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視角的偷襲珍珠港 |
送交者: 嵐少爺 2024年10月14日22:03:15 於 [軍事天地] 發送悄悄話 |
從戰術的觀點考慮,日本人突襲珍珠港無疑是其海軍作戰史上最輝煌的一頁。在1941年12月,日本的航空母艦從擇捉島的單冠海灣出發,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其特混艦隊悄悄地運送到了3 300海里之外的歐胡島的北部。然後在12月7日的拂曉時分,350架日本戰機突襲了珍珠港和歐胡島上的軍事基地。僅僅在幾個小時內,美國海軍就損失了4艘戰列艦、180架飛機和2 400名船員,而日本海軍卻只損失29架飛機和55名飛行員。日本採用的是突襲戰術,事先並沒有宣戰,美國停泊在港口的戰列艦自然很容易成為日本飛行員們的攻擊目標。這也就是說,無論如何也沒有一名“有份量”的美國海軍指揮官會相信日本人有可能突襲夏威夷。當然,對此我們並不能過份苛責當時美國海軍相關人員的職業素質。至於其中的原因非常簡單,若根據常識判斷,如此膽量的軍事行動如果只是作為一種脫離實際的理論來講有可能是有趣的談資,但對於當時的日本海軍來講,要想真正實行這樣的突襲,並且提前考慮後勤補給和其他一些功能性問題則是相當困難的,超出了理智的層面。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在“珍珠港事件”過去70多年以後,這次軍事行動仍然充滿了探究的魅力。日本人希望達到什麼目的?又打算如何達到這個目的? 從《華盛頓海軍限制條約》的“侮辱”說起 早在珍珠港事件之前,日本就曾經打過一次大獲全勝的對馬島海戰。那還是發生在日俄戰爭期間的事情,時間是1905年5月27~28日。那次海戰極大地鍛煉了日本的海軍,同時也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日本海軍的戰略方針。對馬島海戰是日俄戰爭期間的一場海上決戰,由海軍上將東鄉平八郎指揮的日本聯合艦隊在日本海對陣沙俄波羅的海艦隊。俄國損失了28艘主要艦艇,死了4 800名船員,而日本自己僅損失3艘魚雷艇,死了110名船員。這次輝煌的勝利不但為日本海軍提供了巨大的精神財富,而且還由此而引發出了日本海軍的一種獨特的發展學說,即被稱為“大艦巨炮主義”的發展原則。 日俄戰爭結束後,日本海軍審時度勢,又開始把美國作為其假想敵。在1907年制定的帝國國防計劃中,就曾經概述了日本海軍戰略的相應調整策略,其要點是在美國海軍的任何一支部隊開進西太平洋之前,日本的海軍就要做好在日本海上反擊美國海軍艦隊的準備,從而獲得制海權。其參謀人員們當時認為,美國海軍在實力上遠遠優於日本的海軍。因此,日本的海軍除了依賴於英日同盟並在軍事上採取被動的防禦策略之外別無選擇。不過到了1922年的時候,形勢發生了改變。這時日本加入了《華盛頓海軍限制條約》的軍控體系;與此同時,先前的英日同盟也解體了。《華盛頓海軍限制條約》“強迫”日本海軍必須將其戰列艦的噸位限定在英國皇家海軍和美國海軍的60%;如此一來,日本海軍戰列艦的噸位不得不比潛在的對手減少48 000噸左右。日本海軍軍令部反對這種限制,其理由是日本的海軍至少需要70%的噸位比例。因為只有達到了這個標準,他們的聯合艦隊在海戰中才能有把握與美國兩大艦隊之一交戰。日本人表面上似乎吃了大虧,但實際情況又是如何?1934年3月,據日本海軍部軍備限制研究委員會評估,日本造船業的生產能力是每年建造45 000噸位的戰列艦,同等條件下美國造艦業的潛力卻是80 000噸位左右。換句話說,日本造船業的生產能力僅為美國的55%,這一數字明顯要低於《華盛頓海軍限制條約》規定的60%。就此而論,在《華盛頓海軍限制條約》實施的那個時代(1922~1936),非但沒在實質上削弱日本海軍的力量,反而還有某種“鼓勵”作用。遺憾的是,日本海軍乃至絕大部分的日本人並不這麼認為。 “大艦巨炮”與飛機的選擇 《華盛頓海軍限制條約》的簽署被大多數日本人認定是國恥,要求退出條約的呼聲一直不絕於耳,並最終如願以償。日本是在1937年退出《華盛頓海軍限制條約》的,這個島國之所以要這樣做,主要是決心挑戰英美主導的太平洋現狀。不過,此時“大艦巨炮主義”在日本海軍中仍是極富影響力的教條,而且已經逐步演變成了一種變態的“超級戰艦策略”。早在履行《華盛頓海軍限制條約》的年代裡,日本海軍所關注的焦點已從單純的數量對比逐漸轉移到了對所謂“質量優勢”的追求上,並一直積蓄力量試圖設計建造一些有史以來體積最大、戰力最強的戰列艦——大名鼎鼎的“大和”和“武藏”號就是這樣的產物。這兩艘戰列艦於1937年開始在吳市和長崎的造船廠建造,到1940年相繼下水服役。它們的排水量在65 000噸左右,有能力承載9門18英寸火炮。從機械工程學的角度而言,“大和”和“武藏”號的確堪稱人類歷史上的奇蹟之一——它們的綜合性能大幅度超出了美國海軍同時期的“愛荷華”級戰列艦;後者排水量“只有”45 000噸,承載有9門16英寸火炮。不過,站在另一個角度,“大和”和“武藏”號兩艘巨型戰列艦隻是直線性機械思維的一種延伸,除了大之外,並沒有太過人之處。僅僅憑藉幾艘這樣的巨艦,就令美國海軍在西太平洋周圍遭到毀滅性打擊,這樣的想法未免太過迂腐。當然,在日本海軍的決策層中,也有一些高級軍官們對“大艦巨炮主義”是持懷疑態度的。海軍航空部首席長官海軍中將井上成美和後來擔任聯合艦隊司令官的海軍上將山本五十六就是其中為數不多的兩個異類。井上成美深信不疑地認為,海軍空中力量的優越性肯定會超過超級戰列艦。他在1941年1月向當時的海軍部長及川古志郎遞交了一份篇幅很長的報告,直言不諱地反對日本海軍的“大艦巨炮主義”,大力提倡空中力量和潛艇在未來對美戰爭中的價值。 日本海軍中的另一個重要人物山本五十六同樣懷疑日本海軍的建軍路線;自從20世紀30年代以來,他一直堅信海軍航空兵的潛力。在1940年的一次春季演習中,當山本看到航空兵在訓練中取得理想成績時,突然對他的參謀長說:“訓練很成功,我想進攻夏威夷是可能的。”有意思的是,只要對山本五十六的個人經歷和性格稍加留意,我們就會發現在他的大腦中迸發出這樣的想法並不應使人感到過份驚奇。美國人約翰·托蘭對山本進攻珍珠港計劃的產生曾有一個符合邏輯的推測。1921年,美國出版了《太平洋海上霸權》一書,4年後該書的部分內容被創作為小說,取名《偉大的太平洋戰爭》,書中描寫了一支日本艦隊偷襲珍珠港、關島和菲律賓群島等情況。這本書被日本海軍參謀部譯成日文,列入海軍大學的課程。該書出版時,山本正在華盛頓任武官,這位孜孜不倦地鑽研海軍學術,又具有相當英語造詣的軍官,不可能不注意到這本書。 襲擊夏威夷珍珠港作戰計劃的產生與山本的性格特點也有密切的關係。西方有人針對襲擊夏威夷珍珠港之戰說過,只有賭徒才敢冒那麼大的風險。山本是個冒險家,對賭博尤為着迷。把賭博和碰運氣的遊戲看得比飲食還重要,玩撲克、打橋牌、下圍棋、打賭都稱得上是行家裡手。他與同僚賭,與部屬賭,還常跟藝妓賭,而且賭得認真。1910年,山本為一件不大的事與他的密友一下子賭了3000日元,這筆錢在當時能買幢好房子,結果山本輸了。雖然好友一笑了之,山本卻堅持還債,每月從薪金中扣,一直扣了十幾年。山本出使歐洲時,據傳說由於他賭技超群,贏錢太多,摩納哥的賭場甚至禁止山本入場,他是摩納哥第二位被禁止的賭客。山本曾說,如果天皇能給他一年時間去賭博,可以為日本贏回一艘“大和”號戰列艦。總之,東鄉的影響、美國的小說,加上山本個人秉性等各種因素,促成了空襲夏威夷的想法在山本大腦中的萌發。他立即將這一想法提交給了時任日本海軍軍令部作戰部次長的海軍中將福留繁,並得到了後者的由衷支持。1941年1月,山本五十六與井上成美同時力勸海軍軍令部長考慮加大對空中力量的關注,以應對可能爆發的對英美戰爭。 難道說井上成美和山本五十六在1941年1月向其海軍軍令部長提出他們的想法只是一個巧合嗎?毋庸置疑,英國人在1940年11月突襲了意大利東南部的塔蘭托港口城市是有一些影響的;此外,其他三個重要因素也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1941年日本海軍的戰略思想。其中第一個重要因素是,日本在1940年9月27日與德國和意大利簽署了三國同盟條約,允許日本將勢力範圍擴大到東南亞,由此導致了美日關係嚴重惡化。第二個重要因素是,美國海軍在1940年6月起草了海軍擴張法案。這個被稱作“文森行動”的法案擬定,美國海軍戰艦的噸位可以增加11%,美國海軍裝備的飛機可以增加到4 500架,並且加快用新式戰艦更換美國艦隊中的舊式艦艇。一個月後,美國國會批准了這個所謂“兩洋海軍法案”,而且有所擴大,計劃建造總額達1 325 000噸位的艦艇,其指標遠遠超出了日本的工業生產能力。結果,如果說兩國海軍之間的差距在1941年就已經相當大了,那麼隨着時間的推移,這個差距只會是越來越大,而不是越來越小。即便有“大和”和“武藏”號兩艘巨型戰列艦的“加權”也難挽頹勢。因此站在日本人的方面考慮,如果與美國人之間的戰爭是不可避免的,那就只能是越早點兒打越好,為此日本海軍就必須重新考慮其相應的戰爭計劃。 至於第三個重要因素則是在1940年12月發生的一個事件。在此次事件中,日本海軍獲得了一份最高機密的英國文件:“奧特米登”號上的戰利品。“奧特米登”號是英國藍煙囪公司的定期貨輪,它在1940年11月11日遭到了德國“大西洋”號戰艦的攻擊。十分不巧的是,“奧特米登”號貨輪上恰好帶有一份絕密的英國戰時內閣備忘錄;該備忘錄是1940年8月制定的,當時正在從英國的利物浦市送往新加坡的途中。這些明確指出了英國遠東戰略藍圖的絕密文件,是準備送給英國的遠東戰區總司令空軍中將羅伯特·布魯克·波帕姆的。文件中指出,英國將不會對日本開戰,即使日本入侵了法屬印度支那。更重要的是,這一文件還透露出英國的陸海空三軍參謀長認為,泰國和香港是無法防禦日本人的攻擊的。“大西洋”號戰艦艦長貝爾哈德·羅格認識到了這些文件的重要性,就將其送到了當時正好在日本東京訪問的德國海軍外交使團專員、海軍少將保羅·文尼克手中。1940年12月12日,保羅·文尼克親自將此文件交給了日本海軍軍令部次長、海軍上將近藤信竹。毫無疑問,正是這些文件進一步激勵了日本要儘早對英、美列強發動一場戰爭的想法;他們不但要攻擊新加坡,而且還要突襲珍珠港。 目標?夏威夷還是菲律賓 突襲珍珠港的計劃最初是由日本海軍上將山本五十六制定的,這表明他要正式“叫板”日本海軍長期以來奉為圭臬的“大艦巨炮主義”了。當然,要實踐這個計劃必然會涉及到種種戰術和技術方面的難題。於是,在1941年1月,山本五十六秘密命令時任日本第11航空艦隊參謀長的海軍少將大西瀧治郎,要他研究制定出一套具體的攻擊計劃。大西瀧治郎生於1891年,青年時期畢業於江田島海軍兵學校,結業後獲海軍少尉軍銜。後進入海軍炮術學校以及海軍水雷學校,海軍霞浦航空隊,結業後獲晉升中尉,被選入初創的日本海軍航空部門,是第一個被任命為海軍飛行隊長的士官。歷任聯合艦隊主要軍港佐世保港航空飛行隊隊長、“鳳翔”號航母飛行隊隊長、第2航空隊司令,大西對海軍航空兵戰術有着極濃厚的興趣。在海軍建設中,他始終反對傳統的發展“大艦巨炮主義”,主張優先發展航空母艦和艦載機。他反對建造“大和”號戰列艦,認為造一條“大和”的費用足夠造3 000架飛機,而他用3 000架飛機能把十幾條“大和”炸沉到海底去。他曾預見到空軍獨立時代的到來,是日軍統帥部《關於航空軍備的研究》(1937年)的主要執筆者。接受山本的委託後,大西瀧治郎馬上邀請源田實一起研究和評論山本五十六構思的突襲計劃,源田實本人曾經是橫須賀軍事基地空軍大隊著名的飛行員。1941年4月,源田實將擬定的襲擊計劃草案提交給了三橋達也。該計劃的概要如下: 1.這次襲擊必須讓敵人完全措手不及。 2.襲擊的主要目標應該是美國的航空母艦。 3.另一個優先襲擊目標應該是美國停在歐胡島上的陸基飛機。 4.日本所有可以利用的航空母艦都應該參加此次軍事行動。 5.此次襲擊應該利用所有各種類型的轟炸方式——魚雷、穿甲炸彈和空爆炸彈。 6.戰鬥機在襲擊中應該發揮積極的作用。 7.此次攻擊應該在清晨能見度良好的情況下進行。 8.所有飛機都必須在海上加油。 9.所有的襲擊計劃必須在絕密的情況下實施。 此外,源田實還特別強調了日本海軍擁有性能優越的航空母艦,以及執行此次作戰行動必須要充分發揮日本海軍特戰部隊的戰鬥能力。與此同時,他也指出了一些技術方面的問題,比如珍珠港太淺,以至於不允許使用魚雷這一事實。 山本五十六閱讀了這份草案,並且意識到只有對現有的航空魚雷進行改進後,才能使得這種重要的武器在突襲珍珠港的戰鬥中發揮應有作用。然而,時任海軍總參謀部參謀作戰部的海軍大佐富岡定俊卻堅決反對源田實的襲擊計劃。他指出了這種作戰行動的危險性,包括對於絕對保密的必要性,還有分階段籌劃空襲夏威夷的難度,而且其時南部的戰事也迫在眉睫,包括馬來半島和菲律賓都即將開戰。富岡定俊認為,南方的軍事行動特別重要,因為日本的海軍需要那個地區的石油;而這個時候如果在夏威夷島開戰的話,無疑會破壞南部的所有軍事行動,特別是航空母艦恐怕是抽調不開的。這一系列犀利的指責,最終導致山本五十六的參謀,海軍大佐黑島龜人與富岡定俊發生了激烈的爭論,並且由此引發了一場一直持續到1941年秋季的大辯論。 雖然日本海軍軍令部的意見並不一致,但山本五十六及其聯合艦隊的參謀們仍然還在繼續研究珍珠港作戰的可能性。在9月11~20日期間,聯合艦隊進行了突襲夏威夷島的模擬演習和兵棋推演。演習中,“美國海軍”損失了4艘戰列艦、2艘航空母艦、3艘巡洋艦和180架飛機;相比之下,日本海軍只損失了2艘航空母艦和127架飛機。這樣的演習結果使突襲策劃者們大受鼓舞。於是,海軍軍令部、聯合艦隊,以及第一航空戰隊在9月24日進行了聯合大討論,一起商討研究突襲夏威夷島的可能性。討論的重點主要是集中在如何才能在南部和夏威夷島同時實施軍事行動。 對於海軍軍令部來說,他們急需航空母艦參與南部的軍事行動,因為在航空母艦上配備有日本最新式零式戰鬥機,而這些戰鬥機是不可能從台灣的空軍基地飛到菲律賓的。其時,兩種新型航空母艦“瑞鶴”號和“翔鶴”號已經在9月1日正式下水服役了,海軍軍令部自信,這兩艘快速航母完全有能力支援南部軍事行動。按照海軍軍令部制定的作戰計劃,他們可以將四艘航母派往夏威夷島執行偷襲任務,另外的兩艘則派往太平洋南部。在經過廣泛的討論之後,儘管時任海軍軍令部部長的海軍上將長野修身本人並不願意日本與美國開戰,但他自己並沒有什麼雄才大略,不知道應該如何來應對眼下的戰爭,而山本五十六的口才在日本海軍中又是數一數二的,因此最終他被說服同意了山本五十六的作戰計劃。 儘管偷襲夏威夷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但山本五十六必須解決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那就是將源田實擬定提交的突襲珍珠港草案付諸實施——這一草案需要6艘航空母艦而不是目前的4艘。果然不出所料,海軍軍令部明確拒絕了6艘航母的計劃。但山本五十六這時表現出了性格中倔強的一面——派黑島龜人給海軍軍令部送信,嚴正表明,若計劃不被接受他將馬上辭職。結果,長野修身被迫無奈,只好在10月19日正式批准了山本五十六提交的夏威夷軍事行動計劃,並允許其在聯合艦隊的兵力中使用6艘而不是4艘航母。事實上,儘管日本海軍更願意採取防守策略,在一場又一場擁有局部優勢的艦隊決戰中將美國海軍消耗掉,但山本五十六之所以執意堅持對夏威夷的空襲計劃,內在的邏輯性卻是十分簡單的——日本海軍的傳統兵力不可能與美國海軍抗衡,與其在艦隊決戰中被反消耗掉,不如使用在數量上相當質量上占優的航空兵力大打早打。 對此,山本五十六與首相近衛文麿的一次談話,很直白地表明了這一點:“如果讓我命令對美國開戰的話,我會在半年或一年內下令開打。但是,我不可能等到過幾年再打”。他認為,“眼前的日本海軍可以向美國海軍開戰,過後則不可預測,如若現在開戰,最多只需一年時間就能打出一個“可以接受的勝利”。其戰略意圖在於,日本海軍在開戰之初,便應盡全力最大限度破壞美國海軍艦艇,消除敵我在艦隊噸位方面的差距。在美國海軍有可能修理好他們那些在戰爭一開始就遭受到了嚴重損傷的艦船之前,日本就應該利用這個難得的“時間差”在南亞築起“絕對國防圈”。如此一來,不但可以對那裡重要的戰爭資源提供可靠的保護,特別是荷蘭東印度群島的石油。而且通過打這一仗,還可以將美國艦隊驅逐出西太平洋,進而為締結一個“得體的停戰協議”創造條件。另外需要指出的是,除了戰略上的考慮外,山本五十六還希望以一次成功的突然襲擊削弱美國海軍的士氣,令他們喪失與日本長期作戰的熱情。換句話說,士氣問題也是突襲珍珠港最重要的作戰目標之一。遺憾的是,這次襲擊的結果卻是在美國軍隊和美國人民中產生了完全相反的效果。 如何為突襲珍珠港做準備? 早在1940年11月,日本方面便已經確知,美國在夏威夷的珍珠港內通常駐留有4艘航母、9艘戰列艦、4艘重型巡洋艦和7艘輕型巡洋艦,此外,在其地面基地上還停留着大約500架飛機。於是為了偷襲夏威夷,山本的參謀們精心挑選了一些航速快、航程遠的艦艇組成了強大的特混艦隊,山本五十六自己則坐陣聯合艦隊的後方旗艦親自監督整個作戰行動。這次突襲行動的旗艦“長門”號就停留在日本的柱島海灣里,而由海軍中將南雲忠一負責在“赤城”號航空母艦上指揮特混艦隊實施整個突襲行動。 特混艦隊指揮官為南雲忠一海軍中將,其麾下艦隊包括,空襲部隊:指揮官為南雲忠一海軍中將,包括“赤城”號、“加賀”號、“蒼龍”號、“飛龍”號、“翔鶴”號、“瑞鶴”號共6艘航母,任務就是出動艦載機攻擊停泊在珍珠港的美軍戰列艦和航母;警戒部隊:指揮官為第一驅逐艦戰隊司令大森仙太郎海軍少將,編有“阿武隈”號輕巡洋艦和“谷風”號、“浦風”號、“濱風”號、“磯風”號、“不知火”號、“霞”號、“霰”號、“陽炎”號和“秋雲”號9艘驅逐艦,負責為空襲部隊和補給部隊提供警戒;支援部隊:指揮官為第三戰隊司令三川軍一海軍中將,編有“比睿”號、“霧島”號2艘戰列艦和“利根”號、“築摩”號2艘重巡洋艦,負責為空襲部隊提供支援,主要是對付美軍的大型水面軍艦;巡邏部隊:指揮官為第二潛艇大隊司令今和泉喜海軍大佐,由“伊”19號、21號和23號3艘潛艇組成,在編隊航線前方航行,擔負偵察警戒;中途島破襲部隊:指揮官為第七驅逐艦大隊司令小西要人海軍大佐,由“潮”號、“漣”號2艘驅逐艦和“尻矢”號補給艦組成,任務是炮擊中途島牽制美軍;補給部隊:由“極地”丸、“極東”丸、“健洋”丸、“國洋”丸、“神國”丸、“東邦”丸、“東榮”丸和“日本”丸等7艘油船組成,負責為編隊進行海上加油。 此外,為了保障偷襲珍珠港行動的順利,山本的頭號幕僚黑島龜人還安排了其他一些部隊執行輔助任務。先遣編隊指揮官為第六艦隊司令清水光美海軍中將。其麾下兵力包括,第一潛艇部隊:指揮官為第一潛艇戰隊司令佐藤勉海軍少將,下轄“伊”9號、15號、17號、25號4艘潛艇,在瓦胡島東北展開,攻擊美軍可能出動反擊的艦艇。第二潛艇部隊:指揮官為第二潛艇戰隊司令山崎重暉海軍少將,下轄“伊”1號~7號7艘潛艇,在瓦胡島與考愛島、莫洛凱島之間的考愛海峽、卡伊威海峽展開,監視並伺機攻擊美軍。第三潛艇部隊:指揮官為第三潛艇戰隊司令三輪茂義海軍少將,下轄“伊”8號、68號~75號9艘潛艇,在瓦胡島以南海域展開,攻擊美軍可能出動反擊的艦艇。特別攻擊部隊:指揮官為第三潛艇大隊司令佐佐木半九海軍大佐,下轄“伊”16號、18號、20號、22號和24號5艘潛艇,各攜帶一艘袖珍潛艇,在空襲前將袖珍潛艇放出,由袖珍潛艇自行潛入港內,必須在第一攻擊波開始後才能乘亂從水下發射魚雷進行攻擊。要地偵察部隊:由兩艘潛艇組成,“伊”10號偵察斐濟、薩摩亞群島,“伊”26號偵察阿留申群島。補給部隊:由“隱戶丸”、“東亞丸”、“新玉丸”、“第二天洋丸”、“日立丸”、“富士山丸”6艘油船組成,部署在本土和夸賈林群島,為先遣部隊的潛艇提供燃油補給。 對於這支擔任突襲珍珠港任務的特混艦隊來說,最大和最主要的難題之一,就是如何準確地確定開往夏威夷的正確路線。為此,日本海軍的參謀人員們仔細地分析研究了北太平洋海域內最近10年來所有的那些有價值的氣象資料和商船的過往航線。人們通常認為,北太平洋海域在冬季里風大浪高,是不適合揚帆航行的;然而,這次突襲行動的決定性因素是必須保持其特混艦隊能夠秘密地通過這片茫茫海域。為此,參謀們選擇了一條從北緯45度和東經148度的擇捉島單冠灣出發的航線。從這裡朝着北緯42度航行,在北緯33度和西經147度停止航行,就神不知鬼不覺地到達了夏威夷群島的北部。另一個困難是在艦船開往夏威夷的途中必須進行重新加油。事實上,在其特混艦隊中只有7艘艦船屬於真正滿足作戰要求的長航程艦隻,可以直接開到夏威夷群島,其餘的都必須中途重新加油。由於日本海軍的傳統戰略都是在日本本土附近的海域中作戰的,所以他們幾乎沒有在大洋深處為大型艦船補充燃油的經驗。為此在11月初,日本海軍將停泊在九州的所有油輪和航空母艦集中在一起,專門進行了海上加油的培訓。到11月底,整個培訓工作如期順利地完成了。與此同時,航空兵也開始練習在高空飛行中實施俯衝轟炸的技巧,轟炸的目標則是用顏料畫在地上的一艘“加利福尼亞”級戰列艦。訓練標準十分苛刻,按規定,對此類運動目標的水平轟炸命中率大約為10%,俯衝轟炸命中率為40%;而俯衝轟炸固定目標時,命中率要達到大約80%才算合格。此外,在10月底,其特混艦隊還對專門為此次突襲行動改進了的91式2型航空魚雷進行了淺水投放試驗。 與嚴酷的訓練標準相對應,訓練強度之高是令人難以想像的。飛行員們連續不斷地進行俯衝轟炸練習,甚至在周末也不間斷。到1941年11月中旬,山本的特混艦隊實際上已經完成了所有的訓練,靜靜地等待出擊了。在整個訓練期間,他們的目的地始終都是保密的;即使日本海軍高級軍官們,絕大多數也只是推測這次的突襲行動應該是菲律賓或者東南亞。至於突襲夏威夷島的可能性是不可想象的,因此沒有人會想到他們的目的地會是那裡。 通往珍珠港的航線是怎樣的? 1941年11月5日,日本政府在御前會議(由裕仁天皇主持的日本政府的最高決策會議)上決定,如果12月1日在華盛頓舉行的美日談判沒有獲得令日本人滿意的圓滿結果,日本將在12月初對美國宣戰。散會後,海軍軍令部部長野修身給山本五十六下達了被稱為DaikaireiIchigo的命令(既日本人口中的“偉大的海軍一號令”):預期在12月初要與美國、英國和荷蘭開戰,特命令你作為聯合艦隊司令官,即刻開始做好各種作戰準備。此次會議結束3天后,日本帝國海軍和日本帝國陸軍在夏威夷群島的南部開始首次協同作戰演練,海軍方面此時才向日本帝國陸軍透露了夏威夷島的作戰計劃。 11月13日,山本五十六把在岩國航空基地的聯合艦隊的指揮官們全部聚集在一起,再次討論突襲珍珠港的具體計劃細節。11月17日,山本五十六將其突襲珍珠港的計劃下達給了執行這次作戰任務的海軍軍官們,他們的普遍反應是興奮異常。有一個軍官在他的日記中寫道:“我國海軍簽署那個喪權辱國的《華盛頓海軍條約》迄今已經20年了。在此期間,我們已經磨好了我們的寶劍,隨時準備着刺向美國。” 11月23日,這支特混艦隊全部聚集在了單冠海灣,並在3天后啟航開赴夏威夷群島。就在出航開始幾小時後,美國國務卿科德爾·赫爾還向日本駐華盛頓大使館遞交了一個便箋,史稱赫爾便箋。該便箋催促日本政府從中國撤軍,並宣布放棄“三國同盟條約”,而所有這些要求顯然是日本絕不可能接受的。對此,時任日本外交部長的東郷茂德在他的書面回呈中一語雙關地寫道:我對這個便箋深感失望。事實上,當日本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特混艦隊開始集結之後,都在定期接收來自其海軍軍令部的無線電信息。如果美日談判獲得了令日本人滿意的成果,這支艦隊就會停止集結返回各自港口,而赫爾便箋的內容卻使得這一切變得不可能了。 為了保持靜默航行,這支特混艦隊是嚴格禁止使用無線電報進行通信的,因為如果使用無線電通訊的話,就有可能會將日本海軍艦隊靠近夏威夷群島的消息泄露給美國海軍,所以日本這支神秘的艦隊在行軍期間僅限於接收從東京發來的無線電波。似乎在“天照大神”的幫助下,11月28日和29日這兩天是無風的好天氣,這支神秘的艦隊在沒有被美國巡邏艇注意到的情況下,成功地為其所有的艦艇補充了燃料,然後繼續向夏威夷群島進發。12月2日20:00.艦隊接收到了一條來自總部的編碼信息:“NiiTakaYamaNobore1208”,意思是“12月8日(日本時間)執行突襲夏威夷的作戰計劃”。12月2日,日本海軍軍令部為這支特混艦隊發送了有關珍珠港的軍事情報和火奴魯魯(即夏威夷首府檀香山市)的天氣預報。2天后,這支艦隊到達了其預定的集結地點,即夏威夷群群島以北的北緯34度,西經158度。隨後,這支神秘的特混艦隊開始通過無線電監聽和利用潛艇進行滲透的種種手段,最後一次設法收集有關珍珠港的實時情報。綜合所有收集到的信息後山本作出判斷,美國海軍並沒有意識到日本即將發動的攻擊,而珍珠港當時駐泊有9艘戰列艦和3艘巡洋艦,這與計劃也基本吻合。至此,箭在弦上,已經不得不發了。 並不十全十美的偷襲過程 1941年12月7日06:00.艦隊司令山本五十六發出一份電報,命令“赤城”號航空母艦在瓦胡島以北230海里的海域內停泊,這實際是一個開戰的信號。第一攻擊波空襲參戰飛機一共是183架,由資深海軍航空軍官淵田美津雄帶隊。這些飛機從以“赤城”號航空母艦為首的幾艘航母上起飛,去執行空襲珍珠港海軍基地、“福特”空軍基地和“西卡姆”空軍基地的任務。同時,山本五十六也給日本駐華盛頓大使野村吉三郎發送了密碼電報,敦促他將對美宣戰的電報準時遞交給美國政府。然而,野村吉三郎卻是在突襲開始50分鐘之後,才將這分宣戰的電報遞交給美國政府的。這就意味着,這次突襲珍珠港是違反“國際法則”的,這也是為什麼美國方面始終認為,這是一次徹頭徹尾令人不恥的“偷襲”。事實上,山本五十六雖然是打算以“突然襲擊”的方式攻擊夏威夷,但同時他認為也應該遵循正式宣戰的“傳統”——作為日本海軍中不多的美國通,山本很清楚這其中的微妙。 然而,山本的這一“美好期望”最後卻被外交官們搞砸了,儘管日本有數個延遲遞交宣戰戰書的理由,但最主要的理由卻是日本海軍與日本外交部之間的隔閡不斷加深所致。日本帝國海軍消耗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來確保這次軍事行動的機密性,但結果之一是直到12月上旬,日本外交部還沒有收到一個詳細的行動計劃。當然,這種隔閡中也參雜了東京外交部與日本駐華盛頓大使館之間的一些技術問題。 事實上,突襲珍珠港的艦隊已經啟航26小時之後,東京才將那份一共分成14部分的最後通牒發送到華盛頓,而日本大使館處理那些文檔還需要差不多8個小時,這最終導致終稿文件的交付時間被大大延遲了。 當日本駐華盛頓大使野村吉三郎把文件遞給美國國務卿科德爾·赫爾的時候,第一次空襲幾乎已經完成了其突襲的使命了。帶隊的指揮官淵田美津雄給旗艦“長門”號上的特混艦隊和總部發了份電報,電文是:“ToraToraTora”(我已經在夏威夷時間07:53成功攻擊)。1小時後,在海軍少佐島崎重和的指揮下,日本發動了第二波攻擊,攻擊的目標是珍珠港。這次的攻擊遭遇到了美軍防空火力的反擊,再加上滾滾的黑煙不斷地從那些被炸毀的艦艇上升起,這些都增大了空襲的難度。結果第一次攻擊中,日本只損失了9架飛機,而第二波攻擊竟然損失了20架。但即便如此這兩波攻擊,日本人一共擊沉了美國4艘戰列艦,重創了另外的2艘戰列艦和2艘巡洋艦、2艘驅逐艦,空襲毫無疑問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遺憾”的是,倍受山本重視的美國航空母艦不在港口,此外碼頭設施和油罐的破壞程度也比預期的小。這使在第一攻擊波撤退後,獨立在戰場上空進行判讀的淵田美津雄強烈要求進行第三波打擊,這一建議也得到了源田實司令官的支持。 除了源田實司令官之外,第二航空戰隊航空隊指揮官、海軍少佐山口多聞也期望着對珍珠港發動第三波攻擊,但作為前線指揮官的南雲忠一最終卻並沒有下達這個命令。後來,美國海軍歷史學家戈登·普朗格對此曾不無深意地寫到:“南雲忠一能決定這件事情嗎?這個問題引起的歷史爭議從未得到解決,也許永遠也不可能得到解決。” 事實上,作為日本帝國大戰略的一部分,南雲忠一很可能是基於他對珍珠港作戰的整體認識才做出這一決定的——畢竟攻擊珍珠港的目的是既讓日本在東南亞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同時又使美國太平洋艦隊遭受重創,從而在日後的作戰中令日本海軍處於優勢。所以在對這個問題進行權衡後,南雲忠一很可能意識到保住6艘完好無損的航母,以便能夠投入後續作戰是他的首要責任。換句話說,在南雲忠一的腦海中,珍珠港作戰固然重要,但保住艦隊將之完好無損地帶回日本才是最重要的。此外還需要注意的是,南雲忠一自己並不是一名海軍航空專家,而是一名魚雷戰專家,站在他的角度,他認為第一波和第二波的打擊已經足夠了,第三波打擊將面臨着巨大的風險,這是他不能接受的。 當然,設在旗艦“長門”號上的聯合艦隊總司令部內,黑島龜人是強烈主張發動第三波攻擊的,但山本五十六同樣放棄了這個建議。在山本五十六的本心,他或許願意找機會幹掉那幾艘美軍航空母艦,但在航母不在港的情況下,要在浩瀚的大海上搜索並擊沉它們的機會十分渺茫。此外,山本五十六和南雲忠一的看法一樣,也擔心進一步發動攻擊的話,會增大令日本艦隊受損的可能性,甚至還猜想那幾艘“失蹤”的航母也許正在醞釀對日本艦隊發動反擊。於是,12月8日拂曉時分,這支特混艦隊撤離了歐胡島,隨後來到了600海里之外的集結地點。雖然在撤離期間,這支特混艦隊通過無線電監聽,大體確定了美國“企業”號航空母艦的所在方位,但此時若想實施有效攻擊已經為時太晚了。最終,這支特混艦隊在12月23日返回了日本。 珍珠港事件的重要性被誇大了? 12月18日,日本海軍軍令部公布了珍珠港作戰的戰果:美國海軍的5艘主要艦隻沉沒;3艘戰列艦、2艘巡洋艦、2艘驅逐艦嚴重受損;1艘戰列艦受損;450架飛機被摧毀。日本的多家報紙則在報道中誇張地說,“美國的太平洋艦隊被摧毀了”,這使日本的公眾輿論開始更為狂熱地支持這次戰爭。從戰術的角度來看,珍珠港行動確實顯示了日本海軍航空兵的作戰潛力,而其隨後的影響則更加深遠,不僅影響了美國海軍的戰略,而且也影響了日本帝國海軍由來已久的習慣性思維。對於日本海軍來說,珍珠港行動是一次戰略性的巨大勝利,也是大戰略的開始。長期以來,日本海軍軍令部一直在“不情願”中被美國海軍牽着鼻子走,但在珍珠港事件後,美國海軍在太平洋上被嚴重削弱,以至於沒有能力阻撓日本的“南進戰略”。事實也的確如此,僅僅1942年前4個月,日本人就在沒有受到任何有效聯合抵制的情況下,成功地占領了新加坡、菲律賓和荷屬東印度群島的大片區域,幾乎30倍於其本土,成為了西太平洋的霸主。 但需要看到的是,儘管取得了這些成就,但作為策劃和實施者,山本五十六對這個結果其實並不滿意。他對於突襲珍珠港作戰的“期盼”,是“徹底”消滅包括其航空母艦在內的美太平洋艦隊主力,從而打垮美國人繼續進行戰爭的鬥志。然而事情的結局卻並不“盡如人意”——不但太平洋艦隊的航母“溜走”了,而且令山本五十六更為沮喪的是,在日本發出宣戰聲明之前,突襲珍珠港的戰鬥已經打響了,結果珍珠港的慘狀激起而不是泯滅了美國民眾的鬥志,對日本人恨之入骨。 事實上,山本五十六對那幾艘溜走了的美國航母“耿耿於懷”是很有道理的。就在偷襲夏威夷幾個月後的1942年4月18日,日本部署的所有巡邏艇都沒有發現的情況下,美國“大黃蜂”號航母駛入了西太平洋,在傳奇飛行員杜利特的帶領下,美國陸航的轟炸機從該艦起飛轟炸了東京。隨後,受此事件感到怒不可扼的舉國情緒影響,日本海軍倉促選定了中途島進行“報復”,可惜又是這幾艘漏網之魚炸沉了日本人的4條航母,日本海軍的好運氣至此用完,日本人的國運也開始走向了下坡…… 羅斯福總統的陰謀論——“歷史修正主義者”們的觀點 “歷史修正主義者”們一直聲稱羅斯福總統事先就知道日本人會襲擊珍珠港,但卻故意地隱藏着不向美國太平洋艦隊發警告,其目的是想把他們作為誘餌,以尋找一個將孤立主義的美國拖入戰爭,向日本宣戰的理由。或許是這種觀點迎合了人們的某種心理,結果一系列陰謀論著作長期充斥着書店的閣架,作為暢銷書經久不衰。在這些陰謀論中,絕大多數都集中在羅斯福到底是如何獲得了這一秘密情報的。根據“歷史修正主義者”們的說法,這一秘密情報的第一個來源是通過無線電情報,即監聽了日本人的通信。第二個來源是利用無線電測向器(RDF)來追蹤日本的特混艦隊。眾所周知,早在太平洋戰爭之前,美國的密碼破譯團隊(陸軍SIS和海軍OP-20-G),就已經有能力在一定程度上“閱讀”日本人的外交密碼(被稱之為“紅色”和“紫色”)了。特別是最近幾年,破譯了的紅色密碼和紫色密碼文件已經被大量解密公開了,但這些被破解的文件並不足以提供日本人會襲擊夏威夷的任何證據。 至於海軍密碼破譯工作的成果,專家們的分歧更大。《欺詐日》一書的作者斯汀奈特聲稱,早在珍珠港事件之前,美國海軍的密碼破譯團隊已經破譯了JN-25b(一種由5位代碼組成的日本帝國海軍密碼,並於1941年12月採用)。為此,他在自己的書中引用一個破譯的日本海軍密碼文件,該文件表明,日本帝國海軍的特混艦隊在單冠海灣。然而,文件中破譯密碼的日期標註的卻是“1946年5月6日”。在另一方面,斯汀奈特也不得不承認,“普遍的看法是,即使在最特殊的情況下,1941年年底的美國海軍最多也只能破譯10%;這就意味着,當時要真正讀懂那些密碼電文幾乎是不可能的。”對此,在當時的OP-20-G主任,海軍上校勞倫斯·薩福德那裡得到了證實,“在1941年12月1日,日本人的數字系統是很難懂的。”因此,沒有明確的證據表明,在珍珠港事件之前,美國有可能已經讀得懂JN-25b。此外,有關無線電測向器(RDF)的問題還取決於日本的特混艦隊是否採用無線電發報,或者當時是不是在通往夏威夷群島的航線上。如果特混艦隊在其航行期間確實已經發送了無線電信號,那麼,其艦隊的位置就應該已經被美國的無線電測向器發現了。美國海軍的電子專家羅伯特·奧格曾經在1983年接受了美國海軍的面試。他描述了自己是如何檢測到來自1941年12月份日本艦船上的無線電信號的,並且表明,他相信日本艦隊是打破過其既定的無線電靜默計劃的,因為他們遇到了暴風雨天氣。 然而,在日本人的特混艦隊奔赴夏威夷群島期間,並沒有這種惡劣天氣的記錄,也沒有任何一名日本帝國海軍的老兵出面作證,他們曾經打破過無線電靜默,更沒有任何記錄證明,特混艦隊曾經給其總部發回來過任何的無線電信號。由於並沒有任何諸如此類的證明,所以很難想象奔赴夏威夷群島執行突襲任務的日本特混艦隊曾經違抗過必須保持無線電靜默的命令。因為他們自己也很清楚,此次奔襲是在美國無線電測向器的嚴密監視之下進行的,必須保持無線電靜默的命令不但是為了確保此次作戰計劃的勝利,而且也是為了確保他們自身的安全。因此在奔襲的途中,他們只使用旗語和燈語信號進行通信。 所以,羅伯特·奧格到底檢測到了什麼?這個答案有可能是那些從東京發給其特混艦隊的無線電信號。在其特混艦隊加速趕往珍珠港期間,東京定期將有關國際關係和軍事情報方面的信息,即所謂的“AJoho”發送給他們。其中,打擊命令“NiiTakaYamaNobore”也是一條“AJoho”。12月1~7日,總部一共給其特混艦隊發送了13條“AJohos”;其中有一些被舊金山的美國無線電測向器攔截了,而羅伯特·奧格當時就是在那裡工作的。在美國和日本的情報記錄中,全都沒有任何具體的書面證據的情況下,很難證據確鑿地斷言,美國的密碼破譯團隊能夠讀懂JN-25b,或者美國的無線電測向器在日本偷襲珍珠港之前正在追蹤日本的特混艦隊。唯一可以確信斷言的是,日本人的特混艦隊在加速駛向夏威夷的航途中,熟諳在航行中必須保持沉默。不過我們也應該注意到。正如斯汀奈特在書中向讀者們“解釋”的那樣,根據一些零零散散的信息,美國預測到日本人會攻擊珍珠港也並非完全不可能。譬如,美國的密碼破譯團隊曾經攔截了一些日本帝國海軍的電文,其中就論及日本帝國海軍在發展一種適合於淺水作戰的新型魚雷,以及正在為其第一航空戰隊分派油輪。在其它一些攔截的報文中,還提到日本海軍軍令部正在密切關注北太平洋海域的商船航線和天氣狀況。如果美國已經仔細地評估了這些信息,哪怕只是破譯出其中很小的一部分,他們也應該能夠預測出來,從港口中已經消失了幾天的日本艦隊在1941年12月很有可能出現在北太平洋海域。對此,任何一名稍有想象力的美國海軍軍官都可以作出推斷——日本人的目標肯定是夏威夷。換句話說,這樣的假設儘管只是一種基於邏輯的推理,但我們並不能否認這樣的一種可能性:那就是羅斯福確實知道,珍珠港至少存在被偷襲的危險性。當然,意識到“危險性”與掌握確切的情報並不是一回事,如果執意將其混為一談,那麼歷史的嚴肅性必然要作出應有的反擊。 結語 儘管日本突襲珍珠港是70多年前的事情,但“珍珠港事件”至今還一直遺留在所有美國人和日本人的鮮活記憶中。就在1998年,因“珍珠港事件”而名譽掃地的基梅爾海軍上將和肖特海軍中將的家人,還在遊說美國國會和克林頓總統,要求免除基梅爾上將和肖特中將對珍珠港事件失利而擔負的責任。在2001年9月11日美國遭到恐怖襲擊之後,布什總統也曾經將此次突發的恐怖襲擊描述為一次“新的珍珠港”事件。羅伯特·斯汀奈特的著作《欺詐日》在2001年被翻譯成了日語,並且在日本成了最暢銷的一本書。好萊塢電影《珍珠港》在日本也很受歡迎。這些事實都證明,這一事件不但對於歷史學家們來說仍然非常重要,而且兩個國家的人民也永遠不會忘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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