們不僅僅攻擊資產階級的生產關係,而且攻擊生產工具本身〔註:這句話在1888年英文版中是“他們不是攻擊資產階級的生產關係,而是攻擊生產工具本身”。——編者注〕;他們毀壞那些來競爭的外國商品,搗毀機器,燒毀工廠,力圖恢復已經失去的中世紀工人的地位。
在這個階段上,工人們是分散在全國各地並為競爭所分裂的群眾。工人的大規模集結,還不是他們自己聯合的結果,而是資產階級聯合的結果,當時資產階級為了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必須而且暫時還能夠把整個無產階級發動起來。因此,在這個階段上,無產者不是同自己的敵人作鬥爭,而是同自己的敵人的敵人作鬥爭,即同專制君主制的殘餘、地主、非工業資產者和小資產者作鬥爭。因此,整個歷史運動都集中在資產階級手裡;在這種條件下取得的每一個勝利都是資產階級的勝利。
但是,隨着工業的發展,無產階級不僅人數增加了,而且結合成更大的集體,它的力量日益增長,而且它越來越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機器使勞動的差別越來越小,使工資幾乎到處都降到同樣低的水平,因而無產階級內部的利益、生活狀況也越來越趨於一致。資產者彼此間日益加劇的競爭以及由此引起的商業危機,使工人的工資越來越不穩定;機器的日益迅速的和繼續不斷的改良,使工人的整個生活地位越來越沒有保障;單個工人和單個資產者之間的衝突越來越具有兩個階級的衝突的性質。工人開始成立反對資產者的同盟〔註:在1888年英文版中這裡加上了“(工聯)”。——編者注〕;他們聯合起來保衛自己的工資。他們甚至建立了經常性的團體,以便為可能發生的反抗準備食品。有些地方,鬥爭爆發為起義。
工人有時也得到勝利,但這種勝利只是暫時的。他們鬥爭的真正成果並不是直接取得的成功,而是工人的越來越擴大的聯合。這種聯合由於大工業所造成的日益發達的交通工具而得到發展,這種交通工具把各地的工人彼此聯繫起來。只要有了這種聯繫,就能把許多性質相同的地方性的鬥爭匯合成全國性的鬥爭,匯合成階級鬥爭。而一切階級鬥爭都是政治鬥爭。中世紀的市民靠鄉間小道需要幾百年才能達到的聯合,現代的無產者利用鐵路只要幾年就可以達到了。
無產者組織成為階級,從而組織成為政黨這件事,不斷地由於工人的自相競爭而受到破壞。但是,這種組織總是重新產生,並且一次比一次更強大、更堅固、更有力。它利用資產階級內部的分裂,迫使他們用法律形式承認工人的個別利益。英國的十小時工作日法案[40]就是一個例子。
舊社會內部的所有衝突在許多方面都促進了無產階級的發展。資產階級處於不斷的鬥爭中:最初反對貴族;後來反對同工業進步有利害衝突的那部分資產階級;經常反對一切外國的資產階級。在這一切鬥爭中,資產階級都不得不向無產階級呼籲,要求無產階級援助,這樣就把無產階級卷進了政治運動。於是,資產階級自己就把自己的教育因素〔註:“教育因素”在1888年英文版中是“政治教育和普通教育的因素”。——編者注〕即反對自身的武器給予了無產階級。
其次,我們已經看到,工業的進步把統治階級的整批成員拋到無產階級隊伍里去,或者至少也使他們的生活條件受到威脅。他們也給無產階級帶來了大量的教育因素〔註:“大量的教育因素”在1888年英文版中是“啟蒙和進步的新因素”。——編者注〕。
最後,在階級鬥爭接近決戰的時期,統治階級內部的、整個舊社會內部的瓦解過程,就達到非常強烈、非常尖銳的程度,甚至使得統治階級中的一小部分人脫離統治階級而歸附於革命的階級,即掌握着未來的階級。所以,正像過去貴族中有一部分人轉到資產階級方面一樣,現在資產階級中也有一部分人,特別是已經提高到能從理論上認識整個歷史運動的一部分資產階級思想家,轉到無產階級方面來了。
在當前同資產階級對立的一切階級中,只有無產階級是真正革命的階級。其餘的階級都隨着大工業的發展而日趨沒落和滅亡,無產階級卻是大工業本身的產物。
中間等級,即小工業家、小商人、手工業者、農民,他們同資產階級作鬥爭,都是為了維護他們這種中間等級的生存,以免於滅亡。所以,他們不是革命的,而是保守的。不僅如此,他們甚至是反動的,因為他們力圖使歷史的車輪倒轉。如果說他們是革命的,那是鑑於他們行將轉入無產階級的隊伍,這樣,他們就不是維護他們目前的利益,而是維護他們將來的利益,他們就離開自己原來的立場,而站到無產階級的立場上來。
流氓無產階級是舊社會最下層中消極的腐化的部分,他們在一些地方也被無產階級革命卷到運動里來,但是,由於他們的整個生活狀況,他們更甘心於被人收買,去干反動的勾當。
在無產階級的生活條件中,舊社會的生活條件已經被消滅了。無產者是沒有財產的;他們和妻子兒女的關係同資產階級的家庭關係再沒有任何共同之處了;現代的工業勞動,現代的資本壓迫,無論在英國或法國,無論在美國或德國,都是一樣的,都使無產者失去了任何民族性。法律、道德、宗教在他們看來全都是資產階級偏見,隱藏在這些偏見後面的全都是資產階級利益。
過去一切階級在爭得統治之後,總是使整個社會服從於它們發財致富的條件,企圖以此來鞏固它們已經獲得的生活地位。無產者只有廢除自己的現存的占有方式,從而廢除全部現存的占有方式,才能取得社會生產力。無產者沒有什麼自己的東西必須加以保護,他們必須摧毀至今保護和保障私有財產的一切。
過去的一切運動都是少數人的,或者為少數人謀利益的運動。無產階級的運動是絕大多數人的,為絕大多數人謀利益的獨立的運動。無產階級,現今社會的最下層,如果不炸毀構成官方社會的整個上層,就不能抬起頭來,挺起胸來。
如果不就內容而就形式來說,無產階級反對資產階級的鬥爭首先是一國範圍內的鬥爭。每一個國家的無產階級當然首先應該打倒本國的資產階級。
在敘述無產階級發展的最一般的階段的時候,我們循序探討了現存社會內部或多或少隱蔽着的國內戰爭,直到這個戰爭爆發為公開的革命,無產階級用暴力推翻資產階級而建立自己的統治。
我們已經看到,至今的一切社會都是建立在壓迫階級和被壓迫階級的對立之上的。但是,為了有可能壓迫一個階級,就必須保證這個階級至少有能夠勉強維持它的奴隸般的生存的條件。農奴曾經在農奴制度下掙扎到公社成員的地位,小資產者曾經在封建專制制度的束縛下掙扎到資產者的地位。現代的工人卻相反,他們並不是隨着工業的進步而上升,而是越來越降到本階級的生存條件以下。工人變成赤貧者,貧困比人口和財富增長得還要快。由此可以明顯地看出,資產階級再不能做社會的統治階級了,再不能把自己階級的生存條件當做支配一切的規律強加於社會了。資產階級不能統治下去了,因為它甚至不能保證自己的奴隸維持奴隸的生活,因為它不得不讓自己的奴隸落到不能養活它反而要它來養活的地步。社會再不能在它統治下生存下去了,就是說,它的生存不再同社會相容了。
資產階級生存和統治的根本條件,是財富在私人手裡的積累,是資本的形成和增殖;資本的條件是僱傭勞動。僱傭勞動完全是建立在工人的自相競爭之上的。資產階級無意中造成而又無力抵抗的工業進步,使工人通過結社而達到的革命聯合代替了他們由於競爭而造成的分散狀態。於是,隨着大工業的發展,資產階級賴以生產和占有產品的基礎本身也就從它的腳下被挖掉了。它首先生產的是它自身的掘墓人。資產階級的滅亡和無產階級的勝利是同樣不可避免的。
二、無產者和共產黨人
共產黨人同全體無產者的關係是怎樣的呢?
共產黨人不是同其它工人政黨相對立的特殊政黨。
他們沒有任何同整個無產階級的利益不同的利益。
他們不提出任何特殊的〔註:“特殊的”在1888年英文版中是“宗派的”。——編者注〕原則,用以塑造無產階級的運動。
共產黨人同其它無產階級政黨不同的地方只是:一方面,在無產者不同的民族的鬥爭中,共產黨人強調和堅持整個無產階級共同的不分民族的利益;另一方面,在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的鬥爭所經歷的各個發展階段上,共產黨人始終代表整個運動的利益。
因此,在實踐方面,共產黨人是各國工人政黨中最堅決的、始終起推動作用的部分〔註:“最堅決的、始終起推動作用的部分”在1888年英文版中是“最先進的和最堅決的部分,推動所有其他部分前進的部分”。——編者注〕;在理論方面,他們勝過其餘無產階級群眾的地方在於他們了解無產階級運動的條件、進程和一般結果。
共產黨人的最近目的是和其他一切無產階級政黨的最近目的一樣的:使無產階級形成為階級,推翻資產階級的統治,由無產階級奪取政權。
共產黨人的理論原理,決不是以這個或那個世界改革家所發明或發現的思想、原則為根據的。
這些原理不過是現存的階級鬥爭、我們眼前的歷史運動的真實關係的一般表述。廢除先前存在的所有制關係,並不是共產主義所獨具的特徵。
一切所有制關係都經歷了經常的歷史更替、經常的歷史變更。
例如,法國革命廢除了封建的所有制,代之以資產階級的所有制。
共產主義的特徵並不是要廢除一般的所有制,而是要廢除資產階級的所有制。
但是,現代的資產階級私有制是建立在階級對立上面、建立在一些人對另一些人的剝削〔註:“一些人對另一些人的剝削”在1888年英文版中是“少數人對多數人的剝削”。——編者注〕上面的產品生產和占有的最後而又最完備的表現。
從這個意義上說,共產黨人可以把自己的理論概括為一句話:消滅私有制。
有人責備我們共產黨人,說我們要消滅個人掙得的、自己勞動得來的財產,要消滅構成個人的一切自由、活動和獨立的基礎的財產。
好一個勞動得來的、自己掙得的、自己賺來的財產!你們說的是資產階級財產出現以前的那種小資產階級的、小農的財產嗎?那種財產用不着我們去消滅,工業的發展已經把它消滅了,而且每天都在消滅它。
或者,你們說的是現代的資產階級的私有財產吧?
但是,難道僱傭勞動、無產者的勞動,會給無產者創造出財產來嗎?沒有的事。這種勞動所創造的是資本,即剝削僱傭勞動的財產,只有在不斷產生出新的僱傭勞動來重新加以剝削的條件下才能增殖的財產。現今的這種財產是在資本和僱傭勞動的對立中運動的。讓我們來看看這種對立的兩個方面吧。
做一個資本家,這就是說,他在生產中不僅占有一種純粹個人的地位,而且占有一種社會的地位。資本是集體的產物,它只有通過社會許多成員的共同活動,而且歸根到底只有通過社會全體成員的共同活動,才能運動起來。
因此,資本不是一種個人力量,而是一種社會力量。
因此,把資本變為公共的、屬於社會全體成員的財產,這並不是把個人財產變為社會財產。這裡所改變的只是財產的社會性質。它將失掉它的階級性質。
現在,我們來看看僱傭勞動。
僱傭勞動的平均價格是最低限度的工資,即工人為維持其工人的生活所必需的生活資料的數額。因此,僱傭工人靠自己的勞動所占有的東西,只夠勉強維持他的生命的再生產。我們決不打算消滅這種供直接生命再生產用的勞動產品的個人占有,這種占有並不會留下任何剩餘的東西使人們有可能支配別人的勞動。我們要消滅的只是這種占有的可憐的性質,在這種占有下,工人僅僅為增殖資本而活着,只有在統治階級的利益需要他活着的時候才能活着。
在資產階級社會裡,活的勞動只是增殖已經積累起來的勞動的一種手段。在共產主義社會裡,已經積累起來的勞動只是擴大、豐富和提高工人的生活的一種手段。
因此,在資產階級社會裡是過去支配現在,在共產主義社會裡是現在支配過去。在資產階級社會裡,資本具有獨立性和個性,而活動着的個人卻沒有獨立性和個性。
而資產階級卻把消滅這種關係說成是消滅個性和自由!說對了。的確,正是要消滅資產者的個性、獨立性和自由。
在現今的資產階級生產關係的範圍內,所謂自由就是自由貿易、自由買賣。
但是,買賣一消失,自由買賣也就會消失。關於自由買賣的言論,也像我們的資產者的其他一切關於自由的大話一樣,僅僅對於不自由的買賣來說,對於中世紀被奴役的市民來說,才是有意義的,而對於共產主義要消滅買賣、消滅資產階級生產關係和資產階級本身這一點來說,卻是毫無意義的。
我們要消滅私有制,你們就驚慌起來。但是,在你們的現存社會裡,私有財產對十分之九的成員來說已經被消滅了;這種私有制之所以存在,正是因為私有財產對十分之九的成員來說已經不存在。可見,你們責備我們,是說我們要消滅那種以社會上的絕大多數人沒有財產為必要條件的所有制。
總而言之,你們責備我們,是說我們要消滅你們的那種所有制。的確,我們是要這樣做的。
從勞動不再能變為資本、貨幣、地租,一句話,不再能變為可以壟斷的社會力量的時候起,就是說,從個人財產不再能變為資產階級財產〔註:在1888年英文版中這裡加上了“變為資本”。——編者注〕的時候起,你們說,個性被消滅了。
由此可見,你們是承認,你們所理解的個性,不外是資產者、資產階級私有者。這樣的個性確實應當被消滅。
共產主義並不剝奪任何人占有社會產品的權力,它只剝奪利用這種占有去奴役他人勞動的權力。
有人反駁說,私有制一消滅,一切活動就會停止,懶惰之風就會興起。
這樣說來,資產階級社會早就應該因懶惰而滅亡了,因為在這個社會裡勞者不獲,獲者不勞。所有這些顧慮,都可以歸結為這樣一個同義反覆:一旦沒有資本,也就不再有僱傭勞動了。
所有這些對共產主義的物質產品的占有方式和生產方式的責備,也被擴展到精神產品的占有和生產方面。正如階級的所有制的終止在資產者看來是生產本身的終止一樣,階級的教育的終止在他們看來就等於一切教育的終止。
資產者唯恐失去的那種教育,對絕大多數人來說是把人訓練成機器。
但是,你們既然用你們資產階級關於自由、教育、法等等的觀念來衡量廢除資產階級所有制的主張,那就請你們不要同我們爭論了。你們的觀念本身是資產階級的生產關係和所有制關係的產物,正像你們的法不過是被奉為法律的你們這個階級的意志一樣,而這種意志的內容是由你們這個階級的物質生活條件來決定的。
你們的利己觀念使你們把自己的生產關係和所有制關係從歷史的、在生產過程中是暫時的關係變成永恆的自然規律和理性規律,這種利己觀念是你們和一切滅亡了的統治階級所共有的。談到古代所有制的時候你們所能理解的,談到封建所有制的時候你們所能理解的,一談到資產階級所有制你們就再也不能理解了。
消滅家庭!連極端的激進派也對共產黨人的這種可恥的意圖表示憤慨。
現代的、資產階級的家庭是建立在什麼基礎上的呢?是建立在資本上面,建立在私人發財上面的。這種家庭只是在資產階級那裡才以充分發展的形式存在着,而無產者的被迫獨居和公開的賣淫則是它的補充。
資產者的家庭自然會隨着它的這種補充的消失而消失,兩者都要隨着資本的消失而消失。
你們是責備我們要消滅父母對子女的剝削嗎?我們承認這種罪狀。
但是,你們說,我們用社會教育代替家庭教育,就是要消滅人們最親密的關係。
而你們的教育不也是由社會決定的嗎?不也是由你們進行教育時所處的那種社會關係決定的嗎?不也是由社會通過學校等等進行的直接的或間接的干涉決定的嗎?共產黨人並沒有發明社會對教育的作用;他們僅僅是要改變這種作用的性質,要使教育擺脫統治階級的影響。
無產者的一切家庭聯繫越是由於大工業的發展而被破壞,他們的子女越是由於這種發展而被變成單純的商品和勞動工具,資產階級關於家庭和教育、關於父母和子女的親密關係的空話就越是令人作嘔。
但是,你們共產黨人是要實行公妻制的啊。整個資產階級異口同聲地向我們這樣叫喊。
資產者是把自己的妻子看作單純的生產工具的。他們聽說生產工具將要公共使用,自然就不能不想到婦女也會遭到同樣的命運。
他們想也沒有想到,問題正在於使婦女不再處於單純生產工具的地位。
其實,我們的資產者裝得道貌岸然,對所謂的共產黨人的正式公妻制表示驚訝,那是再可笑不過了。公妻制無需共產黨人來實行,它差不多是一向就有的。
我們的資產者不以他們的無產者的妻子和女兒受他們支配為滿足,正式的賣淫更不必說了,他們還以互相誘姦妻子為最大的享樂。
資產階級的婚姻實際上是公妻制。人們至多只能責備共產黨人,說他們想用正式的、公開的公妻制來代替偽善地掩蔽着的公妻制。其實,不言而喻,隨着現在的生產關係的消滅,從這種關係中產生的公妻制,即正式的和非正式的賣淫,也就消失了。
還有人責備共產黨人,說他們要取消祖國,取消民族。
工人沒有祖國。決不能剝奪他們所沒有的東西。因為無產階級首先必須取得政治統治,上升為民族的階級〔註:“民族的階級”在1888年英文版中是“民族的領導階級”。——編者注〕,把自身組織成為民族,所以它本身還是民族的,雖然完全不是資產階級所理解的那種意思。
隨着資產階級的發展,隨着貿易自由的實現和世界市場的建立,隨着工業生產以及與之相適應的生活條件的趨於一致,各國人民之間的民族隔絕和對立日益消失。
無產階級的統治將使它們更快地消失。聯合的行動,至少是各文明國家的聯合的行動,是無產階級獲得解放的首要條件之一。
人對人的剝削一消滅,民族對民族的剝削就會隨之消滅。
民族內部的階級對立一消失,民族之間的敵對關係就會隨之消失。
從宗教的、哲學的和一切意識形態的觀點對共產主義提出的種種責難,都不值得詳細討論了。
人們的觀念、觀點和概念,一句話,人們的意識,隨着人們的生活條件、人們的社會關係、人們的社會存在的改變而改變,這難道需要經過深思才能了解嗎?
思想的歷史除了證明精神生產隨着物質生產的改造而改造,還證明了什麼呢?任何一個時代的統治思想始終都不過是統治階級的思想。
當人們談到使整個社會革命化的思想時,他們只是表明了一個事實:在舊社會內部已經形成了新社會的因素,舊思想的瓦解是同舊生活條件的瓦解步調一致的。
當古代世界走向滅亡的時候,古代的各種宗教就被基督教戰勝了。當基督教思想在18世紀被啟蒙思想擊敗的時候,封建社會正在同當時革命的資產階級進行殊死的鬥爭。信仰自由和宗教自由的思想,不過表明自由競爭在信仰領域〔註:“信仰領域”在1872、1883和1890年德文版中是“知識領域”。——編者注〕里占統治地位罷了。
“但是”,有人會說,“宗教的、道德的、哲學的、政治的、法的觀念等等在歷史發展的進程中固然是不斷改變的,而宗教、道德、哲學、政治和法在這種變化中卻始終保存着。
此外,還存在着一切社會狀態所共有的永恆的真理,如自由、正義等等。但是共產主義要廢除永恆真理,它要廢除宗教、道德,而不是加以革新,所以共產主義是同至今的全部歷史發展相矛盾的。”
這種責難歸結為什麼呢?至今的一切社會的歷史都是在階級對立中運動的,而這種對立在不同的時代具有不同的形式。
但是,不管階級對立具有什麼樣的形式,社會上一部分人對另一部分人的剝削卻是過去各個世紀所共有的事實。因此,毫不奇怪,各個世紀的社會意識,儘管形形色色、千差萬別,總是在某些共同的形式中運動的,這些形式,這些意識形式,只有當階級對立完全消失的時候才會完全消失。
共產主義革命就是同傳統的所有制關係實行最徹底的決裂;毫不奇怪,它在自己的發展進程中要同傳統的觀念實行最徹底的決裂。
不過,我們還是把資產階級對共產主義的種種責難撇開吧。
前面我們已經看到,工人革命的第一步就是使無產階級上升為統治階級,爭得民主。
無產階級將利用自己的政治統治,一步一步地奪取資產階級的全部資本,把一切生產工具集中在國家即組織成為統治階級的無產階級手裡,並且儘可能快地增加生產力的總量。
要做到這一點,當然首先必須對所有權和資產階級生產關係實行強制性的干涉,也就是採取這樣一些措施,這些措施在經濟上似乎是不夠充分的和無法持續的,但是在運動進程中它們會越出本身,〔註:在1888年英文版中這裡加上了“使進一步向舊的社會制度進攻成為必要”。——編者注〕而且作為變革全部生產方式的手段是必不可少的。
這些措施在不同的國家裡當然會是不同的。
但是,最先進的國家幾乎都可以採取下面的措施:
1.剝奪地產,把地租用於國家支出。
2.徵收高額累進稅。
3.廢除繼承權。
4.沒收一切流亡分子和叛亂分子的財產。
5.通過擁有國家資本和獨享壟斷權的國家銀行,把信貸集中在國家手裡。
6.把全部運輸業集中在國家手裡。
7.按照共同的計劃增加國家工廠和生產工具,開墾荒地和改良土壤。
8.實行普遍勞動義務制,成立產業軍,特別是在農業方面。
9.把農業和工業結合起來,促使城鄉對立〔註:“對立”在1872、1883和1890年德文版中是“差別”。——編者注〕逐步消滅。〔註:在1888年英文版中這一條是:“把農業和工業結合起來;通過把人口更平均地分布於全國的辦法逐步消滅城鄉差別。”——編者注〕
10.對所有兒童實行公共的和免費的教育。取消現在這種形式的兒童的工廠勞動。把教育同物質生產結合起來,等等。
當階級差別在發展進程中已經消失而全部生產集中在聯合起來的個人〔註:“聯合起來的個人”在1888年英文版中是“巨大的全國聯合體”。——編者注〕的手裡的時候,公共權力就失去政治性質。原來意義上的政治權力,是一個階級用以壓迫另一個階級的有組織的暴力。如果說無產階級在反對資產階級的鬥爭中一定要聯合為階級,通過革命使自己成為統治階級,並以統治階級的資格用暴力消滅舊的生產關係,那麼它在消滅這種生產關係的同時,也就消滅了階級對立的存在條件,消滅了階級本身的存在條件〔註:“消滅了階級本身的存在條件”在1872、1883和1890年德文版中是“消滅了階級本身”。——編者注〕,從而消滅了它自己這個階級的統治。
代替那存在着階級和階級對立的資產階級舊社會的,將是這樣一個聯合體,在那裡,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
三、社會主義的和共產主義的文獻
1.反動的社會主義
(甲)封建的社會主義
法國和英國的貴族,按照他們的歷史地位所負的使命,就是寫一些抨擊現代資產階級社會的作品。在法國的1830年七月革命[41]和英國的改革運動[42]中,他們再一次被可恨的暴發戶打敗了。從此就再談不上嚴重的政治鬥爭了。他們還能進行的只是文字鬥爭。但是,即使在文字方面也不可能重彈復辟時期〔註:恩格斯在1888年英文版上加了一個註:“這裡所指的不是1660-1689年英國的復辟時期,而是1814-1830年法國的復辟時期。”——編者注〕的老調了。為了激起同情,貴族們不得不裝模做樣,似乎他們已經不關心自身的利益,只是為了被剝削的工人階級的利益才去寫對資產階級的控訴書。他們用來泄憤的手段是:唱唱詛咒他們的新統治者的歌,並向他嘰嘰咕咕地說一些或多或少兇險的預言。
這樣就產生了封建的社會主義,半是輓歌,半是謗文,半是過去的回音,半是未來的恫嚇;它有時也能用辛辣、俏皮而尖刻的評論刺中資產階級的心,但是它由於完全不能理解現代歷史的進程而總是令人感到可笑。
為了拉攏人民,貴族們把無產階級的乞食袋當做旗幟來揮舞。但是,每當人民跟着他們走的時候,都發現他們的臀部帶有舊的封建紋章,於是就哈哈大笑,一鬨而散。
一部分法國正統派[43]和“青年英國”[44],都演過這齣戲。
封建主說,他們的剝削方式和資產階級的剝削不同,那他們只是忘記了,他們是在完全不同的、目前已經過時的情況和條件下進行剝削的。他們說,在他們的統治下並沒有出現過現代的無產階級,那他們只是忘記了,現代的資產階級正是他們的社會制度的必然產物。
不過,他們毫不掩飾自己的批評的反動性質,他們控告資產階級的主要罪狀正是在於:在資產階級的統治下有一個將把整個舊社會制度炸毀的階級發展起來。
他們責備資產階級,與其說是因為它產生了無產階級,不如說是因為它產生了革命的無產階級。
因此,在政治實踐中,他們參與對工人階級採取的一切暴力措施,在日常生活中,他們違背自己的那一套冠冕堂皇的言辭,屈尊拾取金蘋果〔註:“金蘋果”在1888年英文版中是“工業樹上掉下來的金蘋果”。——編者注〕,不顧信義、仁愛和名譽去做羊毛、甜菜和燒酒的買賣。〔註:恩格斯在1888年英文版上加了一個註:“這裡主要是指德國,那裡的土地貴族和容克通過管事自行經營自己的很大一部分土地,他們還開設大規模的甜菜糖廠和土豆酒廠。較富有的英國貴族還沒有落到這種地步;但是,他們也知道怎樣讓人家用他們的名義創辦頗為可疑的股份公司,以補償地租的下降。”——編者注〕
正如僧侶總是同封建主攜手同行一樣,僧侶的社會主義也總是同封建的社會主義攜手同行的。
要給基督教禁欲主義塗上一層社會主義的色彩,是再容易不過了。基督教不是也激烈反對私有制,反對婚姻,反對國家嗎?它不是提倡用行善和求乞、獨身和禁慾、修道和禮拜來代替這一切嗎?基督教的社會主義,只不過是僧侶用來使貴族的怨憤神聖化的聖水罷了。
(乙)小資產階級的社會主義
封建貴族並不是被資產階級所推翻的、其生活條件在現代資產階級社會裡日益惡化和消失的唯一階級。中世紀的城關市民和小農等級是現代資產階級的前身。在工商業不很發達的國家裡,這個階級還在新興的資產階級身旁勉強生存着。
在現代文明已經發展的國家裡,形成了一個新的小資產階級,它搖擺於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之間,並且作為資產階級社會的補充部分不斷地重新組成。但是,這一階級的成員經常被競爭拋到無產階級隊伍里去,而且,隨着大工業的發展,他們甚至覺察到,他們很快就會完全失去他們作為現代社會中一個獨立部分的地位,在商業、工場手工業和農業中很快就會被監工和雇員所代替。
在農民階級遠遠超過人口半數的國家,例如在法國,那些站在無產階級方面反對資產階級的著作家,自然是用小資產階級和小農的尺度去批判資產階級制度的,是從小資產階級的立場出發替工人說話的。這樣就形成了小資產階級的社會主義。西斯蒙第不僅對法國而且對英國來說都是這類著作家的首領。
這種社會主義非常透徹地分析了現代生產關係中的矛盾。它揭穿了經濟學家的虛偽的粉飾。它確鑿地證明了機器和分工的破壞作用、資本和地產的積聚、生產過剩、危機、小資產者和小農的必然沒落、無產階級的貧困、生產的無政府狀態、財富分配的極不平均、各民族之間的毀滅性的工業戰爭,以及舊風尚、舊家庭關係和舊民族性的解體。
但是,這種社會主義按其實際內容來說,或者是企圖恢復舊的生產資料和交換手段,從而恢復舊的所有制關係和舊的社會,或者是企圖重新把現代的生產資料和交換手段硬塞到已被它們突破而且必然被突破的舊的所有制關係的框子裡去。它在這兩種場合都是反動的,同時又是空想的。
工場手工業中的行會制度,農業中的宗法經濟。這就是它的結論。
這一思潮在它以後的發展中變成了一種怯懦的悲嘆。〔註:在1888年英文版中這一句是:“最後,當頑強的歷史事實把自我欺騙的一切醉夢驅散的時候,這種形式的社會主義就化為一種可憐的哀愁。”——編者注〕
(丙)德國的或“真正的”社會主義
法國的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的文獻是在居於統治地位的資產階級的壓迫下產生的,並且是同這種統治作鬥爭的文字表現,這種文獻被搬到德國的時候,那裡的資產階級才剛剛開始進行反對封建專制制度的鬥爭。
德國的哲學家、半哲學家和美文學家,貪婪地抓住了這種文獻,不過他們忘記了:在這種著作從法國搬到德國的時候,法國的生活條件卻沒有同時搬過去。在德國的條件下,法國的文獻完全失去了直接實踐的意義,而只具有純粹文獻的形式。它必然表現為關於真正的社會、關於實現人的本質的無謂思辨。這樣,第一次法國革命的要求,在18世紀的德國哲學家看來,不過是一般“實踐理性”的要求,而革命的法國資產階級的意志的表現,在他們心目中就是純粹意志、本來的意志、真正人的意志的規律。
德國著作家的唯一工作,就是把新的法國的思想同他們的舊的哲學信仰調和起來,或者毋寧說,就是從他們的哲學觀點出發去掌握法國的思想。
這種掌握,就像掌握外國語一樣,是通過翻譯的。
大家知道,僧侶們曾經在古代異教經典的手抄本上面寫上荒誕的天主教聖徒傳。德國著作家對世俗的法國文獻採取相反的做法。他們在法國的原著下面寫上自己的哲學胡說。例如,他們在法國人對貨幣關係的批判下面寫上“人的本質的外化”,在法國人對資產階級國家的批判下面寫上所謂“抽象普遍物的統治的揚棄”,等等。
這種在法國人的論述下面塞進自己哲學詞句的做法,他們稱之為“行動的哲學”、“真正的社會主義”、“德國的社會主義科學”、“社會主義的哲學論證”,等等。
法國的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的文獻就這樣被完全閹割了。既然這種文獻在德國人手裡已不再表現一個階級反對另一個階級的鬥爭,於是德國人就認為:他們克服了“法國人的片面性”,他們不代表真實的要求,而代表真理的要求,不代表無產者的利益,而代表人的本質的利益,即一般人的利益,這種人不屬於任何階級,根本不存在於現實界,而只存在於雲霧瀰漫的哲學幻想的太空。
這種曾經鄭重其事地看待自己那一套拙劣的小學生作業並且大言不慚地加以吹噓的德國社會主義,現在漸漸失去了它的自炫博學的天真。
德國的特別是普魯士的資產階級反對封建主和專制王朝的鬥爭,一句話,自由主義運動,越來越嚴重了。
於是,“真正的”社會主義就得到了一個好機會,把社會主義的要求同政治運動對立起來,用詛咒異端邪說的傳統辦法詛咒自由主義,詛咒代議制國家,詛咒資產階級的競爭、資產階級的新聞出版自由、資產階級的法、資產階級的自由和平等,並且向人民群眾大肆宣揚,說什麼在這個資產階級運動中,人民群眾非但一無所得,反而會失去一切。德國的社會主義恰好忘記了,法國的批判(德國的社會主義是這種批判的可憐的回聲)是以現代的資產階級社會以及相應的物質生活條件和相當的政治制度為前提的,而這一切前提當時在德國正是尚待爭取的。
這種社會主義成了德意志各邦專制政府及其隨從——僧侶、教員、容克和官僚求之不得的、嚇唬來勢洶洶的資產階級的稻草人。
這種社會主義是這些政府用來鎮壓德國工人起義的毒辣的皮鞭和槍彈的甜蜜的補充。
既然“真正的”社會主義就這樣成了這些政府對付德國資產階級的武器,那麼它也就直接代表了一種反動的利益,即德國小市民的利益。在德國,16世紀遺留下來的、從那時起經常以不同形式重新出現的小資產階級,是現存制度的真實的社會基礎。
保存這個小資產階級,就是保存德國的現存制度。這個階級膽戰心驚地從資產階級的工業統治和政治統治那裡等候着無可倖免的滅亡,這一方面是由於資本的積聚,另一方面是由於革命無產階級的興起。在它看來,“真正的”社會主義能起一箭雙鵰的作用。“真正的”社會主義像瘟疫一樣流行起來了。
德國的社會主義者給自己的那幾條乾癟的“永恆真理”披上一件用思辨的蛛絲織成的、繡滿華麗辭藻的花朵和浸透甜情蜜意的甘露的外衣,這件光彩奪目的外衣只是使他們的貨物在這些顧客中間增加銷路罷了。
同時,德國的社會主義也越來越認識到自己的使命就是充當這種小市民的誇誇其談的代言人。
它宣布德意志民族是模範的民族,德國小市民是模範的人。它給這些小市民的每一種醜行都加上奧秘的、高尚的、社會主義的意義,使之變成完全相反的東西。它發展到最後,就直接反對共產主義的“野蠻破壞的”傾向,並且宣布自己是不偏不倚地超乎任何階級鬥爭之上的。現今在德國流行的一切所謂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的著作,除了極少數的例外,都屬於這一類卑鄙齷齪的、令人委靡的文獻。〔註:恩格斯在1890年德文版上加了一個註:“1848年的革命風暴已經把這個可惡的流派一掃而光,並且使這一流派的代表人物再也沒有興趣搞社會主義了。這一流派的主要代表和典型人物是卡爾·格律恩先生。”——編者注〕
2.保守的或資產階級的社會主義
資產階級中的一部分人想要消除社會的弊病,以便保障資產階級社會的生存。
這一部分人包括:經濟學家、博愛主義者、人道主義者、勞動階級狀況改善派、慈善事業組織者、動物保護協會會員、戒酒協會發起人以及形形色色的小改良家。這種資產階級的社會主義甚至被製成一些完整的體系。
我們可以舉蒲魯東的《貧困的哲學》〔註:皮·約·蒲魯東《經濟矛盾的體系,或貧困的哲學》1846年巴黎版第1-2卷。——編者注〕作為例子。
社會主義的資產者願意要現代社會的生存條件,但是不要由這些條件必然產生的鬥爭和危險。他們願意要現存的社會,但是不要那些使這個社會革命化和瓦解的因素。他們願意要資產階級,但是不要無產階級。在資產階級看來,它所統治的世界自然是最美好的世界。資產階級的社會主義把這種安慰人心的觀念製成半套或整套的體系。它要求無產階級實現它的體系,走進新的耶路撒冷,其實它不過是要求無產階級停留在現今的社會裡,但是要拋棄他們關於這個社會的可惡的觀念。
這種社會主義的另一種不夠系統、但是比較實際的形式,力圖使工人階級厭棄一切革命運動,硬說能給工人階級帶來好處的並不是這樣或那樣的政治改革,而僅僅是物質生活條件即經濟關係的改變。但是,這種社會主義所理解的物質生活條件的改變,絕對不是只有通過革命的途徑才能實現的資產階級生產關係的廢除,而是一些在這種生產關係的基礎上實行的行政上的改良,因而絲毫不會改變資本和僱傭勞動的關係,至多只能減少資產階級的統治費用和簡化它的財政管理。
資產階級的社會主義只有在它變成純粹的演說辭令的時候,才獲得自己的適當的表現。
自由貿易!為了工人階級的利益;保護關稅!為了工人階級的利益;單人牢房!為了工人階級的利益。這才是資產階級的社會主義唯一真實的結論。
資產階級的社會主義就是這樣一個論斷:資產者之為資產者,是為了工人階級的利益。
3.批判的空想的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
在這裡,我們不談在現代一切大革命中表達過無產階級要求的文獻(巴貝夫等人的著作)。
無產階級在普遍激動的時代、在推翻封建社會的時期直接實現自己階級利益的最初嘗試,都不可避免地遭到了失敗,這是由於當時無產階級本身還不夠發展,由於無產階級解放的物質條件還沒有具備,這些條件只是資產階級時代的產物。隨着這些早期的無產階級運動而出現的革命文獻,就其內容來說必然是反動的。這種文獻倡導普遍的禁欲主義和粗陋的平均主義。
本來意義的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的體系,聖西門、傅立葉、歐文等人的體系,是在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之間的鬥爭還不發展的最初時期出現的。關於這個時期,我們在前面已經敘述過了(見《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註:指《共產黨宣言》第1章《資產者和無產者》。——編者注〕)。
誠然,這些體系的發明家看到了階級的對立,以及占統治地位的社會本身中的瓦解因素的作用。但是,他們看不到無產階級方面的任何歷史主動性,看不到它所特有的任何政治運動。
由於階級對立的發展是同工業的發展步調一致的,所以這些發明家也不可能看到無產階級解放的物質條件,於是他們就去探求某種社會科學、社會規律,以便創造這些條件。
社會的活動要由他們個人的發明活動來代替,解放的歷史條件要由幻想的條件來代替,無產階級的逐步組織成為階級要由一種特意設計出來的社會組織來代替。在他們看來,今後的世界歷史不過是宣傳和實施他們的社會計劃。
誠然,他們也意識到,他們的計劃主要是代表工人階級這一受苦最深的階級的利益。在他們的心目中,無產階級只是一個受苦最深的階級。
但是,由於階級鬥爭不發展,由於他們本身的生活狀況,他們就以為自己是高高超乎這種階級對立之上的。他們要改善社會一切成員的生活狀況,甚至生活最優裕的成員也包括在內。因此,他們總是不加區別地向整個社會呼籲,而且主要是向統治階級呼籲。他們以為,人們只要理解他們的體系,就會承認這種體系是最美好的社會的最美好的計劃。
因此,他們拒絕一切政治行動,特別是一切革命行動;他們想通過和平的途徑達到自己的目的,並且企圖通過一些小型的、當然不會成功的試驗,通過示範的力量來為新的社會福音開闢道路。
這種對未來社會的幻想的描繪,在無產階級還很不發展,因而對本身的地位的認識還基於幻想的時候,是同無產階級對社會普遍改造的最初的本能的渴望相適應的。〔註:這段話在1872、1883和1890年德文版中是:“這種對未來社會的幻想的描繪,是在無產階級還很不發展,因而對本身的地位的認識還基於幻想的時候,從無產階級對社會普遍改造的最初的本能的渴望中產生的。”——編者注〕
但是,這些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的著作也含有批判的成分。這些著作抨擊現存社會的全部基礎。因此,它們提供了啟發工人覺悟的極為寶貴的材料。它們關於未來社會的積極的主張,例如消滅城鄉對立〔註:“城鄉對立”在1888年英文版中是“城鄉差別”。——編者注〕、消滅家庭、消滅私人營利、消滅僱傭勞動、提倡社會和諧、把國家變成純粹的生產管理機構——所有這些主張都只是表明要消滅階級對立,而這種階級對立在當時剛剛開始發展,它們所知道的只是這種對立的早期的、不明顯的、不確定的形式。因此,這些主張本身還帶有純粹空想的性質。
批判的空想的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的意義,是同歷史的發展成反比的。階級鬥爭越發展和越具有確定的形式,這種超乎階級鬥爭的幻想,這種反對階級鬥爭的幻想,就越失去任何實踐意義和任何理論根據。所以,雖然這些體系的創始人在許多方面是革命的,但是他們的信徒總是組成一些反動的宗派。這些信徒無視無產階級的歷史進展,還是死守着老師們的舊觀點。因此,他們一貫企圖削弱階級鬥爭,調和對立。他們還總是夢想用試驗的辦法來實現自己的社會空想,創辦單個的法倫斯泰爾,建立國內移民區,創立小伊加利亞〔註:恩格斯在1888年英文版上加了一個註:“法倫斯秦爾是沙爾·傅立葉所設計的社會主義移民區;伊加利亞是卡貝給自己的理想國和後來他在美洲創立的共產主義移民區所起的名稱。”恩格斯在1890年德文版上加了一個註:“國內移民區是歐文給他的共產主義的模範社會所起的名稱。法倫斯泰爾是傅立葉所設計的社會宮的名稱。伊加利亞是卡貝所描繪的那種共產主義制度的烏托邦幻想國。”——編者注〕,即袖珍版的新耶路撒冷。而為了建造這一切空中樓閣,他們就不得不呼籲資產階級發善心和慷慨解囊。他們逐漸地墮落到上述反動的或保守的社會主義者的一夥中去了,所不同的只是他們更加系統地賣弄學問,狂熱地迷信自己那一套社會科學的奇功異效。
因此,他們激烈地反對工人的一切政治運動,認為這種運動只是由於盲目地不相信新福音才發生的。
在英國,有歐文派[24]反對憲章派[45],在法國,有傅立葉派[25]反對改革派[46]。
四、共產黨人對各種反對黨派的態度
看過第二章之後,就可以了解共產黨人同已經形成的工人政黨的關係,因而也就可以了解他們同英國憲章派和北美土地改革派[47]的關係。
共產黨人為工人階級的最近的目的和利益而鬥爭,但是他們在當前的運動中同時代表運動的未來。在法國,共產黨人同社會主義民主黨〔註:恩格斯在1888年英文版上加了一個註:“當時這個黨在議會中的代表是賴德律-洛蘭,在著作界的代表是路易·勃朗,在報紙方面的代表是《改革報》[46]。‘社會主義民主黨’這個名稱在它的發明者那裡是指民主黨或共和黨中或多或少帶有社會主義色彩的一部分人。”恩格斯在1890年德文版上加了一個註:“當時在法國以社會主義民主黨自稱的政黨,在政治方面的代表是賴德律-洛蘭,在著作界的代表是路易·勃朗;因此,它同現今的德國社會民主黨是有天壤之別的。”——編者注〕聯合起來反對保守的和激進的資產階級,但是並不因此放棄對那些從革命的傳統中承襲下來的空談和幻想採取批判態度的權利。
在瑞士,共產黨人支持激進派,但是並不忽略這個政黨是由互相矛盾的分子組成的,其中一部分是法國式的民主社會主義者,一部分是激進的資產者。
在波蘭人中間,共產黨人支持那個把土地革命當做民族解放的條件的政黨,即發動過1846年克拉科夫起義[48]的政黨。
在德國,只要資產階級採取革命的行動,共產黨就同它一起去反對專制君主制、封建土地所有制和小資產階級。
但是,共產黨一分鐘也不忽略教育工人儘可能明確地意識到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的敵對的對立,以便德國工人能夠立刻利用資產階級統治所必然帶來的社會的和政治的條件作為反對資產階級的武器,以便在推翻德國的反動階級之後立即開始反對資產階級本身的鬥爭。
共產黨人把自己的主要注意力集中在德國,因為德國正處在資產階級革命的前夜,因為同17世紀的英國和18世紀的法國相比,德國將在整個歐洲文明更進步的條件下,擁有發展得多的無產階級去實現這個變革,因而德國的資產階級革命只能是無產階級革命的直接序幕。
總之,共產黨人到處都支持一切反對現存的社會制度和政治制度的革命運動。
在所有這些運動中,他們都強調所有制問題是運動的基本問題,不管這個問題的發展程度怎樣。
最後,共產黨人到處都努力爭取全世界民主政黨之間的團結和協調。
共產黨人不屑於隱瞞自己的觀點和意圖。他們公開宣布:他們的目的只有用暴力推翻全部現存的社會制度才能達到。讓統治階級在共產主義革命面前發抖吧。無產者在這個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鎖鏈。他們獲得的將是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