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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克蘭馬里烏波爾亞速鋼鐵廠
送交者: 三把刀 2024年12月10日17:40:41 於 [軍事天地] 發送悄悄話

圖片

2022年俄羅斯發動對烏克蘭的特別軍事行動,被視為顛覆冷戰後歐洲秩序的“黑天鵝”事件。可“黑天鵝”飛過後,卻是“灰犀牛”浮出水面,多數人以為的俄軍“快刀切黃油式勝利”沒能到來,由於烏軍節節抵抗和北約加大情報、物資甚至人員支援,開戰僅14天后便陷入膠着,特別是烏克蘭東南部重要海港馬里烏波爾更成為雙方爭奪的焦點,城裡的亞速鋼鐵廠(PJSC)作為烏軍最後陣地被炮火打成坑坑窪窪的月球表面,俄軍及其支持的頓巴斯民間武裝經過近兩個月的圍攻,直到5月9日才宣告得手。直到開戰前,人們都絕少提及亞速鋼鐵廠的軍事作用,而只要談到烏克蘭的經濟指標和技術能力,它的名字就無法被埋沒,況且現代馬里烏波爾城都是圍繞亞速鋼鐵廠發展起來的。回溯其往事,卻不難發現這家工廠註定與戰爭無法切割。

與克里米亞汗國進程息息相關

馬里烏波爾位於卡利米烏斯河和卡爾奇克河河口地帶,距離亞速海10千米,現為烏克蘭第十大城市和頓涅茨克州第二大城市,2021年人口為45萬,俄羅斯族和烏克蘭族幾乎平分。

這座城市與18世紀沙俄加速同化烏克蘭併吞併韃靼人統治的克里米亞汗國的進程息息相關。以1654年1月俄國沙皇與起義反對波蘭的烏克蘭哥薩克蓋特曼(武裝首領)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結盟為標誌,處於強勢地位的沙俄竭力在溫暖富饒且有出海口的烏克蘭推進一體化進程,特別是大部分烏克蘭地區不存在俄羅斯式的村社組織,獨立農民和自由領地始終處於主導地位,而在烏克蘭心臟地帶的第聶伯河流域,更以“自由哥薩克”方式生活,形成軍民合一的部落自治體,對外“自由”,對內“民主”,部落各級蓋特曼均由選舉產生而不能世襲,對下負責而不受上面任命,這種體制顯然與沙俄本土的農奴制和帝國官僚體制格格不入,使得沙俄千方百計加強直接統治。1722年,沙皇正式派兵占領烏克蘭並成立“小俄羅斯委員會”展開直接統治,烏克蘭蓋特曼自治體制宣告完結。向沙皇臣服的烏克蘭人的命運基本與俄國擴張歷史緊密相連。隨着沙皇統治區逐步擴大,原本生活在基輔等第聶伯河沿岸地帶的烏克蘭人開始向東部和南部的大草原進發,其中一部分人在亞速海北岸的乾草原地帶定居,另一部分則進入沙皇志在必得的克里米亞半島。

1774年,俄國女沙皇葉卡捷琳娜二世通過酣暢淋漓的決定性勝利逼迫土耳其締結《庫楚克-開納吉條約》,規定土耳其割讓刻赤、耶尼卡勒、卡巴迪亞等地予沙俄,沙俄至此獲得亞速海出海口,同時土耳其放棄對信仰相同的克里米亞汗國的宗主權,便利沙俄日後滲透併吞併這把“黑海之鑰”。許多人忽略的是,該條約含有韃靼可汗主宰的克里米亞必須交出所有基督徒俘虜和奴隸,由俄國安置於烏克蘭,這實際是“釜底抽薪”之策,既彰顯俄國的戰爭是拯救數百年被“蠻族”掠賣的基督徒於水火的正義性,又掏空了克里米亞汗國的經濟基礎,因為以本都人(黑海北岸希臘人後裔)、亞美尼亞人、格魯吉亞人為代表的基督徒構成了當地商業、手工業和航運業的主體階層,俄國當局堅稱克里米亞所有基督徒都是俘虜和奴隸,在“自願回流”的名義下實施武力強遷。

1778年,約3萬多克里米亞基督徒被集體送到亞速海沿岸定居,建立19個以克里米亞家園命名的新村莊,其中最大的一個是建在原烏克蘭哥薩克武裝的卡利米烏斯大營,命名為巴甫洛夫斯克,市徽是十字架加新月,次年改稱馬里恩波爾(Marienpol),可這個名字也沒用多久,1780年,為紀念皇太子保羅的第二任妻子瑪麗亞·費奧多羅夫娜,城市重新命名為馬里烏波爾(Mariupol)。1783年,葉卡捷琳娜二世徹底鞏固在烏克蘭及克里米亞的統治後,正式宣布吞併克里米亞半島,滅亡了克里米亞汗國,更多的克里米亞和烏克蘭腹地各民族被移民到馬里烏波爾等新城鎮。沙皇官員的意圖很明顯,那就是用“分而治之”的策略,將原本不是土著的民族遷居於此,並在當地劃分出極為複雜的行政單位,其居民按照特別軍事法律實施管理,當地所有人都承擔邊防義務,從而有效遂行統治。

俄國採掘業的中心

起初,馬里烏波爾人口稀少,因為它所處的頓河-庫班草原邊緣正位於歷代中亞游牧民族進入歐洲的遷徙路線上,定居者常常淹沒於一波波鐵蹄下,許多人抱着“朝不保夕”的心理。但隨着19世紀俄國版圖令人匪夷所思地擴張,特別是1861年俄國廢除農奴制並開啟工業革命之路後,先天條件優越的烏克蘭率先崛起。據統計,1914年俄國捲入一戰前,全俄企業數量為29415家,總產值約74億盧布,工人近311萬人,大部分企業集中在歐俄地區,特別是中央工業區(莫斯科)、西北-波羅的海沿岸工業區和烏克蘭工業區的產值占全國57.8%,工人數量占68.5%,烏克蘭的工業生產集約化程度更是位居全國之冠。這也直接影響了烏克蘭人口流動,當時第聶伯河沿岸的烏克蘭農村人口過剩,在沙俄當局政策吸引下,密集湧入南方海岸,像馬里烏波爾最早的克里米亞基督教社區,迅速被烏克蘭移民(當然還有俄羅斯人)填滿。

19世紀中葉起,面積約2.3萬平方千米的南烏克蘭成了俄國採掘業的中心,那裡蘊藏煤900億噸以上,後來的聯共(布)中央在1929年1月17日關於經濟問題的指示中明確地指出此地在國家工業化中的作用:“我們國家的工業化,同一般的特別是頓巴斯(即南烏克蘭礦區,這是20世紀30年代後才盛行的地理名詞)的煤工業的增長有最密切的聯繫。頓巴斯對於工業和運輸業是礦物燃料的主要供給者,對於冶金工業和化學工業是焦炭的主要供給者。所以,頓巴斯工作的進展,是解決工業化基本任務的保證。”這一點其實在19世紀下半葉就得到證明,而南烏克蘭採掘業的興旺,又與英國實業家約翰·休斯密不可分,正是他創建了該地區的煤城——頓涅茨克,而馬里烏波爾註定也要“近水樓台”。1869年,英國實業家約翰·休斯帶着設備、技術和威爾士同鄉技師來到南烏克蘭的亞歷山德羅夫卡盆地,建起冶金工廠(今頓涅茨克冶金廠),並且建村定居,村子就以他的名字命名叫“休斯村”,俄語發音叫“尤佐夫卡”,這就是頓涅茨克市的前身。這個冶金廠建起俄國第一座高爐,利用當地優質焦炭煉出第一爐鐵。隨之,德國人也來到這裡,建起玻璃廠、道釘廠和磚廠等。到了19世紀最後十年,“休斯村”還建成了俄國首屈一指的機械製造廠(今頓涅茨克礦山機械廠)。

而作為主宰整個南烏克蘭絕大部分煤炭、生鐵、小麥出口的海港,馬里烏波爾迅速從小市鎮崛起為大城市,特別是1882年鐵路將它連接到頓涅茨克,成為後者出口煤炭和機械的窗口。到1914年,馬里烏波爾主要出口煤炭、鋼鐵、機械和穀物,經疏浚的航道可直通亞速海,是俄國亞速海-黑海漁船隊的母港。不僅如此,美國財團在馬里烏波爾建立一家煉鐵廠,以便更好地利用頓涅茨克的煤和克里沃羅格的鐵礦石,後者的礦脈位於第聶伯河支流因古列河畔,東西寬2~7千米,南北長100多千米,地標呈鮮艷的胭脂紅,礦石含鐵量高達50~62%,有時達到70%,而且礦層不深,能夠露天開採,並由船舶運到馬里烏波爾冶煉,美國工程師還學着烏克蘭工人的叫法,把這些高品位礦石稱為“魯茲茨卡”(意為“可愛的石頭”)。

馬里烏波爾冶金中心復活

1917年“十月革命”後,蘇維埃政權經受住殘酷的內戰和外國武裝干涉,在地緣政治方面最寶貴的成果當屬把烏克蘭留在聯盟內,就像列寧說的:“沒有烏克蘭,俄羅斯就沒有了頭。”但遭到帝國主義重重包圍下的蘇俄,頭等大事是如何生存下來,大家的共識是儘快實現國家工業化。由於革命中將外資企業一律國有化,再加上蘇維埃政權1918年宣布“不承認沙俄及克倫斯基臨時政府(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期)的一切外債(約合180億金盧布)”,外國投資者和專家都離開了蘇俄(1922年12月後稱蘇聯),資本和技術來源渠道幾乎被窒息了。痛定思痛,經此劫難的共產黨人終於意識到:要想建立一個穩定的政府,作為抑制通脹和恢復經濟的手段,發行國債和吸引外資是必不可少的。

在1921年列寧領導的“新經濟政策”時期,用黃金、糖等硬通貨做擔保的國債重新得以發行,新生的蘇維埃政權由此轉危為安,並為工業建設準備了“第一桶金”。在此過程中,老布爾什維克列昂尼德·克拉辛功不可沒,他早在革命時期便是布爾什維克的“大掌柜”,他懂得什麼是現代經濟和貿易,正是他的力爭,使得蘇俄首次參加1922年西方國家主辦的熱那亞會議,發出不同社會制度國家共處和經濟合作的聲音,西方大國作為回報,陸續承認了蘇俄政權,隨後開始尋求貿易和投資貸款合作。

即便列寧去世後,繼任的領導人斯大林緊縮了“新經濟政策”,但恢復與西方的貿易,獲得經濟原始積累的路線並未改變,只是手段變得“簡單粗暴”。蘇維埃經濟決策者特別在乎因一戰崛起為世界第一大工業國的美國,儘管它對蘇俄的態度是1920年由國務卿科爾比制訂的,他說,美國政府不打算承認蘇維埃,“因為它不能完全代表俄國各民族的意志,況且蘇維埃政權拒絕承認俄國所欠別國債務,證明了他們不負責任的態度”,但克拉辛等“紅色經貿大師”敏銳地意識到,華盛頓實業家卻非常喜歡蘇聯,因為他們渴望貿易,認為蘇聯將大量購買美國商品。美國經濟迫切需要銷售其商品,以便刺激自己的生產和阻止失業率增長。一些美國實業界人士喜歡計劃經濟思想,他們把蘇聯念茲在茲的大規模工業化視為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為了方便對美做生意,1924年,蘇聯在尚未建交的美國註冊成立貿易代理機構“阿姆托格”,它表面上依照美國法律,卻實際由莫斯科控制,是展開蘇聯工業化的關鍵機構。

1927年,蘇聯領導人斯大林任命生於敖德薩、求學於蘇黎世的經濟學家紹爾·布羅尼當阿姆托格的負責人,為即將開啟的第一個五年計劃尋求美國資本技術。此時的蘇聯是一個站在戰爭廢墟上的落後農業國,工業產值只有美國的八分之一,即便像烏克蘭這樣昔日富庶的地方,90%以上的耕種仍依靠畜力和人力,輕工業落後,重工業更是被戰爭一掃而光,充滿危機感的斯大林選擇了快捷路徑——用“以農補工”的剪刀差實現國內資金積累,同時利用相對自由的貿易途徑獲得外國技術實現積澱。就在蘇聯實施第一個五年計劃(1928~1932年)期間,世界爆發了全球性經濟危機,美國恰好處在旋渦中心,一側是對於物資和技術的巨大需求,另一側是產品、工程師和熟練工人的過剩供給。這種供需關係讓蘇美都看到了國家級交易的可能。

1929年,1123家美國公司與蘇聯簽訂了供貨合同,整個“一五計劃”期間,蘇聯是進口美國機器設備最多的國家,僅在1931年一年,美國出口的機器設備中,有50%賣給了蘇聯。為了籌集工業建設所需的資金,蘇聯採取了特殊方式,用農業集體化和工農業剪刀差,把農業的利潤轉移到工業中,以及向外國出口糧食換取外匯。在1928年到1938年的兩個“五年計劃”里,蘇聯農業提供的資金,大體相當於同期國家固定資產投資的總額。毫不誇張地說,蘇聯用來發展工業的資金,是全國人民勒緊褲腰帶省出來的,這其中烏克蘭付出的代價最為沉重,過高的糧食徵購催生了1932~1933年大饑荒,約300萬人餓死。正是那個反差強烈的創世紀般建設年代,美國源源不斷的技術與設備輸入,加上蘇聯人大干快上的運動,一個又一個的紀錄誕生了,特別是馬里烏波爾的冶金中心復活了。

火紅的年代

1930年2月,聯共(布)中央政治局決定將馬里烏波爾的伊里奇冶金廠(即當初的美資煉鐵廠)擴建為大型煉鐵和煉焦企業,以便使用來自克里沃羅格和尼科波爾盆地的鐵礦石。沒想到隨着蘇聯大規模建設所導致的金屬短缺矛盾日益突出,瀰漫着“不惜一切代價快速發展重工業”思想的蘇聯政府決定再建一家新工廠,以便加工儲量豐富的刻赤半島上的卡梅什·布倫礦床的礦石,理論上,這些礦石是用駁船從克里米亞運到亞速海沿岸。一開始,聯共(布)中央想把企業設在俄羅斯聯邦境內的塔甘羅格米烏斯河口,但伊里奇冶金廠廠長雅科夫·古格爾堅持要把工廠建在卡利米烏斯河口的馬里烏波爾,理由是現成的龐大冶金工人隊伍,加上與頓涅茨克發達的公路鐵路網連通,而且到刻赤的水路也比塔甘羅格又近又方便。

經過這位傑出的人物——蘇聯小說《阿爾巴特的孩子們》主人公馬克·雷亞扎諾夫的原型——的不懈努力,上級批准了他的建議。“實現建造一個新的大型工廠的輝煌技術想法的道路既困難又曲折,聯共(布)中央委員古比雪夫同志讓我去找重工業人民委員奧爾忠尼啟則同志,”古格爾後來回憶,“人民委員考慮並批准了我的項目,認為發展馬里烏波爾的亞速鋼鐵冶金綜合企業(即亞速鋼鐵廠)前景廣闊。”奧爾忠尼啟則親自來到馬里烏波爾,監督新工廠建設和接收刻赤礦石的專門碼頭的建設,國家預算撥出了2.92億金盧布,吸引最優秀的工程人員參與建設。當時,約50名美國工程技術人員日夜加班,為亞速鋼鐵廠繪製出精確到每一個螺絲和螺母的建設圖紙,用到的都是美國最新的觀念與技術。美國工程師安德烈·阿馬維爾回憶,新工廠完全以美國伯利恆鋼鐵公司為藍本,蘇聯人就像拼樂高一樣,當美國的所有詳細設計和設備部件運到後,在美國人指導下組裝起來,“工廠原址在動工時還是一片河灘荒地,晚上可以聽到狼叫,可短短兩年多,1933年8月12日,工廠高爐生產出第一批生鐵,這成為蘇聯一五計劃的史詩時刻,緊接着,1935年,蘇聯第一台250噸平爐在這裡投產,再過了兩年,全廠已有48個車間,涉及高爐、平爐、軋鋼、熱軋薄板、冷軋、馬口鐵等,每個車間幾乎就是一座單元廠,在鐵軌縱列的地方,矗立着四台歐洲最大的高爐,鋼纜車忙碌地把鐵礦、石灰石、焦炭運上高爐去……”

古格爾指出,亞速鋼鐵廠使用從北邊鐵路送的頓巴斯煤炭,冶煉從南面海運來的刻赤鐵礦,因此在興建鋼鐵廠時同步在刻赤半島建設卡梅什·布倫鐵礦聯合企業,進行採礦、選礦和燒結工作。“亞速鋼鐵廠是蘇聯南方鋼鐵工業中的珍珠,走進這片巨型廠區的人,會無條件地贊同這句評語,亞速鋼鐵廠林立的煙囪噴吐着濃煙,人們從亞速海的輪船上遠遠就看見了。”《蘇聯建築》雜誌1937年10月號在題為《尼古拉耶夫一號:蘇聯工業建築》的文章里承認:“1930年以來……用美國方法建造了亞速鋼鐵廠等諸多大規模聯合企業,烏克蘭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在短短幾年間變成東歐最大的工業中心。”亞速鋼鐵廠更突出的成就是引入了許多創新技術,1939年初,他們用刻赤鐵礦石出產第一批高品位的熱燒結球團,將含鐵54%左右的鐵礦石經過燒結車間燒結成塊,把鐵的成分提高到70%,這在世界冶金史上是第一次。同年5月,亞速廠進一步創造日產生鐵的世界紀錄——嶄新的三號高爐生產了1614噸生鐵。

1941年偉大衛國戰爭爆發前,亞速鋼鐵廠已有四台高爐和六台平爐在運轉,每爐一晝夜能煉鋼500噸,外加當時歐洲最大的軋鋼車間,蘇聯鋼軌、造船用高強度低合金鋼、汽車用薄板等大多出自於此。鮮為人知的是,位於烏克蘭哈爾科夫的183廠(原哈爾科夫蒸汽機車製造廠,KhPZ)得以批量生產T-34/76中型坦克,便與亞速廠的裝甲鋼供應密切相關。首批量產的T-34/76應用了亞速鋼鐵廠提供的均質鋼裝甲,這種鋼材經過均質退火處理,即利用高溫進行長時間加熱,使內部的化學成分充分擴散,使鋼材軟化,得到鋼材最佳的延展性及微細晶粒組織,後來為了提高硬度及韌性,亞速廠又發展出加入鎳、鉻等微量元素的合金鋼裝甲,再經過熱處理工藝,製成“外硬里韌”的合金鋼裝甲。另外,T-34/76坦克起初選用鋼材澆鑄履帶在鋸齒和連接處容易斷裂,183廠的武器專家和亞速廠的材料專家集體攻關,終於在1940年找到一種較好的合金鋼,用它製成的履帶可以保證坦克行駛1500~2000千米不會斷裂。

1941年6月22日,德國入侵蘇聯,為了支援前線,亞速鋼鐵廠職工只用三天時間為紅軍趕製出兩列裝甲列車,為航空炸彈生產鑄鐵彈殼,輥制迫擊炮身管,鑄造坦克炮塔。當前線逼近馬里烏波爾時,超過6000名工人參加了民兵。剩下的工人利用黑夜拆除了大部分設備,用大約650節車皮運到烏拉爾山以東,為蘇聯軍工綜合體提供足夠的鋼鐵材料。納粹德軍占領馬里烏波爾後,立即將亞速鋼鐵廠殘餘部分交由克虜伯公司經營,以支持東線作戰。然而在聯共(布)黨員洛米佐夫(Lomizov)和什坦科(Shtanko)的領導下,馬里烏波爾抵抗運動在一號高爐吹風時切斷了蒸汽,並在廠區內破壞電力,使德國人的生產停頓了好幾個月。1943年德軍被迫撤出馬里烏波爾,他們對亞速鋼鐵廠倖存的平爐、焦化廠、發電站進行徹底破壞,打回來的蘇聯紅軍目光所及,只有一堆堆廢銅爛鐵。

與中國的緣分

1944年10月,蘇聯國防委員會決定恢復亞速鋼鐵廠,有4萬人參加重建,僅用半年就讓四號煉鋼高爐點火運行。這個過程中,蘇聯人的自主創新表現得淋漓盡致,像四號高爐的地基被德國人完全破壞,爐身下沉3.5米,離開軸心1.3米,傾斜到20度,修復時,蘇聯人用200噸水壓起重機把1200噸的高爐整體挪平,然後放在軌道上,移動,舉起,恢復原位,不到六晝夜就修復了,而按照平常拆開再安裝的方法,至少需要半年,提出這個方法的工程師為此獲得斯大林獎金。為了加快高爐建設速度,蘇聯人還採用快速建設法,建設材料全是大型構件,由專門工廠製造好後運到工地,只要裝配起來即可,它們重量大的可達十幾噸,不但節省時間,還可降低成本、提高質量,為了進行裝配工作,工地上有三台大型起重機,起重能力達25~30噸。而參加一座高爐建設的有12個獨立的專業化建築公司,像第聶伯鋼鐵部件安裝公司、耐火設備建築公司、黑色冶金安裝公司、電氣設備安裝公司、下水道安裝公司等,專業公司都有自己的專家和經驗豐富的技術人員,因為業務熟悉,工作質量可以大大提高,為了統一調配,在工地上專門成立施工工程部。建設過程高度機械化,像耐火磚的運送是由一個運轉不停的傳送帶執行,把耐火磚送到任何需要的地方去,傳送的樞紐集中在小小的調度室里,這裡只需一個人利用電話調度機指揮着耐火磚的供應工作。新造的可旋轉平爐也是亞速鋼鐵廠的特色,車間工人在操縱台開動電門,整座平爐全身向盛鋼桶那一面緩緩傾斜,倒出一部分渣,又緩緩擺正,優點是排渣和倒鋼都方便,可以一部分一部分地出鋼,而且平爐容積大到五六百噸。車間工程師阿爾漢格爾斯基說,刻赤供應的鐵礦石含磷偏多,把它們煉成鋼之前,要排出很多磷渣(變成農田肥料),所以需要這樣能旋轉的平爐,平爐可以往前和往後旋轉。

1948~1953年,亞速鋼鐵廠建成一個軋鋼廠,再度成為擁有完整冶金周期的聯合企業。軋鋼廠里有一個歐洲最大的軋軌車間,車間長到1100米,寬敞、明亮、空氣流通,鋼錠在機械化軋軌機上軋成長軌,然後切成兩段。車間高度機械化,只有幾個人在操縱機械。亞速廠用軋鋼機在世界上首次軋制出直徑125毫米、供磨碎機用的鋼球,軋鋼機上的一切操作都是自動化,8小時內可生產40噸鋼球,比衝壓機產量多兩倍。在整個重建工廠的過程中,建設者也再造了一個馬里烏波爾城,新增20萬平方米的住宅,以及學校、醫院、幼兒園、俱樂部、運動場、公園等。

1949年新中國成立後,蘇聯立刻與中國建立外交關係。在共同的意識形態下,兩國開啟了長達十年的“蜜月期”,蘇聯不僅向中國提供初步工業化的各類設備技術,還接收大批中國員工來實習,亞速鋼鐵廠也不例外。1954年,新華社記者李何與瞿獨伊(中共早期領導人瞿秋白的獨女)來到該廠採訪,留下這段鮮為人知的記載:

離亞速鋼鐵廠不遠有一座碼頭,是鋼鐵廠運進鐵礦、燒結礦和運出產品用的窗口,那裡麇集着船隻和忙碌的起重機。日丹諾夫(即當時的馬里烏波爾城名)是烏克蘭南部重要港口,煤、鋼鐵、穀物和鹽從頓巴斯經過該港口運往蘇聯和國外。頓巴斯和南烏克蘭鋼鐵工業所需要的格魯吉亞庫塔伊希錳礦,俄羅斯聯邦克拉斯諾達爾邊疆區新羅西斯克的水泥,也是經該港口集散。廣義上,亞速海實際是黑海的大海灣,經刻赤海峽相互連通,這片海並不深,又承接卡利米烏斯河、頓河和庫班河等河水,所以它的水也不怎麼咸,因此出產很多魚,一公頃(一萬平方米)水域就能捕撈80千克魚,而亞速海面積足足有3.8萬平方千米,可謂天賜寶地。與亞速海比鄰而居的鋼鐵廠同樣身手不凡,曾被法西斯分子糟蹋殆盡的生產設施已然恢復。主人告訴我們,一座最大的高爐重建時只花105天,整個爐用電焊焊成,因而免打20萬個孔,免用5萬個鉚釘,加上用高速流水作業法在地上建成然後裝配,所以建造之快,打破了世界紀錄。高爐設備是自動化的,裡面儀器標明着空氣的消耗量和壓力,水的消耗量,爐的溫度,料的高低,煤氣的消耗量。開爐、封爐和倒出鐵汁都是機械化的,不用幾個人手,既省力又保險。當我們參觀時,各爐在不斷地出生鐵。生鐵汁瀉進盛鐵桶,一部分盛鐵桶把生鐵汁倒在一串杓形模子的輸送帶上。這個輸送帶均衡地旋轉着,經過冷卻裝置,把模子上凝結了的生鐵錠傾到下面承接着的車廂中去。另外部分盛滿生鐵汁的桶,沿着鐵軌被送到大混鐵爐那裡調勻,然後放進平爐冶煉。

我們在高大寬敞的車間內看到,碩大平爐正在煉鋼,這一爐就有185噸鋼水,高爐前移動的加料機不時把料塞進爐里,工人從爐子對面自動化儀器室可以察看爐頂溫度、爐內的氣壓、蓄熱室的溫度、燃燒氣體和空氣混合的比例、空氣和蒸汽消耗量等。工人在車間內隨時可以喝到加鹽的汽水。車間主任列斯科夫說,現在一年能快煉5000爐鋼,許多平爐每晝夜出4爐鋼,1945年大戰結束時每平方米爐底出5噸鋼,到1954年已增加到平均7.7噸,這都是由於改進了生產組織和應用新技術。列斯科夫更提到自己學會300多個漢字,因為來車間實習的中國人真不少,列斯科夫手把手地把先進技術傳授給東方的朋友,比如強化快煉過程、使用耐久的鎂鉻磚作爐頂、用鎂橄欖石作蓄熱室格子磚、增加加料機、節省鐵錳混合料等。

當鋼水凝成單個重達16噸的大錠,就被送到軋鋼車間。鋼錠放在像大地坑的加熱爐里加熱,這裡面燒的是由煉焦爐和高爐送來的蒸汽。鋼錠加熱後傳送到巨型軋鋼機上,軋到80毫米厚薄。軋鋼機和傳送裝置幾乎占滿整個車間。機械是自動操縱的。連機械上用的潤滑油也是自動添加的。和軋鋼車間相銜接的是薄板熱軋車間,80毫米厚度的熱鋼坯由軋鋼車間傳來,通過第一部由四台軋板支架組成的巨大軋板機,軋得更薄了,經自動檢測儀確認薄度合格的鋼板被送到第二部由六台軋板支架組成的軋薄板機上。在這個機械輥柱上,我們看到的簡直不像鋼板而像布匹,這裡的成品薄到只有2~6毫米,長70~120米。熱軋後的薄板,一部分送到冷軋車間,一部分成捲地送到馬口鐵車間,這些車間彼此毗鄰。未經冷軋的薄板,即使壓上一根頭髮也會留下痕跡,所以先用酸洗淨,酸洗缸約四五十米長,洗後的薄板呈現灰色,再放在軋鋼機上再軋,這樣薄板更堅,也更薄更光。軋寬薄板可不容易的,亞速廠在戰前還不會軋,汽車製造廠只能把兩塊窄薄板焊接在一起,戰後經過工程師們集體研究,廠里已能軋寬薄板,一塊薄板足夠“勝利”牌汽車車頂用。在熱軋薄板和冷軋車間,看到等待運到社會主義國家的薄板成捆成堆,其中有許多是待運到中國的,有一捆薄板上面印着運往天津的字樣。車間工人說:“我們認真地完成中國的訂貨,絕不拖延。”事實上,亞速鋼鐵廠經常與來過這裡實習的中國鞍山鋼鐵聯合企業的中國工程師、技術人員通信。在該廠的文化宮和紅角中,保存着中國實習生贈送的貴重的紀念品——有斯大林和毛澤東像的綢旗、紀念章、照片。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受慘烈的二戰影響,加上1945年德國投降後美蘇陷入冷戰,特別是1948年美國軍方絕密的“烤肉機計劃”提出用133枚原子彈摧毀“蘇聯及其控制的土地上大約70個最重要且適合戰略核打擊的目標,它們是一系列綜合工業區,那裡高度集中了科學研究中心,專業廠礦企業,主要的政府機關”,馬里烏波爾(註:馬里烏波爾是聯共(布)中央政治局委員日丹諾夫的出生地,1948年為紀念這位逝世的蘇聯傑出黨務活動家,城市改名日丹諾夫,直到1989年恢復原名。它是蘇聯南方重要鋼鐵工業中心,沿着海濱建立的許多工廠中,亞速鋼鐵廠是蘇聯最大的鋼鐵廠之一。我們一到馬里烏波爾,就跨進鋼鐵廠的大門)的亞速鋼鐵廠也赫然在列。而在相當長時間裡,蘇聯核打擊力量遠落後於美國及其操縱的軍事組織北約,不得不千方百計提高相關設施的防禦能力。實際上,在斯大林生前最後幾年出版的《共產黨人》雜誌上,“與帝國主義者不能共處”的問題主導了蘇聯各種經濟建設,而且蘇聯軍事計劃汲取二戰經驗教訓,即一個陸軍旅在三天的高強度對抗中就會“枯亡”,被敵人摧毀的兵團要重新補充,這一戰略指導下,不僅是人,連坦克大炮等技術兵器也成了消耗品,這意味着在受威脅階段,全國工廠都要在最短時間內轉產軍火,平時還應維持生產軍品的“基本動員力”,因此蘇聯工業主要目的不是準備生產民生日常品,而是隨時準備生產打仗用的武器裝備,更不管這樣做成本有多高,並且它自身都要像軍事要塞那樣具備相當的“抗打擊力”。

營造軍事強國

1947~1956年,亞速鋼鐵廠進行了耗資巨大的基礎建設,在面積達11平方千米的廠區內,不僅有恢弘的地面建築,地下也被修得四通八達,主要建築物都有厚達3~4米的鋼筋混凝土圍牆,甚至可以抵禦大口徑火炮的直接轟擊,地下部分足足有六層,最深處有上百米,每層之間都用厚達數米的金屬隔板,堅固無比。地下六層中,不但有各種普通鋼鐵廠地下建築,還有36個防空洞,穿插着各種各樣的生活設施,如醫院、倉庫、宿舍、甚至電影廳。更重要的是,地下部分面積廣闊,各種連接通道加起來長達幾十千米,各個區之間乾脆用地鐵通勤,部分通道甚至可以延伸到亞速海畔的礦石碼頭。另外,地下還有大量發電和通風設備,只要燃料充足,可以保障整個鋼鐵廠的電力供應。

經過20餘年的高速發展,亞速鋼鐵廠成長為能生產焦炭和燒結礦、鋼材以及優質軋材、棒材和型材的高性能綜合冶金企業,包括焦爐和副產品廠、高爐車間、鹼性氧氣爐車間、軋制綜合體,包括初軋機、中厚板軋機、鋼軌和結構軋機、重型型材軋機和鋼軌緊固件車間。從1952年至今,幾乎所有蘇聯鐵路都鋪設亞速鋼鐵廠生產的鋼軌及緊固件,其中一些還出口到中國。1973年,廠里啟動3600毫米軋機,1977年建成氧氣頂吹轉爐(BF-BOF),1981年建成先進的自動化煉鋼車間。到20世紀80年代初,企業年產鐵570萬噸、鋼材620萬噸、軋材470萬噸,是烏克蘭境內唯一為造船、電力工程和特種機械製造、橋梁建設、北極主要天然氣和大口徑管道製造提供厚度6~200毫米、寬度1500~3200毫米優質軋制產品的製造商,其生產的輸油管道、海上結構、軋制產品都能自行進行100%無損超聲波檢測,也是能生產超高強度X70和X80鋼的企業。

在它所參與的蘇聯軍工項目中,以滿足尼古拉耶夫黑海造船廠的七艘大中型載機巡洋艦(即航母)用鋼需求最膾炙人口。1968年初,蘇聯部長會議審議通過“1971~1980年軍事造船計劃”,在海軍和造船工業部的努力下,航母建造列入計劃範疇。航母因在海洋中要承受波浪載荷,而且自身又是大剛性結構,具有很大的內應力,因此對低溫(-20~0攝氏度)條件下的鋼板韌性有嚴格要求,抗衝擊性能指標大多要求在150焦以上,但同時鋼板要同時滿足高強、焊接性良好、耐腐蝕等指標,而這些性能要求往往存在矛盾,性能此消彼漲,如高強度和焊接性之間的矛盾,高強度和高韌性之間的矛盾,高強度與大厚度之間也存在矛盾,這就需要進行合金成分的優化設計,並應用先進的冶金裝備生產,實現這些性能間的平衡。1960年代,亞速鋼鐵廠先提供屈服極限為500兆帕級的SKhL-4鎳鉻銅低合金鋼,後又推出590兆帕級的AK-27和AK-25鎳鉻合金鋼,全部用於航母底部結構件的生產,這些鋼材具有更高的硬度和屈服度,焊接過程中對焊材和焊機均有較高的要求,用該材料製造的金屬結構遠非民用船舶所能比擬,也只有這樣的技術要求,才能保證戰艦在各種情況下具有足夠的抗打擊力。而為了煉出特種合金鋼,亞速廠採用“電爐冶煉+爐外精煉”的工藝,控制碳含量,不斷降低硫、磷等雜質元素含量,提高純淨度,並尋求鎳、鉻、錳等添加元素的配比,目的就是使鋼材具有良好的綜合性能。直到多年後,未完工的蘇聯1143.6型航母“瓦良格”號遷徙到中國,其船體用鋼就讓中國同行頗為感慨,不僅堅固防鏽,而且絕磁,充分體現了亞速鋼鐵廠的技術水準。

而高端產品的“壟斷貨源”地位又令該廠的效益從來都不必擔憂,馬里烏波爾正是依靠亞速鋼鐵廠發展起來,工廠擁有並管理着城市“三分之一的勞動力”,巨大的工廠里遍布各種社會福利設施,居民區、醫院、學校、幼兒園、電影院、體育場觸手可及,勞動者能在亞速海和黑海療養勝地免費療養。在蘇聯時代,亞速鋼鐵廠直接由蘇共中央委員會(CPSU)管理,連烏共頓涅茨克州委第一書記都無法插手該廠事務,這客觀上也讓馬里烏波爾在頓涅茨克州具有特殊地位,甚至導致它與州首府頓涅茨克的“心理隔閡”。頓涅茨克人抱怨向馬里烏波爾便宜供應優質焦炭和電力,卻得要花大價錢去買那裡出產的金屬製成品,而馬里烏波爾人則認為自己向頓涅茨克州貢獻差不多30%的地區生產總值,也沒有得到相應的補償,雙方甚至為馬里烏波爾單獨劃分出獨立行政單位勾心鬥角,馬里烏波爾一位政治人物曾嘲笑說:“頓涅茨克人儘是挖煤工人,只要命令他們就動起來。而我們是科學家,除非你用道理說服我們,否則我們是不會行動的。”

亂世寡頭改弦更張

然而1991年蘇聯解體後,繁榮的年代結束了,亞速鋼鐵廠變成另一個掠奪性私有化的受害者。烏克蘭在獨立後的20餘年發展並不順利,經濟發展經歷多次政治動盪和經濟危機的打擊,至今沒有恢復甦聯解體前的水平,2020年的GDP總值僅為1554億美元,人均GDP不到3700美元,在歐洲44個國家中(不含袖珍小國梵蒂岡、摩納哥、列支敦士登、安道爾)排名墊底。與不景氣的國家經濟形成反差的是,烏克蘭寡頭卻一點都“不差錢”。他們不僅擁有社會主要財富,還是影響國家政權的主要力量。根據福布斯2013年富豪榜數據,烏克蘭最大富豪里納特·阿赫梅托夫的資產超過70億美元,前一百名富豪的總資產約有1000億美元,占國民生產總值的三分之二。而德國《明鏡》周刊指出,這些寡頭全都是掠奪性私有化時代的產物,他們在烏克蘭剛獨立時紛紛以低價收購國有資產,這種機會都與腐敗密切掛鈎。

21世紀頭十年,亞速鋼鐵廠乃至整個馬里烏波爾市面對的嚴峻挑戰來自里納特·阿赫梅托夫名下的系統資本管理集團(System Capital Management,SCM)。這個寡頭出身頓涅茨克草根礦工階層,甚至被媒體形容為“黑手黨”性質,由於在私有化之初攫取大量優質資產,實現了資本原始積累,甚至重繪了整個烏東重工業區的“權力地圖”。SCM在2006年就持有亞速廠的股份,通過不斷增持股份,終於2010年取得工廠的控制權,納入SCM旗下的Metinvest集團。這裡有個小插曲,2004年,阿赫梅托夫和時任總統庫奇馬的女婿維克多·平丘克以8億美元收購克里沃羅格鋼鐵廠,該交易在烏克蘭引發巨大爭議。2004年底,烏克蘭爆發“橙色革命”,親歐反俄的維克多·安德烈耶維奇·尤先科打敗庫奇馬信賴的維克多·亞努科維奇成為總統,他祭出打擊腐敗的大旗,下令調查和審計阿赫梅托夫的公司,為了避免被起訴,阿赫梅托夫一度逃往摩納哥躲避風頭。2005年,在尤先科總統支持下,女總理季莫申科推翻上次拍賣克里沃羅格鋼鐵廠的結果,舉行了一次全國電視轉播的公開拍賣,結果被印度米塔爾集團以48億美元收購,中間的差價令人咋舌。

然而,這些事件都沒能傷到阿赫梅托夫,僅僅半年後,由於他選擇與尤先科合作,包括緩和烏克蘭與俄羅斯的天然氣價格危機,阿赫梅托夫得以衣錦還鄉。隨着2010年2月亞努科維奇通過競選擊敗季莫申科,如願當上總統,美國駐烏克蘭大使約翰·赫布斯特認為,阿赫梅托夫在其中出力甚大,因為亞努科維奇領導的地區黨得到阿赫梅托夫的資助,獲得東部俄語區的廣泛支持,而亞努科維奇政府又成為“頓涅茨克暴徒和寡頭的避難所”。在亞努科維奇主政的三年裡,阿赫梅托夫的商業帝國迅速擴張,SCM變成烏克蘭乃至東歐屈指可數的金融和工業集團,旗下擁有超過100家企業,涉及金屬、採礦、發電、銀行保險、電信、媒體和房地產,年營收約128億美元,資產超過227億美元,亞速鋼鐵廠能落入其囊中,無疑報了當年克里沃羅格鋼鐵廠“得而復失”之仇。

不過,寡頭的忠誠向來以利益為準繩。以阿赫梅托夫為代表的烏克蘭經濟寡頭,起初因商業上嚴重依賴俄羅斯,烏克蘭最初獨立幾年裡進出口總額的60%~70%與俄羅斯有關,寡頭從維護自身利益角度出發,要求烏俄保持緊密政治經濟關係,甚至不惜放棄部分國家主權來換取俄羅斯對烏克蘭的市場開發和能源優惠價。但隨着烏克蘭經濟全球化步伐的不斷加快,這些寡頭控制的大企業也逐漸把業務拓展到歐盟和亞太市場,俄羅斯市場在其出口中的份額有所下降,2013年以後就只有26%。

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後,烏克蘭對俄羅斯市場的需求進一步下降,而對歐盟和亞太市場的需求則增速明顯。像阿赫梅托夫的亞速鋼鐵廠在生鐵、粗鋼、型材、燒結礦石等產品領域都依賴歐洲和亞太市場,實際與俄企形成競爭關係,導致他們調整對外政策,越來越注重與俄羅斯之外的國家保持良好關係,把他們的公司打造成符合國際特別是歐盟資本市場標準的專業公司,阿赫梅托夫甚至僱傭公關公司以求建立與歐盟領導人的關係。通過規範企業行為和健全財務制度,烏克蘭的大型企業越來越容易從歐盟資本市場按照較為公平的融資利率獲得資金。烏克蘭的“歐洲一體化”進程可以為寡頭控制的大企業打開歐盟市場,獲得更多的商業機會。在俄羅斯經濟增長逐漸放慢速度的情況下,歐盟和亞太市場成為烏克蘭企業發展的主要目標。長期以來,歐盟對於烏克蘭的冶金製品和農產品實行嚴格的配額制度。特別是全球金融危機之後,歐盟各國為保障本國低端製造業的就業人數,對烏克蘭產品提高了技術門檻。2013年只差臨門一腳的烏克蘭與歐盟自貿區談判,核心內容就是幫助亞速鋼鐵廠等烏克蘭冶金企業突破現有的出口瓶頸。可是,亞努科維奇在最後關頭接受俄羅斯提供的13億美元信貸和優惠天然氣價格,放棄自貿協議,結果招致政變下台,而阿赫梅托夫也“識時務”地與他切割了。

易手的城市

2014年夏,頓涅茨克、盧甘斯克兩州親俄群體武裝起事後,阿赫梅托夫和亞速鋼鐵廠的站隊就顯得格外重要。4月13日,以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代表自居的丹尼斯·庫茲緬科帶領被清算的地區黨成員和親俄的“新俄羅斯運動”成員在馬里烏波爾城區集會,接着占領市議會大樓。次日,自封市長的庫茲緬科在民兵陪同下,來到駐當地的國民近衛軍獨立第17營駐地,試圖說服該營聽從他的指揮,或至少提供武器,遭到營長塞爾西·索文斯基拒絕,於是“新俄羅斯”分子用輪胎、沙袋等障礙物堵住營地出口,索文斯基呼叫地方警察裡應外合,將障礙物全部清除。16日,庫茲緬科再度集合300多人到營地聚集,要求該營倒戈,接近深夜,民兵開始用槍亂射,索文斯基率部往外一衝,就把這群烏合之眾打散,還打死三名親俄分子。

但親俄派不肯罷休,又掀起5月11日就城市加入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的公投,這直接導致基輔中央政府將馬里烏波爾列入“聯合反恐行動”(即軍事鎮壓)的名單裡,而且在4月底,烏克蘭內務部長亞阿瓦科夫任命強硬的瓦列里·安德羅休克為該城警察局長,聯絡擁護中央的派別組織抵抗。5月9日蘇聯偉大衛國戰爭勝利日,猶如乾柴烈火的兩派勢力終於在市警察局發生火併,剛剛抵達的烏國民近衛軍亞速營(AzovBattalion)更是火上澆油,隊伍里的右翼分子毆打參加紀念活動的二戰老兵,將衝突推至頂峰。5月10日,“新俄羅斯”分子火燒市議會大樓,城市治安宣告癱瘓,安德羅休克聯繫阿赫梅托夫,希望他能協調城市議員和企業界精英團結起來,同頓涅茨克分離派民兵作鬥爭。

阿赫梅托夫開始較為謹慎,通過中間人向“人民共和國”代表庫茲緬科放話,希望他適可而止,恢復當地秩序。但庫茲緬科憧憬着坐擁馬里烏波爾的財富,繼而扮演“人民共和國”的新貴,根本不接受這位寡頭的建議。幾經斟酌,阿赫梅托夫決定把寶押在基輔中央政府一邊。5月15日,戲劇性的一幕在馬里烏波爾上演了,從亞速鋼鐵廠衝出的上萬名工人從大街小巷驅逐親俄分子,他們高呼“不要政治,只要秩序”的口號,開着挖土機和自動傾卸卡車拆除路障。

同一天,阿赫梅托夫還在當地《亞速海濱工人報》上發表題為《開心頓巴斯Vs.統一烏克蘭》的文章,羅列馬里烏波爾的四種出路,即繼續留在中央集權制烏克蘭、加入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與俄羅斯合併和留在“去中心化”的聯邦制烏克蘭。阿赫梅托夫強調,第二、三種選擇都將招致國際制裁和這座工業城市的毀滅,“我們的經濟結構是冶金、能源、機械、化工、農業及與這些部門相關的所有企業,如果面臨嚴厲制裁,我們將無法出售我們的產品,也無法生產,就意味着工廠停工,意味着失業,意味着貧窮。而俄羅斯本身也出口鋼鐵,所以從來都不是我們產品的重要市場”。權衡利弊,他呼籲馬里烏波爾人支持第四種方案。5月21日,他繼續在《亞速海濱工人報》上抨擊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認為這是頓涅茨克人做出的毀滅性選擇,作為報復,失去馬里烏波爾的頓巴斯武裝宣布對控制區內的阿赫梅托夫財產“國有化”,阿赫梅托夫卻滿不在乎,表示自己在頓涅茨克、盧甘斯克兩州的企業將繼續效忠基輔中央政府,不會向“自封的共和國”納稅。

6月13日,更多烏軍進占馬里烏波爾,並由此向北進攻,試圖重新封鎖烏俄邊境,阻止俄羅斯援助兩個“人民共和國”,但這兩個政治實體與俄軍組成聯軍,在裝甲車和坦克的掩護下在8月底發動反攻,一度攻至馬里烏波爾東郊,但隨着美國和歐盟發出嚴厲制裁,俄軍選擇抽身而去,頓涅茨克民間武裝孤掌難鳴,只得退回原出發地。

漫長的戰爭狀態

儘管保住了馬里烏波爾,但烏軍在2014年5月至2015年2月實施的“聯合反恐行動”卻以大敗虧輸告終,由於自身長期文恬武嬉,加上俄羅斯向頓涅茨克、盧甘斯克兩州(即頓巴斯)民間武裝提供或明或暗的支持,基輔方面不得不接受法國與德國出面協調、俄羅斯參與、在白俄羅斯達成的《明斯克協議》,將衝突凍結起來。

接下去,志在復仇的烏政府展開洗心革面的軍事改革,當務之急是如何應對俄羅斯在數量和質量上明顯占優勢的超級大軍,烏克蘭人的對策是逐步放棄傳統的大兵團作戰思維和編制,將重心轉移到如何利用城市進行攻防作戰上,機動靈活、通信指揮扁平化的作戰旅達到29個旅,配備翻修的庫存坦克、裝甲車和少量美歐軍援的單兵反坦克武器,並按照烏軍總參謀部的輪戰制度,所有建制旅都要到烏東頓巴斯前線參戰7~8個月,雖說沒打什麼仗,但工事對峙、冷槍冷炮和蠶食進攻等“小打小鬧”同樣能起到鍛煉隊伍的作用。

而在大批部隊“東調西去”的過程中,馬里烏波爾的“前沿要塞”地位愈發凸顯。截至2022年2月24日俄羅斯發動對烏特別軍事行動前,負責頓巴斯方向的烏軍東部軍區累計有9個旅,馬里烏波爾居然有陸軍獨立摩步第56旅、海軍陸戰隊獨立36旅和國民近衛軍獨立摩步第12旅、亞速團(即前文提到的亞速營擴編而來)等部隊,總兵力達1.5萬人,堪稱烏東前線之冠,其中有不少是原亞速鋼鐵廠的職工。從地圖上看,馬里烏波爾不僅有亞速海最優良的港口,且控扼頓涅茨克到克里米亞的鐵路,俄軍欲實現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與直接控制的克里米亞的陸上聯繫,此地必爭。不僅如此,馬里烏波爾還處於具有戰略意義的H20國道和M14高速公路交匯點,前者全長190千米,由南向北穿越頓涅茨克和斯拉維揚斯克,與聯通烏克蘭中東部的M03高速公路結合,後者則是從黑海延伸到亞速海的烏克蘭頭號沿海大通道,西起敖德薩,途經敖德薩州、尼古拉耶夫州、赫爾松州、扎波羅熱州和頓涅茨克州,最後由馬里烏波爾向東延伸僅50千米後連接上俄羅斯M23高速公路,這兩條大動脈都是俄軍進行大迂迴和後勤補給的必用場所,自然雙方的爭奪也非常激烈。

鳳凰能否涅槃

圖片


開戰頭一周,馬里烏波爾守軍為避免野外機動遭到俄空天軍及導彈炮兵殺傷,便利用經歷八年經營的城市防禦陣地堅壁清野,形成以外圍為重點、以市區為依託,市區與外圍一體化的大縱深、有梯次的防禦體系。俄軍偵察發現,馬里烏波爾外圍防禦縱深超過30千米,烏軍在那裡部署超過70%的城防兵力,以城外衛星城鎮和高地為依託,構築多個防禦要點,控制重要交通樞紐和要道,形成城市防禦屏障,阻斷和隔裂俄軍攻城戰鬥隊形,力圖使敵人在未到達城市之前即遭受重大損失,喪失城市進攻作戰能力。從防區劃分看,烏陸軍獨立第56旅負責馬里烏波爾主城區及西部接近地,海軍陸戰隊獨立第36旅以城北伊里奇冶金廠為防禦核心,而戰鬥力較強的國民近衛軍獨立第12旅和亞速團承擔整個東南面的防務,其中亞速團指揮所就設在如同迷宮一樣的亞速鋼鐵廠地下空間。由於烏軍將重武器開進工廠和居民區,並在居民區周圍埋雷,防止居民逃跑,增加了俄軍和烏東親俄武裝的作戰難度。

再看俄軍及其同盟者,從克里米亞出發的俄黑海艦隊海軍陸戰隊獨立第810旅先於3月5日同盧甘斯克武裝會師于波克羅夫斯克,從西南角擠壓烏軍。兩天后,攻占馬里烏波爾以北50千米的鐵路樞紐沃爾諾瓦哈的頓涅茨克武裝也抵達前線,完成對馬里烏波爾的合圍。隨後幾天裡,俄軍主要用空襲和炮擊壓制對手,掩護烏東武裝分頭占領城市要點,阻絕交通,建立封鎖線。3月10日前後,從羅斯托夫州過來的俄第58集團軍摩步第19師以及車臣營、哥薩克志願軍等準軍事力量相繼到位,這些力量經短暫整編後便投入逐街逐屋的爭奪。俄軍及盟友選擇從地勢平坦、建築密度低的馬里烏波爾東部實施突破,作戰風格不再一味地平推進攻,而是使用穿插包圍戰術,對烏軍實施割裂,進而削弱敵人內線優勢(相互機動增援比較容易)。3月19日,車臣營沿亞速海岸切入東部城區側後方的港口區,將亞速團防區分割。為了穩定戰線,3月21日,烏軍放棄空曠難守的馬里烏波爾機場(因俄軍掌握制空權變得價值不大),把騰出來的獨立第12旅主力充當預備隊,與亞速團實施反突擊,收復港口區的大部分地區。不料,第二天,俄軍第58集團軍摩步第19師用兩個營戰術群(BTG)打穿西面烏軍獨立第56旅的防線,沿M14高速公路占領醫院區和成片海濱療養院,獨立第12旅又緊急回援反撲,收復部分失地。這種“攪肉機”式拉鋸,其實對缺乏補充的烏軍並不利,隨着俄軍兵力投入增加,烏軍的反撲變得有心無力,只能據點死守或借破牆開洞、地下管網進行有限機動。3月28日,頓涅茨克武裝索馬里營和車臣營在馬里烏波爾市政廳會師,被打散的烏軍亞速團曾試圖沿下水道進行偷襲,結果被粉碎。隨着俄軍及盟友從西、北、東三面壓縮,馬里烏波爾的244平方千米城區面積到4月11日只剩下60多平方千米,如果把馬里烏波爾環城路看成鐘錶盤面的話,按順時針方向,俄軍原本分散控制8點鐘到9點鐘(西路)、11點鐘至12點鐘(北路)和3點鐘至4點鐘的區域,但此刻從11點鐘到5點的區域(即整個市區北面和東面)都在俄軍手裡,而且竭力往烏軍最後把守的6點鐘至7點鐘區域(即亞速鋼鐵廠核心區)前進。

在馬里烏波爾巷戰中,有幾種稱手武器值得大書特書,首先是12.7毫米口徑KSVK狙擊槍,該槍射擊精度高、射程遠、威力大,在500米開外能擊穿15毫米的鋼板,而在馬里烏波爾作為防禦一方,烏軍慣於在工事內掏出小洞作為射擊孔,而俄軍士兵用KSVK狙擊步槍可直接穿透牆壁,達到一擊斃命的效果。其次,俄軍步兵排配備的PKP通用機槍也是巷戰利器,實際射速達1000發/分,其7.62×54R全威力步槍子彈可輕易打穿木質或磚構牆體,可助力俄軍清除躲藏在建築物內的敵人。而俄烏兩軍普及的AGS-17式30毫米榴彈發射器,則是一款集殺傷與破甲於一體的步兵自動武器,能壓制800米內的火力點,並殺傷1200米內暴露的人員。另外,有“步兵割草機”之稱的ZU-23-2雙管23毫米高射炮,高低射界-4~+85度,有效射程2500米,又可調整為平射(直射距離900米),被安裝到皮卡、卡車甚至裝甲車上,作為高平兩用的戰車炮,可攻擊輕型裝甲車輛、集群步兵和簡易工事,還能伴隨裝甲部隊行動,可謂一舉多得。

4月13日,主要由頓涅茨克武裝圍困監視的馬里烏波爾城北伊里奇冶金廠內的烏軍獨立第36旅出現“雪崩”場面,副旅長羅姆傑夫中校以下1000餘人竟放下武器投降。頓涅茨克武裝發言人愛德華·巴蘇林稱,此前一天深夜,獨立第36旅一部分軍人試圖逃出去,遭到他們攔截,多達50名軍人被打死,包括5名高級軍官,另有42人被俘,俘虜供認,不是短兵相接的巷戰讓他們喪失鬥志,而是俄軍無休止的空襲和炮擊使其精神崩潰,而且他們的給養也全部用完了,不得不出來拼個魚死網破。到4月29日,城內烏軍獨立第56、36旅的防區基本淪陷,這也意味着他們基本被殲滅,只剩下國民近衛軍系統的亞速團和獨立第12旅在鋼鐵廠至港口區一段依然堅挺。由於俄軍消耗也不小,加上大批平民躲在亞速鋼鐵廠內,5月起,俄軍及盟友多次開放人道主義通道,讓平民離開戰區。5月3日,從亞速鋼鐵廠內撤離的首批156名平民乘車抵達烏克蘭政府軍控制的城市扎波羅熱,有位上了年紀的婦女隨身只有少量藥品、一個塑料杯、一支牙刷和一捲紙巾,這就是她過去幾周賴以為生的東西,“我家裡已沒有人。我不知道該去哪裡,”她告訴美國CNN記者,自己在亞速鋼鐵廠地下設施里躲了幾周,由於一直生活在黑暗中,脖子上還掛着一個手電筒,“現在我到明亮的日光下看東西都產生障礙。”鋼鐵廠女工葉琳娜·切布爾琴科說,從3月2日到5月1日,她和家人都困在廠區一個地下室里,“我們靠湯、罐頭和不加糖的茶生存,但這也不很多,當我們離開時,地下室里還有42名平民”。

談到爆炸,切布爾琴科說:“我從未想過地球會這樣震動,它不只是搖晃,地下室又跳又抖。馬里烏波爾曾是我的城市,但現在它消失了,什麼都沒有。”切布爾琴科說,她丟失了珍貴的傳家寶,包括一件有150年歷史的傳統刺繡服裝,“它經歷了一戰、‘十月革命’、二戰——甚至納粹都沒有摧毀它,但現在,它還是毀掉了。”

自3月8日起便呆在鋼鐵廠的員工謝爾蓋·庫茲緬科說,地下室很潮濕,沒有通風設備,“人們如同蔬菜一樣爛在地下室里,鋼鐵廠原有的36個大型防空洞,但剩下的已寥寥無幾。”他補充說,離開工廠時,他看到地下掩體裡有兩層塞滿了烏克蘭傷兵。庫茲緬科及其家人被允許經人道主義走廊撤離時,俄軍和頓巴斯民兵搜查了所有物品,特別是身上有沒有紋身和火藥味道,以防是企圖偽裝脫逃的烏軍(特別是亞速團分子),“他們提供了兩個目的地,要麼去扎波羅熱,要麼去俄羅斯,但他們沒有強迫去俄羅斯”。庫茲緬科描述了坎坷的行程,途中有許多停車和彎路,“車隊所經過的馬里烏波爾城區還有數以百計的人希望一起走,像馬里烏波爾西區購物中心和附近被毀住宅區就聚集着約500人,但實在帶不走”。

埃及阿拉伯電視台2022年5月8日報道,被俄軍和頓巴斯武裝困於亞速鋼鐵廠的亞速團餘部,已是烏軍在港城馬里烏波爾的最後力量。但在5月8日,亞速團團長丹尼斯·普羅科彭科和副團長斯維亞托斯拉夫·帕拉馬爾在社交媒體上發誓要打到最後一個人,“為了擊退俄羅斯占領者,只要我們還活着,我們就會繼續戰鬥”。他們在網上新聞發布會上說:“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我們正在遭受猛烈炮擊。”他們懇求國際社會幫助從工廠疏散傷兵。在這次線上發布會上,亞速團士兵伊利亞·薩莫伊連科強調他們仍有武器、彈藥和水,“我們隨時可能去死……我們的願望是不要浪費我們的努力”。薩莫伊連科呼籲烏克蘭政府更專注於繼續對抗俄軍,而不是希望通過談判求和。帕拉馬爾說,他無法證實所有平民都從亞速鋼鐵廠撤離,因為亞速團無法檢查和清理所有被轟炸的地區。

圖片

5月17日,在烏克蘭政府的許可下,力竭勢窮的亞速團終於放下了武器,亞速鋼鐵廠宣告易手。據俄羅斯國防部宣布,共有2439名烏武裝人員走出工廠廢墟投降,曠日持久的馬里烏波爾爭奪戰就此落下帷幕。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現在談論恢復亞速鋼鐵廠的前景還為時過早,但從歷史看,無論誰對馬里烏波爾的占領一結束,這座偉大工廠就註定會從廢墟上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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