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認識俄羅斯的“走西口”？

● 宋興無（多倫多）

　　5月28日，北約成員國與俄羅斯通過《羅馬宣言》，宣布成立北約-俄羅斯理事會。此舉在整個世界受到高度關注，在華人世界也引起許多議論。筆者認為，對俄羅斯的“向西轉”沒有必要過分誇大其歷史意義，也沒有必要對中國的處境過分悲觀。本文試從三個角度討論。

　　一、美國為什麼急於把俄羅斯拉進北約？

　　審視俄羅斯得以如願以償地“在歐洲大家庭中找到落腳的地方”（布什語）這個世界級事件，首先要問這樣一個問題：美國為什麼急於把俄羅斯拉進北約？對這個問題，如果只是從反恐、石油等方面着眼未免太小看美國。美國是當今世界的頭號強國，許多人說美國是“世界警察”，帽子的號碼小了一些。中國經貿部副部長，前世貿中國首席談判代表龍永圖說美國是在扮演一個霸型“支部書記”的角色，這應該是比較準確的比喻。作為地球村裡的“第一把手”，美國的重大舉措處處都是以美國的全球戰略利益為考慮的，這可以從美國的一系列“大手筆”中看出。

美國預料會對俄國加大投注

　　隨着美國“家長”地位的形成，美國政府把全球戰略利益作為中心任務，其戰略追求也已不再局限在美洲或西半球，而是整個地球。何處是“美利堅帝國”的邊界？這個問題已經變得很難回答。對世界上的所有戰略要地，美國都會不惜代價地深入進去，並千方百計找一個可以信得過的“封疆大吏”。在這方面，美國政府往往能夠做到一切以大局為重，不計較前世恩怨。在歐洲，英國被美國選為第一可信賴者；在東亞，美國忘掉珍珠港的國讎，不遺餘力地扶植日本；在中東，以色列是美國的最佳選擇。而在中亞，借九一一之力，美國終於找到了在俄羅斯的後院，中國的牆外存在的理由。但美國仍然需要一個可以信任的“地方長官”，這當然非俄羅斯莫屬。

　　為了使日本能夠勝任，美國曾從政治制度到經濟援助等諸方面下了很大的功夫；為了使以色列有足夠能力對付阿拉伯人，美國幾十年來對這個只有600萬人口的國家給予了一千三百多億美元的各種援助，人均高達1萬5000美元之巨。從這個角度看，為了徹底“擺平”俄羅斯，可以預料，美國也會從經濟等方面加大對俄的投注，使它對“一把手”口服心服。簽署“削減核武條約”和北約-俄羅斯理事會正式成立就是第一批重注。正如一名美國高級外交官所說：“對美俄兩國而言，一切威脅和機會都集中在俄羅斯的鄰近地區。現在與俄羅斯合作，更符合我們的戰略利益。”

　　二、俄羅斯為什麼“甘為人臣”？

　　有論者說，從此“俄羅斯已完全投靠西方，成為西方國家的一員”。還有人說，“中亞國家跟進俄國後，東西方的界線將從中國和中亞、俄國的邊境線上劃分出來，由於這條界線的逐漸鮮明，而變為重新命名的東西方文化、政治、經濟、軍事衝突界線。”這種理解在某種意義上是說得通的，但容易引起誤解。東西方的分界線在近現代歷史上是曾經向西移動的，這是沒有問題的，但“東西方”並不是個簡單地理術語，而經常是一個經濟、政治詞彙。例如，在工業革命時期，歐洲人心目中的東西分界線是萊茵河，因為河西發達，河東落後。又如，我們常說的西方七強就包括處在遠東的日本。俄羅斯從來就是一個西方國家，這次邁進一隻腿的是以美國為首的地球村“支部”。

俄國甘願低頭的原因

　　另一個值得提出的歷史事實是，從沙俄到前蘇聯，不論是面對“千古一帝”拿破倫，還是與不可一世的希特勒較量，俄國人從來就沒有在西方面前低過頭。但現在，俄國人低下了頭，普京甚至說要把西歐最窮的葡萄牙作為努力追趕的目標。箇中原因是十分清楚的，那就是窮。這也是普京上台以來一再緊跟美國，這次又急不可待地投入北約的最根本原因。為什麼甘為人臣？看看俄羅斯的現實就可以理解普京了。這裡僅舉一個例子：

　　據報道，俄羅斯總參謀長克瓦什寧不久前指出，俄羅斯軍隊受到貧困和犯罪的困擾，情況“比危機還要嚴重”。為此，普京日前召集國家安全委員會，專門討論俄羅斯軍隊日益惡化的局勢。由於經濟拮据，俄羅斯的大部分核彈頭無法正常維護，艦隊已經從遠洋走回近海，海外基地已全部關閉，甚至軍餉也無法保證。據報，俄羅斯軍人一直收入不高，軍官的薪水也不過才每月100美元左右。不少人離開了部隊，很多人則“靠山吃山”。俄羅斯軍人挪用公款，盜竊軍事設備，走私高新技術已不是新聞，據說奧薩馬就曾想從俄羅斯軍人“走私者”那裡採購原子彈，有人還從軍用倉庫盜走了維修武器裝備所用的20噸銀子。此外，俄羅斯軍隊近年來兵力不足，重要原因之一是日益下降的公眾健康水平嚴重影響了徵兵質量。由此可見俄羅斯經濟窘態之一斑。

對中國的影響

　　中國古語云：人窮志短。一個連軍隊都養不起的國家怎麼能夠在那些富國面前不低頭？做“無米之炊”總統的普京又怎麼能不放下架子，投入那個估計可以幫助渡過難關的“支部”？

　　三、普京的“走西口”對中國會有何影響？

　　俄羅斯的投靠北約使許多中國人顧慮很多，有論者甚至提出，中美俄三角關係發生了質變，中國的國際處境更加危險，至少被邊緣化了。對待中國的處境不僅要橫向看表面，也要縱向看歷史。橫向看來，在5月28日之前，俄羅斯似乎是一個可以牽制美國的力量，中國似乎也在努力把俄羅斯拉為戰略夥伴，而現在俄羅斯西去，三角關係破壞，中國被動了。

　　但如果縱向地回顧一下，就不難發現情況並非如此簡單。冷戰時期的確存在過一個戰略大三角，並發揮了不可忽視的作用，以致於保持了20年的和平。美國十數次要用核武器而最後放棄，前蘇聯數次要教訓中國而作罷，與三角型的穩定性都有直接的關係。但前蘇聯解體後，三角關係就不存在了，俄羅斯也不是三角之一角了。北約轟炸南斯拉夫時，俄羅斯的愛莫能助，美國轟炸阿富汗時，普京的大開後院都說明了這一點。中國大使館被炸和南海撞機事件中，俄羅斯都沒有起到重要的積極作用。

　　瑞士一家報紙說美俄新協議使俄羅斯上升到和美國平級的地位，無疑使中國看上去又低了一截。香港一家報紙說，俄羅斯跟美國關係好的時候，俄羅斯跟中國的關係就會冷淡。對此類觀點，筆者不敢苟同。中國的國際地位不會因這一事件有重大變動，中國更不會因俄羅斯的這一個動作而被邊緣化。有論者指出一個經濟飛速發展，國力不斷提升的大國是永遠不會被邊緣化的，這是很有見地的觀點。普京和布什以及那些北約國的領袖們已經夥伴相稱，布什在莫斯科和普京互拍肩膀，聲稱已建立密切的個人關係。但俄羅斯目前只是在北約事務中的某些方面享有“一定的發言權”，俄羅斯外交部發言人雅科文科5月26日在聖彼得堡就明確表示，俄羅斯“在可預見到的未來”不會成為北約成員。一個具有70年“紅色”歷史的國家能否馬上得到信任，一個缺乏討價還價本錢，有心無力的總統能否被平等對待都不宜過早地下結論。

　　俄羅斯迅速融入西方，無非是一種“臥薪嘗膽”的策略。從普京的性格看，他顯然不是仰人鼻息之輩。卡內基基金會負責國際和平事務的屈里寧說，普京是務實主義者，這是對的。“打不過，就入伙”對目前的俄羅斯來說也許是個上策。但“美洲虎”和“北極熊”的互相信任尚需要許多時日，日前俄羅斯民調就顯示，俄羅斯人十分懷疑美國的意圖。俄羅斯能不能成為美國和北約真正的夥伴，是否能達到復興之目的？俄羅斯真正想加入的是歐盟還是北約，會成為美國的得力幫手還是新的離心力？這些都還是未知數。如此，俄羅斯的“走西口”對中國到底會產生何種影響？現在還言之尚早。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俄羅斯的舉動對中國的影響已今非昔比，只要能夠努力做到知彼知己，冷靜地審時度勢，堅持走自己的路，中國在國際大棋局中就不會陷入大的被動。