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頓涅茨克州中央廣場上展示的犧牲軍人畫像 |AP

過去幾個月來，俄羅斯軍隊一直在烏克蘭東部頓涅茨克地區加緊進攻，試圖奪取該地區烏軍重點防守的一個軍事重鎮--紅軍城(Krasnoarmeysk，烏克蘭稱波克羅夫斯克)。

西方軍事專家評論稱，預計已經到來的秋季將給烏克蘭武裝部隊帶來又一場嚴峻考驗。紅軍城地區曾是烏克蘭的工業中心地帶，俄羅斯長期以來一直試圖征服此地。

目前，俄羅斯控制了烏克蘭頓涅茨克州約70%的區域，控制着盧甘斯克州98%的領土。位於烏克蘭東部的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所在地合稱頓巴斯地區。

在俄軍的持續攻擊之下，烏克蘭軍隊當下已被逼退至一連串被分析人士稱為“堡壘地帶”的城市鏈。在這些地方，烏克蘭人多年來一直擊退莫斯科奪取該地區的企圖。但兵力短缺、物資匱乏以及管理混亂，正讓烏克蘭越來越難以抵禦俄羅斯在該地區持續不斷的壓力。

在這場持續三年半多的侵略戰爭仍在繼續之際（儘管美國川普政府主導的和平努力已進行了數月），西方分析人士和軍方表示，面對旨在奪取烏克蘭在該地區最後幾座關鍵城市的攻勢升級，烏克蘭可能難以招架。

俄烏戰爭地圖：烏克蘭東部前線由包括紅軍城在內的五六個軍事重鎮組成堡壘鏈條

俄軍蠶食推進

分析人士和烏克蘭軍官表示，俄羅斯不太可能投入持久巷戰，也不會重蹈兩年前在巴赫穆特城市爭奪戰中的覆轍。那場由俄羅斯瓦格納僱傭軍武裝擔任進攻主力的戰鬥持續了數月，雙方損失慘重。

一種說法認為，由已經喪命的僱傭軍領導人普里戈任領導的瓦格納，在巴赫穆特城下一戰損失了5萬人。

“經歷了巴赫穆特和恰西夫亞爾的幾場血戰之後，俄羅斯人顯然明白，烏克蘭的大城市會成為他們軍隊的巨大墳場，他們會在此損失數千乃至數萬兵力，”烏克蘭軍隊負責防守堡壘地帶最北端一座小城的科洛·帕夫洛·尤爾丘克上校（Col. Pavlo Yurchuk）說道 。

為避開城市“絞殺戰”，俄軍正在向城市的兩翼推進，並越來越多地採用滲透戰術，派遣小股士兵穿過烏軍部隊之間的間隙。

其中一些俄軍小組取得了戰術成果，他們迂迴到前線後方，藏在林帶或地下室里，偶爾占領被遺棄的陣地或切斷補給路線。但人員傷亡慘重。

烏克蘭指揮官估計，一個俄軍的五人攻擊小組中，通常兩人死亡、一人受傷、一人失蹤，只有一人能倖存下來呼叫無人機投放水或藥品。戰損率高達70-80%。

“這些是戰術上的成功，而非戰略上的，”尤爾丘克上校說。“俄軍的這種戰術進展非常緩慢，寸進、蠶食，無法解決包圍或控制大城市地區的任務。”

期間對烏軍威脅最大的，是空中的俄羅斯無人機和戰機投放的滑翔炸彈--這兩種利器發揮着關鍵作用，使俄羅斯能夠打擊烏克蘭前線部隊的後勤線路與補給物資，並在不進行正面交火的情況下削弱烏軍據點的生存能力。

9月11日，烏軍第63機械化旅旅長帕夫洛·尤爾丘克 （Pavlo Yurchuk） 在頓涅茨克前線的營地接受採訪 |美聯社

今年夏天，俄軍加強了在頓涅茨克堡壘地帶北部（萊曼）和南端（紅軍城）的攻擊。烏克蘭軍官表示，侵略軍的戰略是切斷烏軍補給線並包圍該地區的城市，而不是直接發動強攻。

自俄羅斯進攻烏克蘭的全面戰爭開始以來，頓涅茨克地區——俄羅斯在2022年2月之後占領的烏克蘭東部四個地區之一（俄軍並未完全控制其中任何一個）——成為戰鬥的中心地帶。

在頓涅茨克北部，尤爾丘克指揮的烏軍第63旅正在奮力守衛萊曼鎮（又譯為利曼），這是通往斯洛維揚斯克途中的一個關鍵後勤樞紐。

萊曼的戰前人口為2萬，有鐵路連接、數十個地下室和防空洞、完善的基礎設施以及堅固的建築，可以設立指揮所或補給站。

在俄烏戰爭的第一年裡，萊曼鎮曾被俄軍占領一段時間，但在烏克蘭2022年秋季的閃電反擊中被成功解放。

尤爾丘克上校表示，如果俄軍成功拿下萊曼，他們可以利用這裡集結部隊並試圖渡過西維爾斯基頓涅茨克河，這是一道天然屏障，有助於保護斯洛維揚斯克。

換句話說，如果萊曼失守，位於萊曼身後的斯洛維揚斯克，就可能不保。

但是這位烏軍指揮官表示，他有信心俄羅斯人的最新攻勢不會奏效。

“從軍事角度來看，敵人的小分隊滲透戰術看起來是正確的。但經歷了近三年半的戰爭後，我們都知道，這種大縱深機動和大規模迂迴作戰並非俄羅斯的強項，”尤爾丘克說。“他們根本無法控制和向那些突破口提供補給，所以我確信他們會失敗。”

在頓涅茨克南部，俄軍在紅軍城（波克羅夫斯克）附近取得進展，進一步繞到了堡壘地帶南部重鎮科斯蒂安蒂尼夫卡周圍。這座曾經擁有6.7萬人口的城市如今幾乎無人居住，俄軍每向前一步就更遠離他們的補給。

軍事分析家評估稱，現在還很難預測這場戰鬥將如何發展：俄軍的緩慢推進可能會演變成突破，使其得以占領該地區的更多土地。但需要進行的戰鬥可能會持續數月甚至數年。

烏克蘭東部頓涅茨克州斯洛維揚斯克鎮的向日葵田裡，到處掛着無人機使用過的光纖絲

俄烏兩軍拼消耗

雖然俄羅斯領導人不惜犧牲士兵生命也要取得戰術成果，但烏克蘭面臨着兵力短缺的現實問題。俄軍有人可犧牲，而烏軍無人能犧牲。

另外，戰場疲勞和缺乏定期輪換，也在持續削弱着烏克蘭軍人的士氣和防禦能力。

“兵員短缺仍然是關鍵問題，”過去十年籌集了逾3.88億美元為烏克蘭軍隊配備裝備的“活着歸來”基金會（the Come Back Alive Foundation）主任塔拉斯·赫姆丘克（Taras Chmut）說。“不僅是數量問題，還有他們在戰場上的分散部署、指揮效率低下以及訓練和管理方面的不足。”

戰前，烏軍規模為20萬人，而俄軍常備兵力超過100萬人。

經過四年來的戰爭，塔拉斯·赫姆丘克承認，烏軍的一些戰鬥旅從紙面上看還有數千名士兵，但實際上還能投入戰鬥的只有數百人。他將這一差距歸因於烏軍自己的管理不善，而非俄羅斯的優勢。

“這是一個系統性缺陷，我們既不能承認也無法解決，”他說。“我們只能通過升級軍事技術、充分利用兵力、利用敵人在戰場上的弱點以及志願者和人員的勇氣來彌補。”

除非進行全面變革，否則這些措施只是權宜之計。赫姆丘克說，“從多年的情況來看，整體趨勢對烏克蘭不利。”

“戰爭前景依然嚴峻。這場戰爭拖得越久，情況就會越糟——而且如果沒有新的資源，俄羅斯將在數量和手段上超過我們。”

英國智庫-皇家三軍研究所陸地戰爭研究員尼克·雷諾茲警告說，“俄羅斯軍隊過去行動緩慢，並不意味着他們以後不會加快速度。烏克蘭軍隊必須承受更長時間的壓力。”

雷諾茲告誡說，烏克蘭東線的堡壘地帶如果失陷，將導致數千平民流離失所，並造成進一步的經濟損失。而更嚴重的是，即使俄軍占領了整個頓巴斯地區，這場戰爭也不太可能結束。

“我看不到任何理由，也沒有跡象表明俄羅斯軍隊會在頓涅茨克地區停止行動，”雷諾茲說 。

這位分析師稱，位於烏克蘭東部的城市堡壘鏈就是烏軍的最後防線，不能失守、不能後退，否則將導致整個戰線崩潰。反過來說，如果烏軍能在這裡遲滯並消耗大量俄軍兵力，這場戰爭或將在這裡因陷入停滯而通過談判結束。

紅軍城，如果不是俄羅斯領導人普京的滑鐵盧，就可能是這場戰爭在軍事上的終點。

俄烏戰爭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