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軍吹噓的台海“無人地獄”,該如何應對 |
送交者: 嵐少爺 2024年06月16日12:29:34 於 [軍事天地] 發送悄悄話 |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王世純】 本周比較有意思的新聞,是美國印太司令帕帕羅宣稱要在台海大搞“無人地獄”。 據《華盛頓郵報》6月11日的消息,在6月份的香格里拉對話會上,美國印太司令部司令塞繆爾·帕帕羅向《華盛頓郵報》的記者提及所謂“如何在亞太地區軍事對抗中國”,聲稱美軍可以運用一系列能力,“把台灣海峽變成一個無人地獄”。 帕帕羅所謂的“地獄景象”,就是說如果解放軍武力收復台灣,那麼美國將部署數千艘無人潛艇和無人機,騷擾和反制越過台灣海峽的解放軍戰機、戰艦,拖延解放軍一個月左右的時間,為“全球動員”打下基礎,然後美國在“全球盟友”的支援下對中國展開全面反攻,並取得戰爭的勝利——當然,言外之意還是沒盟友不行。 美國印太司令部司令塞繆爾·帕帕羅 無論如何,香會已經過去一個多星期了,美國媒體現在才把這段對話作為“獨家新聞”抖落出來,也是蠻有意思。作為一個素來以高精尖軍事技術手段維繫霸權主義的國家,其重要司令部的司令居然要用軍隊尚未服役甚至沒有列入採購計劃的“未來武器”威脅對手國家,這確實有些讓人啼笑皆非。但我們必須承認的是,這些尚未列入採購的無人武器起碼不是美國的高超聲速武器——至少這些武器的供應鏈和技術子系統都是高度成熟,不像高超聲速武器那樣處於大量技術尚未攻關定型成功的狀態。說白了,就是讓美國有個盼頭。 但出於料敵從寬的考慮,我們依舊應該高度關注美軍的這種“盼頭”。雖然近年來受高通脹環境和去工業化帶來的工業管理體系崩塌影響,美國的軍工產業產能下降,研發效率也變得緩慢,但我們不能低估一個軍事工業產業鏈依然健全的對手的軍事動員能力。 舉例而言,素來被詬病為革新緩慢、官僚主義和理論創新不足的俄羅斯軍事工業,在“特別軍事行動”遭到挫折以後,迅速改善了自身生產能力,適應了基於無人機時代的信火一體戰爭。俄ZALA公司的產品-53“柳葉刀”型巡飛彈在2022年12月份才開始有了第一個可信的反炮兵攻擊記錄,但到2024年5月份的時候,俄軍一個月已經能發布足足1000部柳葉刀攻擊視頻記錄。而俄軍對於“FPV穿越機”的運用也是起源於2023年4月份。與之相對的,北約因為傲慢,在制定“扎波羅熱大反攻”時期甚至完全忽視了俄羅斯的無人機攻擊能力,導致了這一戰略性大反攻徹徹底底走向失敗。我們的軍事鬥爭準備事關國家前程,因此對敵人潛在軍事實力上的“料敵從寬”也是應該的。 何況,美軍惦記“無人艇海”的“分布式”打擊戰術有些時日了。美軍對於無人系統的追求,起源於2015年美軍“重返亞太”時期。面對解放軍新銳的反介入打擊體系,美軍發現他們需要放棄傳統的依託核心軍艦/基地資產進行大兵團作戰的方式,轉向一種生存性更好的作戰方式上。 2015年,美國海軍水面部隊提出“分布式殺傷”作戰概念。儘管彼時“分布式殺傷”的概念還很模糊,但美軍當時認為,水面部隊必須一方面建立起防區外打擊目標的能力,以擺脫解放軍“射程的暴政”,另一方面還要通過分布式配置來提高艦艇的戰場生存能力。在這個基礎上,美軍開始提出基於F-35型戰機和無人艇為主要力量的“分布式”軍隊,這支軍隊部署在解放軍的導彈打擊範圍內,利用低可探測性和可消耗性的優勢消耗解放軍主力部隊,而昂貴龐大的高級軍艦則躲藏在射程後方,直到解放軍的體系破碎才重回戰場。 被伊朗人繳獲的美軍無人小艇 隨後,聞到商機的美國軍工複合體成立了大量公司用於研究無人船,包括製造無人帆船的“Saildrone”公司、“海上戰術系統”公司(MaritimeTactical Systems, Inc.,MARTAC)、奧斯塔等公司。美軍也在2018年“大國競爭”時代以後,以DARPA牽頭成立了幾個無人艇的中隊。不過,彼時的美軍並沒有對“下一場戰爭的無人艇”有明確的需求。在這個階段,美軍普遍將無人艇視為廉價並且可以前出的傳感器或者“外掛”的垂直發射系統載具。在這種不明確的認知上,美軍製造了一部分無人艇,而這種傳感器小艇的測試也僅僅局限在駐中東美軍海軍和美軍本土。 美軍對於無人艇的認識因為烏克蘭衝突而改變。 2022年年初,俄烏衝突的爆發導致美軍開始注意起烏克蘭海軍對於攻擊型無人艇的運用。在2023年圍繞黑海的持續衝突中,烏克蘭無人艇成功擊中了俄軍3艘“蟾蜍”級登陸艦,重創了俄軍本就脆弱的海洋補給線。這種“以小博大”的成功案例,直接明確了美軍無人艇的“複製者”計劃,首次將無人艇的作戰列為正式計劃。在“2025財年國防授權法案”(NDAA)的草案版本中,“複製者”計劃也得到了十億美元的投資。美國國防部官員稱,“複製者”計劃借鑑了烏克蘭與俄羅斯衝突中的經驗教訓,烏克蘭在衝突中利用大量(10000套)低成本可減員系統來對抗俄軍的兵力優勢。公布這一計劃的美國副防長希克斯表示,“複製者”系統旨在“克服中國軍隊在數量上的優勢。” 總的來說,“複製者”計划算是正式轉正,到了今天,美軍要“大量製造無人艇對抗解放軍”的目的已經是一張明牌了。兵來將擋,我們自然需要應對。但是對於美軍製造無人艇背後的政治動機,筆者認為比較有意思,我們可以討論一下。 太平洋東西兩岸的“大兩岸關係”,決定了台海小兩岸衝突的命運。因此,美方對於台灣軍事行動而言有着決定性意義。但在俄烏衝突爆發以前,美國方面並沒有透露出一個明確的、政治上可行的戰爭目標。美國在台海問題上只承諾過保持穩定,沒有對台海潛在的戰爭做出過政治承諾,屬於紅線模糊。 由於紅線模糊,加上中美之間軍事實力的巨大差距,長期以來,美軍對於“以武援獨”的方案都是交給了美軍的大小參謀去制定,因此都是純粹基於軍事預案制定的。這種決策類似於上世紀20年美國陸軍和海軍聯合委員會制定的針對日本的“橙色計劃”。在1924年至1938年之間,該計劃至少進行了六次修訂,但整體戰爭樣式和戰略沒有變化,都是基於“日本海決戰”的方案制定的。在橙色計劃中,美軍太平洋艦隊的主力將直接衝進日本海,在日本海海區內殲滅日本海軍主力,事實上封鎖日本港口,有必要再進行登陸。這種強海權主義方案直到1939年美國海軍充分認識到日本陸海軍的先進能力以後才進行了修訂。 對於美國而言,自1995年台海危機開始,美軍對華作戰的軍事目標也制定的極為“宏偉”,是奔着殲滅解放軍軍事資產主力去的。從筆者早年間看見的我軍對美鬥爭準備的部分參謀作業中,筆者推測,美軍對華的戰爭目標,大體上是某種“橙色計劃”的翻版——美軍利用日本和韓國作為跳板,海空軍主力調集到西太平洋,在一場大規模的空戰中摧毀解放軍及其盟友的海空軍主力。如果有可能,其軍事力量乃至僕從軍要進一步深入內陸打擊我軍剩餘力量。 就筆者閱讀的一份2002年東北方向針對邊境反擊作戰的要求中,瀋陽軍區甚至一度做好了反擊登陸渤海灣的美韓聯軍的鬥爭準備。在這份材料中,我軍甚至要在本土“先打偽軍,再打美軍”。這種“琉台不守,三韓為墟”的考量是一種悲觀的預測,但考慮到1996年美軍航母在太平洋地區的預設作戰陣位,不得不說當年我們的這種未雨綢繆並非杞人憂天。 隨着我軍開發出各種新質拒止兵器並且先進軍事資產逐年增加,從奧巴馬時代開始,美國方面出現了政治目標和軍事目標不匹配的問題。儘管美軍沒有公開透露過軍事目標的變更,但從奧巴馬“重返亞太”時代開始,美方智庫的一系列推演中不再追求徹底殲滅中國核心軍事資產,只是要求重創,或者尋求全殲我國海軍。 為了達成這一目標,從2018年進入“大國競爭”時代以後,美軍就開始為對華作戰帶來巨大消耗進行準備。但面對大洋彼岸的龐然大物,美軍的精準彈藥也面臨捉襟見肘的問題。在2022年戰略暨預算評估中心(CSBA)的推演中,美軍認為我軍的“重點打擊目標”數量在3000個以上,為了打擊這些目標,美軍需要消耗大約8000枚以上的巡航彈藥和機載彈藥。CSBA的結論是,儘管中美衝突的結局最終會對美方有利,但美軍現有的庫存無法支持美軍實現其“既定的軍事目標”。 在這樣的情況下,美軍開始“重新定義勝利”。從2022年開始,美國軍方和智庫的軍事重點只放在殲滅登陸船團和登陸立足點上。這裡以公共輿論圈裡頭很有名的美國戰略與國際問題研究中心CSIS兵棋推演來說明美方軍事目標的改變。 在CSIS 2023年最著名的一場美軍支援“台獨”武裝,對抗中國的大規模兵棋推演中,以美台聯軍“慘勝”而告終。雙方的損失如下:美國海軍損失2艘航母、10到20艘大型水面作戰艦艇,美軍在3周作戰中會陣亡約3200人。日本自衛隊參戰,日本損失超過100架作戰飛機、26艘作戰艦艇,日本本土所有美軍基地都遭打擊。並預估台灣軍隊作戰3周后,傷亡約3500人,全部驅逐艦、護衛艦都會被擊沉,戰術機隊被摧毀。雖然台灣的軍隊沒有投降,卻也慘遭重擊,屆時只能困守“一個沒有電力與基本民生運轉的島嶼”。 在台軍海空主力被徹底殲滅,美軍主力尚存的基礎上,解放軍在3周內並未遭受“導致戰爭失敗的損失”:參戰的東部戰區海軍幾乎全部艦艇以及80%的兩棲登陸船團,共138艘艦艇,一個戰區的機隊主力遭受重創:總共損失155架作戰飛機。而損失最大的是陸軍——解放軍在登島過程中犧牲了1萬名將士——其中絕大部分來自於航渡時的損失。可以看出,對於一個戰術機隊超過2000架的空軍大國而言,美軍在幾乎沒有摧毀我空軍和火箭軍主力的情況下,“自行”宣布了“勝利”。這種勝利的背後可能折射出美軍的軍事目標:美軍追求的則是“打擊我方登陸船團,只要我陸軍上不了島,則我方沒有事實上控制台灣,第一島鏈內我軍無法徹底解決問題”,戰爭就會拖入長期化。 而無人艇,也因此被賦予了承擔“拖延解放軍”的使命。烏軍無人艇取得的最大戰果是俄軍的登陸船團,無論是“照貓畫虎”也好還是“刻舟求劍”也罷,可以料定的是,美軍以及和美軍合作的台軍,其攻擊無人艇對於我軍的打擊目標也以我軍兩棲作戰資產為主。美軍將對抗黑海艦隊的經驗用在對抗東海艦隊上,這顯然是一種唯心主義,但我們還是應該學習俄軍在應對小艇攻擊上的一系列經驗教訓,才能有效應對這種新質作戰手段。 在2023年烏軍自殺式小艇得手的一系列戰例中,俄軍並非缺乏對抗小艇的手段,但俄軍的士氣低落和應對組織不當,反而是讓烏軍頻頻得手的最大原因。自殺式小艇整體上是一種作戰依靠突然性的兵器。但黑海艦隊擁有固定翼戰機,直升機和遠程無人機卻因為組織的混亂和士氣的低迷,並未組織常態化的空中偵察,也沒有就“如何打小艇”進行過相關的訓練和參謀作業。儘管俄軍技術上並不缺乏發現和摧毀小艇的手段,但這種被動應對的態度導致了黑海艦隊接二連三地損失。 俄軍登陸艦上的水兵絕望的用PKM等單兵武器對抗小艇 但俄軍總歸是一支擅長用鮮血學習戰爭的軍隊,在持續地損失以後,黑海艦隊和第聶伯集群的司令被撤換,俄軍開始加強黑海艦隊配屬的傳感器力量,並開始對自殺式快艇部隊的打擊進行一系列訓練。目前,俄軍終於開始利用手頭的熱成像固定翼無人機在黑海海域進行巡邏,並建立起了常態化的針對小艇的直升機和固定翼戰機快速反應部隊。與此同時,俄軍開始利用手頭現有技術改進打擊小艇的手段。儘管俄軍的技術不足以百分之百毀傷小艇,但改進後的戰術依然在過去2個月的時間裡有效阻止了烏軍多次小艇奇襲戰術。 對於我軍而言,擁有比俄軍更加優秀的打擊小艇的載具和傳感器,面對小艇更多的是一個組織問題。儘管自殺式小艇“古已有之”,可以一路上溯到赤壁一把火,但烏克蘭使用的小艇依然是新質作戰力量——這些小艇裝備有熱成像傳感器和“星鏈”終端,抗干擾能力強且易於操作,實現了效能上的革新。對抗這種小艇一般也是按照“三環理論”——源頭打擊為最外環,電子對抗次之,然後是打擊火力硬殺傷,最後階段是自衛火力硬殺傷。 考慮到我們未來兩棲作戰的主要戰場——台島,這種依託公路和小碼頭就能釋放的小艇,即便以那一天來臨時的傳感器密度來設想,也很難做到徹底地“源頭打擊”。而星鏈這種高度定向、旁瓣極小的通信鏈路極難被干擾,因此我們未來一段時間還是要將重點放在組織和改善打擊手段上。 但即便如此,在統一之戰來臨之時,我軍依然要抽出寶貴的陸軍航空兵兵力和海上艦艇兵力去應對這些不速之客。而且筆者相信,美軍目前給無人艇定下的指標,可能遠比傻乎乎沖向敵艦的烏軍自爆艇要高明得多。至少半潛攻擊艇,搭載魚雷,水雷和反艦火力的半潛艇乃至無人潛航器等新艇,都有可能在那一天之前面世並列裝。最終,世界終究是物質的,我們解決快速艇的方法依然是線性的——只要我們的打擊手段足夠多,拼產能,才是最終解決之道。 總的來說,美軍炒作無人艇確實沒什麼花頭,是美國為潛在的太平洋大海戰進行準備中的一個插曲。但筆者在文章最後還是想談談這個插曲——帕帕羅吹噓的“無人地獄”固然是一種不甚嚴肅的對未來的美好期許,但他擺出這種新兵器的戰略目的,是為接下來的長期消耗戰打好前哨。可以想定的是,無論美軍目前的造艦速度如何延宕,他們對於潛在的第二次太平洋戰爭的各種壞情況有了一定的心理預期。 而上一次太平洋戰爭爆發前,太平洋兩岸的兩個冤家都並未對可能的戰爭形勢進行準備——美國人在準備用航母掩護戰列艦衝進日本海,日本人則在琢磨“九段邀擊”來削弱並在優勢戰場全殲美軍。但最終,太平洋戰爭的戰爭形態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我們當下對台軍事鬥爭準備已經遠遠超過了那個小島的任何戰爭能力上限,但下一場戰爭的潛在演化模式依然可能超脫人們對最惡劣情況的想象。無論戰爭的形態會變革成何種前人想都不敢想的模式,但有一個定律依然是亙古不變的——戰爭的勝利屬於有準備的一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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