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冬天的烏東平原註定不會平靜。

在美國新政府上任之前，交戰雙方都試圖尋求有利的“戰場定位”，以應對可能到來的華盛頓政策劇變。

烏克蘭及挺烏的一方目前已經把幾乎所有能解禁的手段全部解禁了。

拜登在任期的最後時刻批覆了若干筆對烏軍援，解除美制陸軍戰術導彈使用限制，英國也緊急補充了一批“風暴之影”巡航導彈。

再加上先前入烏的F-16戰機，使得烏軍終於具備大規模打擊俄境內縱深目標的能力，不再局限於騷擾性質的無人機襲擊。

最近幾周烏軍頻繁向俄境內目標發射導彈，給其防空系統帶來巨大挑戰。

陸地方面，烏軍的當務之急主要有兩點：其一是確保在啟動談判前仍能堅守俄羅斯庫爾斯克州的蘇賈鎮，其二則是層層抵抗、避免烏東戰線崩盤。

烏克蘭控制的庫爾斯克州地區已從巔峰期的1000多平方公里被壓縮一半，僅剩以邊境城鎮蘇賈為中心的一片谷地。

蘇賈是烏軍在庫爾斯克州占領的唯一規模化城鎮，圍繞它的一場惡戰似乎已不可避免。

換到俄羅斯一方。

在應對烏軍空襲方面，莫斯科除了對等報復、增強自身防空能力、擴大核威懾範圍這“三板斧”之外，確實找不到太好的辦法。

近期各大媒體廣泛報道了俄軍向烏克蘭發射的“榛樹”高超音速中程彈道導彈，一般認為，俄方此舉目的主要是為了威懾歐洲。

眾所周知，前蘇聯時期蘇軍中程導彈就是為歐洲準備的，因為打美國中程導彈夠不着。

從1977年開始，蘇聯在中東歐地區部署了足以打到西歐任何角落的SS-20中程導彈，使其在歐洲中程核力量獲得壓倒性優勢地位。

作為應對，北約方面一遍要求美國在西德、英國、意大利、荷蘭、比利時部署潘興Ⅱ式導彈和陸基巡航導彈，以抗衡蘇聯的核優勢，另一方面也就限制歐洲中程核武器問題同蘇聯立即進行談判。

歷經六年共14輪艱難博弈，美蘇於1987年達成了著名的《中導條約》，主要內容包括：

“締約雙方承諾在條約生效三年內，消除各自所有的射程在1000-5500千米的中程導彈及其發射裝置、輔助設施和輔助設備；

條約生效18個月內，消除各自所有的射程在500-1000千米的中短程導彈及其發射裝置、輔助設施和各類輔助設備；

雙方均有權利到對方領土對導彈基地和輔助設施進行現場核查。”

根據該條約，美國總共銷毀導彈數859枚，蘇聯共銷毀導彈數為1752枚，而這一過程中受益最大的則是歐洲。

時過境遷，滄海桑田。

2019年8月2日，美國宣布正式退出1987年與蘇聯達成的《中導條約》，表面理由是俄羅斯違反了條約，真實目的不排除是為了在日本、韓國、關島等地部署中程導彈以應對中國。

作為美俄《中導條約》壽終正寢的受害者，歐洲在時隔近四十年後重新面臨來自蘇俄中程導彈的威脅。

最近幾天，歐洲各國記者都在計算“榛樹”導彈到達自己國家的時間，如：11-12分鐘內飛到柏林，13-14 分鐘內飛到羅馬，14-15分鐘內飛到布魯塞爾，15-16分鐘內飛到巴黎，16-17分鐘內飛到倫敦……

戈爾巴喬夫和里根在條約生效後握手。

除恢復中導威懾外，俄羅斯地面戰場的兩大重點分別放在庫爾斯克和頓涅茨克州南部。

前者不用多說了，克里姆林宮估計內部下達了談判之前收復失地的死命令。

頓涅茨克方向，莫斯科對於頓巴斯地區（盧甘茨克州和頓涅茨克州）志在必得。

目前俄軍占領了盧甘茨克州全部和頓涅茨克州大部，在啟動可能的停火談判之前，正加足馬力進攻頓涅茨克州剩餘領土。

據西方媒體統計，俄軍10月份占領了烏克蘭約500平方公里土地，為近兩年來之最；而剛剛過去的11月，俄軍又新控制了約700平方公里土地，再度刷新陣地戰階段以來的紀錄。

圖中左上角城市即烏東後勤補給樞紐紅軍城，距離頓涅茨克州州界只剩10公里，預計俄軍將在鞏固完周邊占領區後發起對它的攻勢；左下角藍色水庫南邊的城鎮為庫拉霍沃，為烏克蘭在頓涅茨克州南部最大據點，目前雙方已展開巷戰爭奪。

我們看下面的地圖。

紅色虛線內即烏克蘭頓涅茨克州，它東面的盧甘茨克州已全部被俄羅斯占領，目前交戰線大致為紅色實線。

在頓涅茨克州北部戰線上，俄軍仍活動在巴赫穆特以西的恰索夫亞爾城內，如下圖。

巴赫穆特即2023年春瓦格納下大力氣啃下來的城市，恰索夫亞爾身後為烏東要塞堡壘群。

這條堡壘群防線上有烏克蘭自2014年開始修築的大量堅固工事，其中，斯拉夫揚斯克和克拉馬托爾斯克很早就被認為是“烏東戰役”的核心。

經過一番試探性進攻後，俄軍基本放棄了正面強攻烏東要塞群，轉而將突破口放在頓涅茨克州南部戰線。

頓涅茨克州南部烏控區內有三座城市，最重要的為紅軍城（即圖中波克羅夫斯克），其餘兩座則為庫拉霍沃和大諾瓦西爾卡。

截至目前，俄軍已占領庫拉霍沃城中部分陣地，與烏軍展開激烈巷戰，並同時推進到了紅軍城和大諾瓦西爾卡外圍。

如果這三座城市失守，則南頓涅茨克州將完全被俄方占領，北部的要塞群也將面臨多線威脅。

站在克里姆林宮角度，或許希望在結束庫爾斯克和南頓涅茨克的戰鬥之後再啟動和談，那樣將以顯著優勢地位面對基輔和西方。

前文提到過，強推和談對美國來說風險巨大。

一方面，拜登政府已經在2021年給全世界上演過一幕災難性的阿富汗撤軍，假如烏克蘭再度以妥協或失敗告終，美國的海外實力和國際信譽將遭到重創。

另一方面，烏克蘭國內存在規模龐大的極端民族主義群體，某種意義上不亞於俄羅斯；一旦烏克蘭被迫犧牲領土來實現停火，廣泛的憤怒很可能會使該國極端民族主義團體掌權，進而脫離西方預設的軌道。

所以歐美哪怕想要停火，也只能通過一步步減少輸血的方式，用戰爭疲憊感去消耗烏克蘭人的民族主義情緒。

而現在，時機正漸漸成熟。

根據蓋洛普11月19日發布的一項民意調查，52%的烏克蘭人希望戰爭“儘快”結束，即使需要做出領土讓步。

只有38%的人希望“戰鬥到勝利”——與2022年的73%相比，這一比例大幅下降。

北約秘書長呂特赴佛羅里達州海湖莊園拜會美國候任總統。

對於一場曠日持久戰爭來說，停火僅僅是第一步，後面還有無數難辦的問題，比如：烏克蘭重建的費用從哪裡來呢？

根據2024年2月聯合國、世界銀行、歐盟和烏克蘭四方公布的一份聯合評估報告，重建費用共需要4860億美元。

如今又打了快一年，5000億美元肯定是打不住了。

猶記得去年9月在海參崴出席第八屆東方論壇時，普京曾評論稱：沒有人希望烏克蘭戰爭結束，因為沒有任何一方希望承擔恢復烏克蘭經濟的責任。

以目前的形勢看，承擔烏克蘭重建任務的對象其實十分明確，那就是歐盟。

美國新政府沒有任何意願再往這個無底洞裡砸錢，不追繳掏出去的1750億美元已是萬幸，而烏克蘭早就失去了自我造血能力，年度財政赤字高達GDP的近四分之一。

換句話說，未來幾乎所有重建責任都將落到歐盟身上——布魯塞爾與基輔一樣，都是這場轟轟烈烈大戰的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